沈万三就帮朱元璋补过血——掏心掏肺地帮太祖老师修过长城,太祖老师说咱长城就用灰砖修一修就很能见人了,沈万三偏不,心疼老板,要给老板撑脸面,非把灰砖换成大理石。 长城一修完,太祖老师一琢磨“你个小龟孙的,修长城都能用大理石,家里恐怕锄头都是金的!”,找个由头就把沈万三积攒下来的十五亿两白银,尽数充了公。 这告诉了后人什么道理? 不要因为老板是一朵娇花就怜惜他。 心疼男人倒霉半辈子,心疼老板,倒霉八辈子。 扯远了,显金清咳一声,把思绪拉转回来,“那陈家……” 你看,陈家还有机会吗? 皇商虽是高危职业,但高投入高风险高回报,满清八大皇商,每年年末进京述职,可得顺治亲自宴请,满朝文武无一不尊这八人一句“大人”。 能做到顶流,为啥不努力? 今天是崔衡,明天是崔歪,陈家低微一日,便有无数的人拦在路上,收保护费的收保护费,收买路钱的收买路钱,谁看陈家不顺眼,还能一边打陈家一边摸陈家大腿。 小熊姑娘的底气,显金也想拥有。 她也想让身边的人仗势欺人,作威作福。 陈笺方筷子一滞,疑惑地抬头,“我……我还有两年便可参加贡试,二甲登榜,若名次靠前,便可入翰林,翰林修书三五年即可入六部,六部轮岗十余年,入阁拜相也并非美梦。” 这是一条很明晰的路。 何必另辟蹊径,走另一条前人未历、无经验可循的险道? 显金不知如何解释,低头给自己倒了一盏下午小熊姑娘喝过的白桃杏仁绿茶,这茶不能喝热的,这茶喝热的就像烤肉吃冰的,不仅奇怪且难受。 陈笺方再一蹙眉,“怎又喝凉茶?”说着便预备拎起烧开的铜制茶炉。 上次喝凉茶,陈笺方便自作主张地给她冲倒了一壶热水。 半冷不热的温茶,就像无糖可乐。 健康,但没有必要。 显金看了陈笺方一眼,转过头就“咕噜噜噜”给自己倒满凉茶,甚至弯腰还从冰鉴里取了两只井水窖过的葡萄放进里面。 显金仰头将冰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顺便将一滴不剩的茶盅底,巧合般地放到陈笺方面前。 陈笺方静静看显金喝完,默了一会儿,方低下头,拿筷子夹了一大夹干菌菇丝配着米粥快速吃完。 随后,陈笺方将碗筷轻轻放在桌边,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向显金轻轻颔首后转身向内屋去。 全程安静且从容,未掺杂一丝直白的情绪。 显金手捏住茶盅,目光平静又温驯。 “……掌柜的和二郎君吵架了?“ 张妈妈出来收拾晚饭时,看着桌上,与锁儿轻咬耳朵。 锁儿迷惑。 “没有啊,两个人很和谐啊。”锁儿努力回忆,“二郎君展望了光明的未来,掌柜的也吃了两颗葡萄。” 张妈妈:? 张妈妈转头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二郎君的配餐,吃得个精光光;金姐儿的配餐,却剩了好几样。 不太符合常理嘛。 一般是,二郎君的配餐吃不完,金姐儿还会多要一小份。 如今倒过来,略有反常。 张妈妈将这一重大发现与锁儿进行了学术探讨,锁儿摊手道,“狗都有爱吃的屎,何况二郎君!” 张妈妈:?? 算了,这姑娘只有吃饭和学字时灵光。 其他时候,像被三爷附了身。
第109章 等待浪漫 显金和希望之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状态。她知道他们在冷战,他也知道他们在冷战,但具体因何而战、为啥要战、战争结束标志一概不知。 总体来说,这场战役来得毫无预兆,比较随心所欲。 显金三口刨完稀饭,再往嘴里塞了个素馅粉丝包子,冲陈敷囫囵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背上包一转身,便和一脸阴天的陈笺方撞了个正着。 显金目不斜视地往外走,陈笺方眼神一顿,目光僵硬地从干净得看不见一根头发丝的地板,移到深褐色的四角凳,再移到摆了六七个白釉瓷碗碟的桌上,最后无措地、意料之外地落到了自家三叔的眼底。 二人目光对视。 深情且专注。 陈敷一时间忘记塞小笼包。 有点尴尬。 为缓解尴尬,陈笺方僵硬地扯开唇角,破天荒地、大清早的,开始了和三叔陈敷的寒暄。 “三叔,昨夜睡得可好?” 陈敷筷子上摇摇欲坠的小笼包,终于坠了,“……好……还不错吧……” 陈·话题开启者·唠嗑永不便秘者·敷,越说越顺,顺便进入抱怨流程,“就是入了深秋,怎么还这么多蚊子,我今儿要挂上细葛布的蚊帐,再让张妈记得熏艾——你昨天被蚊子咬了没?” 陈笺方低着头拖板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啊?” 什么蚊子? 没被蚊子咬。 可能都去咬三叔去了,分给他的份额并不多。 但是也没睡好。 上半夜辗转反侧,下半夜刚阖眼,却闻鸡鸣。 陈敷本来也没指望这钢铁大侄子能给他一丝暖心的反馈,摆摆手,专心吃上了自己的小笼包。 隔了一会儿,陈敷又开口,“这小笼包没我在乔林镇上吃的那家井水酱肉包好吃。” 陈敷眼珠子一转,“井水酱肉包,我就写在《泾县十八吃》的第——” 语调拖长,恋爱脑等待大侄子完形填空。 大侄子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数碗中米。 陈敷:…… 可惜了他刚刚还和这人分享昨夜之蚊! 陈笺方确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满脑子、连带着两只并没有思考功能的耳朵,都在飞速运转——他不明白,显金为何生气了? 是生气了吧? 显金向来豁达温和,又如何会做出当面反驳之举? 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不希望她喝凉茶吗? 此举何错之有? 夜里喝凉茶,伤脾胃、肝肾,有百害而无一利…… 陈笺方轻轻摇摇头,或是嫌他手伸得太长?亦或是以为他企图掌控她? 无论哪种情况,他总要道个不是才行。 就今晚吧。 等显金从店子里回来,他就认认真真谈一次。 陈笺方下定决心,晚上站在路口却没等到显金,他埋头踱步到水西大街陈记门口,却见店门紧闭,门口的灯笼倒是亮着,被深秋的风一旋,“陈记”两个字正好投射在他的面颊上。 陈笺方低了头,避开灯笼的昏黄亮光,不急不缓地拐过街角。 街角处人来人往,一处挂着“清汤面”的摊贩小铺,客人络绎不绝。 “三碗清汤面,带走。” 陈笺方同老板娘道。 三碗,显金、锁儿,或许还有那个一身腱子肉的周二狗吧? 老板娘笑着应了“诶”,一抬头见是陈笺方,一边利索抖落面条,一边问陈笺方,“三碗啦?你一碗?上回那个白瘦的小姑娘一碗?乔山长家的大少爷一碗啦?” 陈笺方略抿了抿嘴,隔了片刻,方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老板娘本是套近乎,客人不答就算了,利利索索地起了三碗面,舀起三碗汤,放进食盒递给陈笺方。 陈笺方将食盒抱在怀里,继续埋头向水东大街的“看吧”走去。 “看吧”也没人。 门关得死死的,还从外上了一把大铜锁。 两个地方都没人…… 陈笺方不由自主地往青城山院看去。 乔师还未回来,或许显金与宝珠有约? 陈笺方轻轻抿了抿唇角,将食盒紧紧抱在怀中,在“看吧”门口等候良久,方转过身去。 …… 显金夜不归宿去了哪儿? 她在夜半的小曹村。 热气腾腾的作坊,二十余米长的水池里灌满了热水,竹帘东西南北四角铺开。 五十个师傅一人一手捉着圆筒竹帘,袖子撸得到肱二头肌处,皮肉下崩出突起的青筋和极为分明的肌肉线条。 “一二、一二!” 喊号子的是李三顺。 诸人随着他的号子,将手里的竹板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 显金屏气凝神地看着,害怕分毫的呼吸扰乱大爷们手上的节奏。 水池里泡着满池的纸浆,被竹帘一激荡,白絮如翻涌的浪潮自下而上地滚出极富压力感的暗流。 李三顺乌龟吊梢眼朝两边一看,“嘿哟!” 大爷们屏着一股气,手上使劲将竹帘斜插进十余米的水池中,在纸浆中稳而快、平而迅地晃动竹帘两次,使纸浆均匀地附着在竹帘上,迅速将竹板上均匀铺陈的那层白絮放在干净的青砖地上。 呼—— 显金默默地呼出一口长气。 六丈宣。 历经半年筹备,几乎暂停水西作坊的生产,李三顺带领周二狗和郑家兄弟潜心试验,在泾县周边寻找上佳的青檀树皮、沙田稻草和猕猴桃树树藤,一遍一遍地将青檀树皮高温蒸煮、冷水浸泡反复循环,在原料优化到优无可优的地步后,李三顺终于点头,“可以试试制作六丈宣了”。 六丈宣,自李老章师傅过世后,便在泾县,乃至整个宣城府绝迹的六丈宣。 五十个大师傅,一鼓作气,分作两行继续捞纸。 李三顺师傅仍旧是掌舵人。 在第一张竹帘成功捞起后,李三顺的脸色明显松弛了些,侧耳倾听水流的声音与竹帘上纸浆流动的韵律。 “起!” 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显金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池,吸了吸鼻子,鼻头有些酸涩,抹了把眼角,好像沁出了点滴的湿意。 不为何。 只为这群匠人,只为这传承了数千年日益精进的华夏技艺。 显金不由自主地为他们鼓掌。 后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华夏不是没有奢侈品。 而是华夏的奢侈品,不仅仅用钱就能买到。 描绘华夏等待的浪漫,不仅是“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也不仅仅是“门外无人问花落,绿阴冉冉遍天涯”,是愿意四季等待稻草与树皮风干,愿意花五年等待一棵青檀树长成,愿意花数十年等待一个毛头小子长成倾听水流韵律的掌舵师傅; 愿意耗尽光阴,做一张纸,画一幅画,等一个人。 显金低眉垂目,容敛一滴泪。 这才是华夏的浪漫。
第110章 搓手手等 临近天亮,带着水汽与湿意的“纸”重叠为厚厚两摞。 李三顺叼了只水烟烟斗,斜靠在门框前,神色满足且惬意地看着刚刚出品、还未完成工序的作品;周二狗随地铺了张竹席,双手抱头,半眯着眼睛看屋顶的横梁;郑家兄弟勾肩搭背地坐在屋子前的竹凳上;小曹村精挑出来的师傅们也都三三两两找个地方舒服地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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