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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肯定是不会还的，对方一家老弱病小，若动手抢也不是早上吃饱油饼和稠米粥的他们的对手。 虽说这里不受道德法律的约束人性已经放飞自由了，但做明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还欺负人的行为，身为大学教授的蓝爸做不来。 不止他做不来，就连嘴犟的蓝妈也做不来，蓝莹和蓝球也是做不来。 女人却不依不饶地说，“我就要我家的独轮车，这是我家里最体面的一件物事儿了，可以拉孩子，我就要我的车！” 蓝妈双手叉腰呈茶壶状说，“你别得寸进尺，这兵荒马乱的，别说是我捡的，真是我偷的抢的又怎么着，我凭本事偷的抢的，你哭也没用！” 蓝妈尽量不让自己看俩小破孩子，怕自己心软气势败下阵来。 女人却跪地一把抱住了独轮车的车轮子，耍起赖，“你不还我那就别走了，我们都不走了，就饿死在这里，或是等土匪来把我们都杀了吧！” 他丈夫还要劝和，被女人噼里啪啦吆喝了一顿，“你个没用无囊的死东西，读一肚子破书考个破童生有什么用，连给自己女人出口气的话都不会说，我嫁给你到底图个啥？照顾你要死不活的老娘还有俩屌孩子，还要照顾你个活死人，你活着干啥还不如死了！” 女人话说的狠毒毫不留情面，但丈夫却很平静，他低着头不言语，看样子是被骂习惯了。 被说要死不活的老娘也面色平静，虽眼神无奈却不见任何埋怨。俩孩子见娘亲又能生龙活虎的骂人了，也不哭了，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打量着蓝家姐弟俩。 好奇他们为啥那么黑。 俩男孩四五岁的样子，是双胞胎，眼睛透着一股灵活劲儿，很惹人喜爱。 女人不停地骂着婆婆和丈夫，双手紧抱着车轮子不撒手，任蓝妈怎么拽都没用。 蓝爸也不好意思跟女人争吵，况且人家已经这样落魄了，况且这独轮车也确实是人家的，况且他也不占理。 两家人这样僵持着，队伍最后的人也赶超上来，眼瞅着他们就要垫底了太阳也升到了头顶。 蓝莹对蓝球使了个眼色，蓝球会意，只见他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布包的包裹，解开后是几块金黄油饼。 空气里立刻散发出油饼的香气。 女人也不嚎了！ 俩双胞胎葡萄眼睁的更大了！ 丈夫和老婆婆也咽了几口口水。 他们多久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煎的金黄的油饼啊！ 白面做的油饼啊！ 他们从来都没吃过。 蓝莹惊叫道，“弟弟，你干啥？这是我们所有的口粮了，你赶快放起来，我们把独轮车给她，一个破车子能有口粮值钱么！”说着就要去抢油饼。 女人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立刻松开了车轮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抢油饼，但伸出去的手还是收了回来，语气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大姐，独轮车给你们我不要了，能不能把油饼给娃一点吃。俩娃从土匪来就没吃饱过，你行行好。” 俩男孩已经流出了哈喇子。 蓝球看向老爸老妈征求他们的意见。 拿出油饼就是为了引开女人的注意力，老这么僵持着不行，赶路要紧。 到底要不要给他们油饼，还要看老爸老妈的意思。 蓝爸没说话，将决定权给了蓝妈。 蓝妈假装为难，考虑了约摸三分钟，才接过蓝球手里的油饼，给了双胞胎一人一块，又给了老人丈夫和女人各一块。 最后只剩五块了。 她说，“独轮车是我们的了，两不相欠，拜拜！”将剩下的油饼包好给了蓝球，准备继续赶路。 老人丈夫和女人都惊呆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巴掌大的金黄油饼，他们居然给了那么多，一人一块！ 蓝妈见他们傻子一样站着不动也不吃，以为他们嫌少，又说，“我们全家就剩最后五块了，没多的了。” 女人突然朝她跪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姐，你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呐，谢谢谢谢！” “不谢，你别大嗓门吼我不依不饶就行了！” “不会不会，车子我不要了，我们两清了！”车子能有金黄的油饼好吃？ 现在食物就是命啊！ 女人可不傻。 女人激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看的蓝妈心口也软乎了。 三大人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手里的油饼都给了双胞胎，别看双胞胎小，但也懂事了，自己的油饼已经几口吃完了，却没有吃他们的。 其中一个说，“奶爹娘，你们也饿，你们吃。” 最后无论三人怎么说，他们就是紧闭小嘴不吃，三人最后分吃了一块，剩下的用破布小心包起来，留着等双胞胎饿了吃。 之后的路程双胞胎一家一直紧跟在他们一家身后，双胞胎一家带的东西并不多，家里穷没啥好带的，女人和丈夫就帮着蓝爸一起推车，态度恭敬又讨好。 对此，蓝爸只道谢不说别的，蓝妈却对女人没好脸色了。 “你别给我献殷勤了，我家统共就那些口粮了，不会再分给你了。” 女人陪笑说，“大姐，我没惦记你油饼，就是想感谢你，你别多想，苦日子也就这几天了，等到了信县就不用挨饿了，我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这话说的也实诚，现在是苦，可到了信县三皇子老丈人的地盘就有饱饭吃了，他们总不能坚持不到信县，实在没必要拍马屁献殷勤。
第14章 灾难无情人有情 蓝妈说，“那就好，你还是看好俩孩子吧，我们推的动，不用你帮着推。” 双胞胎却说，“我们不用娘看，我们也会推车车。”说着小手搭上车身，就是一用力。 小脸蛋都憋成了红番茄。 蓝莹噗呲一声笑出来。 别的不说，就这俩双胞胎就很稀罕人。 懂事又机灵。 女人看清蓝莹的脸，惋惜地说，“小丫头五官不赖，怎么黑的跟煤炭球似的，可惜了。” 蓝莹笑笑没说话。 蓝妈白她一眼，“我闺女黑咋了，黑也是我的宝贝疙瘩。” “大姐，我没别的意思，我有美白土方子，保证不到一月你丫头就白的跟白面馍馍一样。” “那你留着自己用了，有效果了再说。”蓝妈瞅着她灰不出溜的脸，语气不屑。 有效果你早就用了。 女人摸摸自己脸，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可信度，尴尬地笑笑没再说了。 之后的谈话中，互相都了解了身份和家事。 女人名字叫余金凤，婆婆瞿氏，公公死的早，丈夫叫王乾坤，是家里的独子，家里就他们几口人。 王乾坤五年前中了童生，后面无论如何都考不上了，又加上天灾内乱，朝廷取消了科考，让本来前途辉煌的王乾坤成了人们的笑柄，而他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真真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唯一的老娘身体又不好，一家子负担都压在了余金凤身上，让本来温柔贤惠的她成了出口成脏的泼妇。 了解这一切后，蓝妈对余金凤态度终于好了一些，单看她对婆婆和丈夫的照顾就知道这是个嘴坏心善的女人。 乱世里一个女人能抗起整个家，是真不容易。 蓝爸和王乾坤也算是志趣相投，王乾坤是童生读书人，蓝爸在现代也是文化人，俩人有聊不完的话题，蓝爸也彻底了解了当下的凌国。 双胞胎大的叫潇潇，小的叫洒洒，潇潇洒洒听起来很是快意人生，只是可惜了这名字配不上当下苦逼的生活。 俩孩子嘴甜，给刚穿来啥也不懂的蓝家姐弟科普了许多农家小知识。 赶路的气氛融洽无比，期间休息了一阵，余金凤将自己带的食物分给他们吃，是叫不出名字的果子，说是她家树上结的，这是家里主要的吃食之一。 最后一样吃的是玉米糁子，就是玉米磨碎，煮粥吃，是北方的农家吃食，有小半袋，一天两顿能坚持到他们去信县。 余金凤能将家里吃的给他们分享，也是足够信任他们，真心的想跟他们结伴而行。 之后蓝妈跟余金凤的关系就奇怪地好起来，俩女人嘀嘀咕咕，笑声不断。 蓝莹也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虽然灾难无情，但人有情，先不说以后怎样，就眼前他们因为有了同行的伙伴确实开心了许多，终于有了一丝归属感。 他们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了大牙山下，早有人升起了火堆，架起锅，准备今天的第一顿热乎饭。 蓝爸找了一个靠树的位置将独轮车放好，坐在地上休息，蓝莹蓝球也挨着老爸坐下。 走了整整一天路，他们脚都磨出了水泡，走路的时候还没有那么疼，猛地停下，那疼从脚底板直钻心口。 蓝球受不住，硬生生冒出了眼泪，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天黑光线暗，也没人看到。 蓝莹拍着老弟的肩膀低声说，“坚持就是胜利，加油！” 她的脚都起了水泡疼的钻心，岂能不知道老弟的情况。 只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咬牙坚持，告诉自己到了信县一切就好了。 余金凤一家也挨着他们休息。 蓝妈问，“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停在大牙山过夜？有什么说法吗？” 余金凤说，“你不知道吗？我们要去信县必须穿过大牙山，光是饶过这座山最少要十天。” 蓝妈笑说，“我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这些。” 余金凤没多问将知道的全盘托出，“这个位置有水源，离狼群最远，跟几个分叉路口交接，一旦发生危险，比较容易逃跑。” “哦，原来是这样啊。”蓝妈会意点头。 这边聊着，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女人的哀嚎声。 “我的老幺儿啊！杀千刀的土匪！我的儿啊！” 人头攒动，看不清哀嚎的女人模样，只是听着声音就知道那人有多悲痛欲绝。 蓝莹摇头感叹，“又一个死了儿子的！哎！真可怜！” 走了一路，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哭声和哀嚎，很多都是家里男劳力被抓去充兵最后一去不回杳无音讯。 蓝爸也摇头叹气说，“累一天了，做点吃的，赶紧睡吧，明天一早又要赶路了。” 蓝莹蓝球主动去找可以支小陶锅烧火的石头，蓝妈拿出米淘洗，人多他们也不想暴露太多的食材，打算先熬个米粥喝，等乘人不备时把小零食拿出来吃一些。 余金凤也识趣，见他们开始做饭了，就回到自己家的位置，忙活自己一家的晚饭。 吃了米粥，蓝爸升了一堆火用来睡觉取暖，蓝妈在火堆旁铺好了破被褥，四口挨着躺下。 夜里气温骤降，山下风大，被褥又太小，蓝莹蓝球被老爸老妈护在中间，睡两边的俩大人只能盖个边角，大半身子都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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