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爹心都碎了,垂着眼泪对祝山长道:“祝山长,我漂泊半世只有这么点骨血,唯一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他能成气候,念个小小的功名出来,也不枉我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求祝山长念在他初犯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一定毕生记得祝山长的恩情!”说着又要下跪。 祝山长连忙制止他。他看王老爹如此真诚,心里也有点动摇。 他沉吟片刻后问王老爹:“王燮他怎么想呢?还想来念书么?” 王老爹一看祝山长有松动,立刻说道:“如何不想!他现在日日在家中痛哭流涕,说后悔行错了路,想求祝山长再给他一次机会,又怕惹祝山长生气。昨日他还说如若能再得机会来书院进学,就是让他死了也甘愿!祝山长,求你看在孩儿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再与他一次机会吧。” 祝山长又想了片刻,终于对王老爹说:“我给他一天时间,让他来见我说说清楚。” 王老爹激动得差点要喊祝山长祖宗,语无伦次地一个劲道谢。祝山长叹口气道:“好了王员外,你早些回去吧。” “是是,多谢祝山长,”王老爹躬身向祝山长道别,活蹦乱跳地回家去了。 ** 他兴冲冲地回到家,一回去就让王燮去书院找祝山长认错。谁知王燮倔得要死,无论王老爹怎么说他都不肯再回去。 王老爹软磨硬泡一通后见没有效果,气得要用扫帚打王燮。王燮哽着脖子任由他打。 王老爹打了几下后又舍不得,急得坐在地上掉眼泪。王燮也陪着一起哭。 霖铃走进王老爹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惊悚的画面。 她吓得赶紧过去扶王老爹,又去拉王燮,但这一老一少谁也不肯起来,互相对着干嚎。 嚎了几下以后王老爹又要打王燮,霖铃连忙拉住他道:“王老爹,打人不是个办法,文召也不是小孩子了啊!” 谁知王燮却受到了刺激,突然跪起来对着他老爹吼道:“你打我好了,反正我娘已经死了,我又横竖不称你的心。你将我打死再找别人生一个会读书的,也遂了你的心愿!” 王老爹气得浑身发抖,举着扫帚说:“你个不孝子...我年年在海上奔波,拼生尽死地为了你,你却如此不争气!你...你气死我了!我生出你这种儿子,还不如长伸脚去了!”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剁脚流眼泪。 霖铃看这爷两实在不像话,只能拦在他两中间劝劝这个,再劝劝那个。 但王燮在激动头上冷静不下来,又对他爹吼道:“你心里没有我娘就罢了,连我也是你争面子的工具!你既那么喜欢考功名,为什么不自己去考,偏逼我做什么!” 王老爹气得要吐血。霖铃急得对王燮说:“文召,你不能这样气你老爹。你爹是一心为了你,不然他也不用这样卖命啊!” 王老爹一边咳嗽一边说:“李学究,你跟这孽畜说这些做什么!他就是良心被狗吃了!我就是命不好才生出这样的白眼狼儿子!” 霖铃看这样下去也不行了,拉着王老爹说:“王员外,我们去外面坐坐,先冷静一下,啊。” 她边拉边劝地把王员外拉到外厅。王员外气得还在掉眼泪,霖铃又磨嘴皮子劝了半天,王老爹的心情才算稍稍平复下来。 这时天有些暗了,霖铃想向王老爹告辞,王老爹忙说:“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不肖儿的事,忘了款待李学究了。全儿,替我在花厅摆一桌酒席,将我上次带来的西域蜜林檎洗了,再切一盘酱鸭,一碗糟蛤蜊拿上来。” 全儿应声下去准备。不一会一桌酒菜准备好了,霖铃和王员外两个对酌,喝着喝着王员外又长吁短叹起来,说王燮不争气。 霖铃连忙劝道:“王老爹,文召向教习买题,说到底也是不想让您失望。你心里还是在意您的。” 王老爹恨恨地道:“我不用他在意我,我只要他争气考个功名出来,其余一切都别无所求。” 霖铃见王老爹说不通,只能沉默叹气。 王老爹喝了两口闷酒又道:“可惜他娘过身得早,没人替我好好管教他。若是他娘在,兴许他还有些出息。” 霖铃有些话堵在胸口不吐不快,喝了一两杯酒后她忍不住说道:“王老爹,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文召他显然不是个读书的料。他头脑聪敏,为人精明又义气,再加上老爹您这些年经营下来的产业,何不带他出去闯荡一番?将来老爹的事业也好叫他继承。” 王老爹立刻说:“不好。” “为什么?”霖铃不解。 王老爹又喝了几口酒,才慢慢说道:“李学究岂不知如今的世道,为商的赚再多钱,在当官的眼里都如草芥一般。我王家若能出个穿官袍的子弟,将来荫及子孙,岂不比赚几个八文十二的好得多?” 霖铃不以为然道:“老爹此言差矣。公门中的人和生意场上的人各有好坏。当官的看起来风光,实则风险极大,一步踏错就要杀头抄家。做生意虽然辛苦些,但每一分赚到的钱都是自己的,是可以实实在在传给子孙的。我要是将来有孩子,他愿意读书便罢,要是不愿意,我也劝他搞个小生意,能养活自己就成。” 王老爹听了霖铃的劝说还是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深深叹口气,对霖铃说道:“李学究,我与你说一件我自己的事吧,你便懂了。” 他喝一口酒,缓缓说道:“我像燮儿这么大时,也在各州闯荡。有一日我做成一单生意后,到那地的勾栏里去戏耍...” 霖铃吃了一惊:王老爹这是自曝自己的风流往事? 不过霖铃也知道,在宋朝去勾栏嫖妓是一个非常普遍的行为,上到官员下到百姓都会这么做,更何况是王老爹这样的生意人。他们也不会避讳,因为这就是社会的风气。 霖铃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听王老爹继续说下去。 只听王老爹道:“那日在勾栏里我遇到一个女人,名字叫亦欢。那女子长得倾国倾城,比我这辈子所有见过的女人加起来还要标志。 我对她立刻动了心,花重金与她见面,又与她共度春宵。这之后我便丢了魂儿,发誓要将她赎出来娶她做浑家...” 霖铃简直不敢相信,王老爹一个江湖老油条竟然这么“恋爱脑”。她忍不住道:“老爹,你就和她睡了一晚,就要娶她做老婆?” 王员外叹口气说:“李学究,你怕是还没遇上动心的妇人。若是真有样样齐全的妇人,不用说共度春宵,就算是看她一眼,男人都恨不得将她占为己有,不许别的男人看她一眼。” 霖铃心说,我确实没您老人家这么冲动,看一眼就想跟人搞对象。 起码要两眼,嘿嘿。
第117章 海角的朋友 她继续问王老爹:“那后来呢?” 王老爹说:“后来亦欢也答应和我成亲。我欢喜得紧,但是和她一商量,发现自己手头的钱离娶她还差一些。 当时有一单去高丽的生意可做可不做,做起来利润高,但沿途风险极大。我心里一合计,为了能娶亦欢,我就拼了这条命又如何? 我把心里的注意告诉她,她也很是感动,发誓要等我回来与我完婚。 于是我便带着货去了高丽。那趟旅程凶险至极,沿途我差点丢了性命,种种也不细说了。所幸那趟生意的利钱极为丰厚,算下来替亦欢赎身是绰绰有余了。 我拿了利钱,兴冲冲地返还明州去亦欢的勾栏找她。谁知那日我找遍整座勾栏也不见她。我一问她的妈儿,原来她已经趁我出海不在眼前时嫁了别人,只给我留下一封信!” 王老爹说到这里时,表情的愤懑依然不减当年。霖铃也有点生气,帮着王老爹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信用!” 王老爹叹气道:“这年头信用算个什么,谁不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只是她没有认准我便罢了,为何要给我希望,让我白白空欢喜一场!” 霖铃也为王老爹感到不值,问他说:“那封信说的什么?” 王老爹苦笑一下,道:“还有什么,无非是说对不起我,让我忘了她。更可气的是,她竟把之前我塞给她的钱如数退给了我。你说我还短这些八文十二的么?所以我对燮儿常说,妇人无情起来,比男子更胜十倍!我叫他平日切不可在妇人身上放太重的心思,免得步我的后尘!” 霖铃看着王老爹一脸不甘心的样子,看样子确实伤得不轻。不过她还是有些迷惑,就问王员外道:“可是这和你让文召读书有什么关系呢?” 王老爹“唉”了一声,半晌才说:“我后来不甘心,找亦欢的妈儿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亦欢抛下我嫁的那个人,就是一个读书人,据说在越州一家书院当山长。 据那妈儿说,亦欢一见了他,便什么祖宗八代都忘了,一心就想要嫁他。李学究,你说我能不让燮儿读书么?他就算赚再多的钱,只要不是个读书人,便是勾栏里的妇人都会随时抛下他,更何况是别人! 所以从那天起我就铁了心:为了燮儿的将来,我一定要他念书去博个功名。就算是个菜芥子大的小官,说出去也比我们这种行商的好千倍万倍!李学究,你说我想的可对?” 霖铃一整个呆若木鸡。过了半晌,她愣愣地看着王老爹说:“老爹,你说的亦欢,可是越州人,本姓白,长挑身材,右眉间有颗痣,说话走路柔若无骨,夫君姓顾的?” 这下轮到王老爹呆若木鸡了。他愣愣地看着霖铃问道:“李学究如何知道的?” 霖铃简直无语,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错了王老爹,你弄错了!”霖铃不停地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 王员外愣愣地看着霖铃,半晌才道:“我哪里错了?” 霖铃组织语言组织了半天,最后才说:“总之王老爹,你看到的事情并不一定是真的,你没看到的有可能才是真的。” 王老爹完全被她绕晕了。霖铃想了半天怎么和王老爹解释,最后说:“罢了王员外,我过两天再过来,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王员外不知道霖铃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哦哦”地答应了。 ** 霖铃当天晚上回去立刻给白五嫂写信,派个急脚递送去邬家村。 急脚递就是宋代的快递,虽然和现代的快递速度没法比,但在当时也算很能打的了,就连圣旨也会用它来传。而且越州和明州离得很近,很快信就传到了白五嫂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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