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寅冷笑一声道:“这二人都不肯说实话,此事必有内情。” “你也是这么觉得,”祝山长道:“不过此事也不宜闹得太大,毕竟传出去对书院的名声不利...” 孔寅点点头说:“我知道。鹤翁,此事你先不用烦恼,我已想到一计,可以好好惩处这两个学生,又能套出真相。” “是么?”祝山长惊喜道:“什么计?” 孔寅淡淡一笑,在祝山长耳边说出一个计策。 祝山长听后却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有些犹豫。 孔寅便有些不愉快,淡淡说道:“当然了。如若鹤翁觉得这样有些兴师动众,也可以不罚他们。” 祝山长一愣。他见孔寅似乎有点不高兴,连忙说道:“怎么能不罚?似这般败坏纲纪,舞弊弄假的行为,若是不加严惩,必会对书院造成极恶劣的影响,对其他苦读的生员来说也不公平。” 孔寅沉吟不语。祝山长下定决心说:“孝仁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做吧。” 孔寅拱拱手道:“好。” ** 第二天早上,吕清风将一则公告贴到洗心斋门口。公告上写着,闻鹊斋生员左廷窜通教习窃取月考题目,并嫁祸给同舍学生,乃是道德败坏,情节恶劣之举。 经书院研究决定,将在绳惩堂对该生员宣读并施行处罚,着令两斋学生到场观摩受训。 霖铃看了这则公告感觉压力山大。她知道这件事背后肯定有孔寅的参与,姓孔的本来就看自己不顺眼,现在抓到这个机会还不大做文章?可惜苦了自己的学生。 再者说,左廷是她的学生。她班上学生当众受罚,自己这个做老师的也觉得面上无光。 更何况她也不知道祝山长到底准备拿左廷怎么办。如果他们真的要把左廷开除,这孩子没爹没妈的,你让他到哪里去? 烦!烦!烦! 不过有个人比霖铃更烦,那就是王燮。 虽然左廷一遍遍跟他确认,自己是心甘情愿替他受罪,让他不要有心里负担,他心里还是饱受煎熬。 尤其是想到左廷将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受罚,他的心就跟被一千根针扎了似的。只是这种痛苦无法对任何人明说,就是左廷也对他多番嘱咐,让他守住口风不要多讲。 这样煎熬的日子过了两天,终于到了宣布对左廷惩罚的这一天。 这天天气也不大好,天空中灰蒙蒙的,更添压抑的氛围。 一大早,两斋学生连同霖铃已经在绳准堂门口排队等候。左廷也在队伍中,但他今天是受罚对象,所以排在第一个。 他身穿一身白色襕衫加黑布鞋,整个人看起来很沉默,但表情依然是平静的。 没过多久,祝山长,孔寅和吕清风也到了。祝山长今天也是铁青着脸,和平时和蔼可亲的形象大不相同。孔寅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行走的铁面判官。 大家沉默着走进绳惩堂,分边站定。左廷不待吕清风吩咐就走上前,先跪下向祝山长磕头,然后安安静静地长跪在一边等待宣判。 祝山长等众人站定后和孔寅交换一个眼神,然后用严肃的口气大声说道:“诸位,今日叫大家来这里所为何事,我想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也不愿多说,只想说一句,自从家祖创办此书院以来到现在,从未出过如此情节恶劣之事!我祝同竟然教出如此道德败坏,心思歹毒的学生,我也自觉无颜见列祖列宗!!” 他一口气没接上来,迸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家见他话说得这么重,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王燮更是脸色惨白,连头也不敢抬。 祝山长平复一下心情,对吕清风说:“读吧。” 吕清风应一声,拿着一张宣判文书走到学生面前,展开大声念道: 左廷,年十八,明州人士,于桃源精舍月考中窜通书院教习窃取试题,行径暴露后又嫁祸给同舍学生王燮,违反精舍教规,情节恶劣道德败坏。经书院上层斟酌决定,对左廷实行一百五十下挞罚,遣出书院,永不录用!” 听完这份决议,霖铃心中“咯噔”一下,头上冷汗直冒。 孔寅和祝山长不仅要打左廷,打完还要把他赶出书院! 这种惩罚力度,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祝山长宣布完处罚决定,看看一边跪着的左廷,冷声道:“子期,书院的判决你可心服?” 左廷膝行到祝山长面前,深深叩头道:“学生犯下大错,甘愿受一切责罚。学生心悦诚服。” 祝山长眉头一皱,朝旁边站着的孔寅看了一眼。 孔寅阴森森地看着左廷。他也没想到这学生竟然如此强硬,呵。 可惜说到斗心眼,终究还是嫩了点... 他转头对雷彻命令道:“雷彻,你来执行挞罚。” 雷彻立刻应道:“是。” 这命令一出大家都傻眼了。雷彻的力量大家在秋圆赛中都是领教过的。这人就是学生中的核潜艇,灭霸型的存在。让他来执行挞罚,孔寅这是想“灭”了左廷? 霖铃心里是万分焦虑。她眼睁睁看着雷彻走到左廷面前,从吕清风手中拿过一根长长的毛板,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 左廷的身子一颤。众人的心头震颤。 “啪!”“啪!”“啪!” 随着一声声挞响,左廷的手很快通红,浮肿,额头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咬着牙关拼命忍着。但下面还有一个人比他忍得更辛苦——就是王燮。 对王燮来说,传进他耳朵的每一声挞响都像抽在他自己身上一样,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紧闭双眼捏紧拳头,却阻止不了这钻心的疼痛。他仿佛觉得每一声挞响都像是一种讽刺,提醒他自己是个多么胆小卑鄙的小人。 他平生常对人吹嘘,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不讲义气的人,但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打到第七八十下的时候,左廷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一双手都不像手了。他人也虚弱得很,脸色苍白得就像纸张一样,人也摇摇晃晃地跪不直。 就在雷彻举起板子准备继续打他的时候,孔寅突然说道:“停下。” 雷彻立刻住手。孔寅走过来看看左廷,突然回过头对王燮招手道:“你过来。” 王燮傻掉了。孔寅又抬高声音重复一遍:“你过来。” 王燮只好走过来对孔寅和祝山长行礼。他甚至不敢朝左廷的方向看,怕一看就会哭出来。 孔寅板着脸把雷彻手里的毛板拿过来递给王燮,冷冰冰地说道:“剩下的数目由你来打。” 王燮登时呆住了。 孔寅不耐烦地皱眉道:“他既然污蔑了你,由你来惩罚他再正当不过了。快点。” 王燮拿着毛板朝跪着的左廷看去,只见他的手掌已经被血染红了,但还颤颤巍巍地举着。苍白的脸上全是汗,嘴唇也被打得毫无血色。 那一刻王燮的身体里突然涌进一股钻心的疼痛,连他拿毛板的手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孔寅见他站着不动,又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打!” 王燮颤颤巍巍地举起毛板,几番要打下去又没有勇气,感觉心里都要崩溃了。 下面的左廷也感觉到他的犹豫。他抬起头,目光与王燮连接在一起,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心软。但王燮看见他的眼睛心就更软了,胸口翻滚着一阵阵绞痛,哪里还下得去手? 到最后王燮实在忍不了了,转过身拉着孔寅的手臂哀求道:“孔先生,子期已经认错了,要不就饶了他这次吧?” “饶了他?”孔寅眯起眼睛,恶狠狠地说:“他犯下如此恶劣错误,如何能饶了他?如果饶了他,如何对得起其他生员,如何对得起被他陷害之人?王燮,你是受害者还如此妇人之仁,难道这其中有隐情?” 王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这时左廷有点着急了,抬起头说道:“孔先生,是我错了。文召你打我吧,是我咎由自取。” 王燮嘴唇颤抖着,拿着毛板迟迟打不下去。孔寅眼睛一眯,突然抓住王燮的手腕,把着他的手用毛板往左廷手掌上狠狠打了一下。 他这一下用了十分的力气,左廷手掌上的伤口彻底撕开,献血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很快就殷红了一片。 王燮顿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情不自禁大喊道:“子期!” 这一刻他再也装不下去,一切的一切全都抛在脑后。他甩掉手里的毛板,跪下去抱着左廷不断喊他的名字。 一边喊,眼泪不断滚滚地流下来。 “子期,好兄弟,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把头埋在左廷的肩膀上哭得泣不成声,眼泪把左廷的衣服都浸湿了。 孔寅嘴角微微一勾,自己所料果然不错。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嚎啕大哭的王燮,冷冷说道:“王燮,你站起来。” 王燮把满是泪痕的脸从左廷肩膀上抬起来,硬声说道:“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从岑观那里买的考题,和子期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要打就打我,不要连累别人。” 孔寅和祝山长互看一眼。祝山长问左廷:“子期,他说的是真的吗?” 左廷见王燮撑不住招供了,一颗心也灰了,垂着头不说话。 孔寅见他们防线破了,便板起脸大喝一声:“王燮,左廷,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燮抬起头看看左廷,哽咽着说:“子期,是你说,还是我来说?” 左廷嘴唇一颤,一颗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 王燮擦干眼泪,对孔寅硬邦邦地说:“叫人拿一盆清水,一块面巾过来。”
第115章 异族少年 孔寅皱皱眉头。他对王燮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很不喜欢,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转头对雷彻打个手势。雷彻立刻下去,很快就端上一盆清水和一盆面巾。 王燮把面巾放在脸盆里弄湿,然后要替左廷擦眉毛。左廷忙说:“我自己来。”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两在干嘛。只见左廷先用力地在眉毛上擦了片刻,又把头发放进面盆中擦洗。 渐渐地,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左廷的头发和眉毛突然从黑色变成了一种类似棕黄色的颜色,和旁边王燮的黑色毛发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大变活人的情景把大家都惊呆了。连孔寅也吃惊万分,指着左廷不停地说:“你...你...” 左廷把头发和眉毛上的颜色擦干净,然后语气淡淡地说:“不错,这便是我本来的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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