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萝的例子摆在当前,谁敢上去触晏清的霉头? 没看见这侯府其他人都虎视眈眈吗? 晏灵儿脸黑如锅底,愤然甩了自己大丫头秋菊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妹妹好大的威风!见了本宫不行礼,肆意责罚本宫的人,还包庇对本宫不敬的罪婢!妹妹是想被参一本不尊长姐、蔑视皇威、意图谋逆?” 晏灵儿给晏清叠着罪状,一条比一条狠毒,一条比一条要人命。 “王妃慎言!” 晏秦氏皱眉,看着自己这个从前乖巧温顺的侄女,明明是一样明艳的脸,却叫她格外陌生,“晏家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妃您同侯府晏家,可还没出九族。” 晏灵儿瞳孔一缩,冷飕飕地瞥了晏秦氏一眼。 谋逆当诛九族,当朝律法并不保护嫁进皇家的罪臣之女。 她这是在威胁自己! 晏清侧身挡住晏灵儿阴毒的视线,冷眼睨着她:“王妃真是巧舌如簧。当朝废跪拜之礼,非天地圣贤、天子父母,无须跪拜。这婢子张口就挑衅律法,本将没将她绑了送进大狱已是给足了王妃面子!难不成在王妃心里,维护律法威严便是谋逆不成?!” 晏灵儿一震,咬紧了牙根,却想不出半句能反驳晏清的话。 晏秦氏看一眼晏灵儿的神色,担心晏灵儿恼羞成怒将事情闹大,被人拿住晏清的把柄对晏清不利,于是暗拽了晏清一下,软了性子给晏灵儿递梯子:“清儿自幼便去了边关,许多事情不懂,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见谅。” 见晏秦氏服软,晏灵儿神色稍霁,昂了下巴瞟着晏清,不阴不阳地笑:“本宫倒是忘了这茬。妹妹在男人堆里长大,怎会知什么叫体统?” “你说的什么浑话?!” 晏秦氏没想到晏灵儿竟借着自己的话坏晏清名声,不由怒火中烧,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晏清连忙搀了晏秦氏,示意她身边的大丫头墨竹扶她下去休息。 “二伯母这身体可真是虚得很,可需要本妃让御医来替二伯母瞧瞧?” 晏灵儿假惺惺地说着,眼角眉梢挂着讥诮的笑。 晏清冷沉着脸,毫不客气地道:“我侯府的帖子还是请得动人的,用不着你这虚情假意!” “呵,妹妹还没睡醒吗?” 晏灵儿嗤笑一声,“看看这些箱笼,这侯府马上就要易主了!” 晏灵儿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圣旨到!” 忽地一声高喊,让屋内众人皆是一惊。 晏灵儿看着内侍捧了明黄的圣旨进来,笑得越发得意,压低了声音道:“看来妹妹是要提前搬家了。”
第6章 圣上有旨 箱笼叠着箱笼的大厅内,一屋子人惶惶地候着,却在看清迈步进来的人后呆住了。 晏灵儿得意的笑僵在脸上,看着内侍恭敬将圣旨双手呈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了圣旨展开,温润的丹凤眼噙着寒光在晏灵儿身上一扫而过,声音清朗温润:“圣上有旨!晏清听旨!” 晏清看着孟舒澜自内侍手中取了圣旨,微微蹙眉,正欲开口却扫见一旁的晏灵儿,不由得又将话吞了回去,领侯府众人跪地接旨。 “臣,晏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西疆洱郡守备营前锋将军晏清,能征善战,英武忠国,屡立功绩。兹,迁西疆洱郡守备军统领,封鸣凤将军。念将军卫国有功,又重伤在身,允暂住侯府休养。钦此!” “谢圣上恩典!” 晏清朝大燕宫的方向俯身叩首大拜,双手举过头顶接旨。 “这不可能!” 忽地一声怒吼,叫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了晏灵儿身上。 “侯府可是超品官邸,她一个戍边小将何德何能能住在这侯府?!” 晏灵儿恨声质问着,一张明艳的脸扭曲变形,狰狞如恶鬼。 孟舒澜目光冷沉地开口:“肃王妃是对圣上的旨意不满?” 晏灵儿一抖,不甘心地道:“本宫不敢,只是超品官邸牵动颇多,就这样让一个低品阶的戍边将住在此处,怕是不妥。” “前朝之事,王妃还是慎言的好。” 内侍冷飕飕地瞥了晏灵儿一眼,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 晏灵儿后背忽地起了一层冷汗。 后院干政,是大忌! 皇家之人尤其忌讳此事。 晏灵儿眼角忽地扫到吩咐人将圣旨收好的晏清,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同为女子,凭什么自己只能做小伏低在这妇人后院受人磋磨,连一个阉人都敢给自己脸色! 而她晏清却能做人人追捧的女将军,在前朝谈笑风生! 凭什么?! “鸣凤将军有伤在身,不好操劳费心。王妃不若改日再来拜访?” 内侍睹见晏灵儿的神色,眸色一沉,先孟舒澜一步开口。 晏灵儿从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警告,纵是心底不甘,但也知有孟舒澜给晏清撑腰,自己也不能拿晏清如何。 “妹妹好好养伤,咱们,来日方长。” 晏灵儿恨恨地剐晏清一眼,压低了声音同晏清说完,朝着孟舒澜盈盈一拜,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侯府。 “圣上还在等着杂家回话,杂家便也先告退了。” 内侍见着晏灵儿走了,也告辞而去。 等着内侍走远,晏清才道:“你是特意带着肃王的人来的?” 孟舒澜浅浅地笑了下:“看他们狗咬狗不是很有意思?你也能清净几天。” “那是你表兄和表嫂。”晏清提醒了一句。 “往自己父亲身边放钉子的表兄,对自己堂妹落井下石的表嫂,我可不敢认。” 孟舒澜轻嘲一句,另转了话题,“你的伤如何?” “没有半年的时间怕是不能痊愈。” 晏清垂睫轻飘飘地将话题带过,“这段时间朝堂上怕是已经吵翻了天吧?圣上心里有人选吗?” 孟舒澜沉默。 晏清霎时懂了。 “也好。” 晏清描摹着帅印上的刻字,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透情绪,“你在西疆五年,熟悉军务,在军中有自己的拥趸,有郡王的身份,还有军功在身。由你来掌西疆帅印,那帮子人也找不出差错来。且若是你,定不会葬送西疆三十七城,我也算没有辜负父兄的嘱托。” “我并不善武,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孟舒澜道。 “统帅的职责是统率全军调兵遣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亲自上阵。单论谋略,连我爹都说我不如你,你在顾忌什么?” 晏清正视着孟舒澜,“且你要同南川洲交涉,有西疆统帅的身份在,会容易不少。” “若我接手了西疆兵马,你之前在大街上说的话岂不是成了他人笑柄?” 孟舒澜沉吟道,“晏家其他人也未必会同意你将兵权交出来。” “若我是被人笑话两句就要死要活的人,我爹早就将我扔回康都了,还会让我在西疆被笑话这么多年?” 晏清对于孟舒澜给出的理由哭笑不得。 他总是喜欢为自己考虑太多,有时候她都闹不清这人是她幕僚,还是她爹。 “至于晏家其他人,你更不用担心。” 晏清正色道,“当初晏家先祖便立下规矩,晏家主事的一脉死绝前,任何决定都由不得他人置喙。不过是这些年那些人过得太安逸,早就忘了祖宗规矩。” “正好西疆交给你,我也能得闲,好好给他们立立规矩!” 看着晏清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孟舒澜目光一暗,眉头轻皱,薄唇紧抿。 “我可以帮你。”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他却说不出口。 晏家的家事,他没有插手的理由。 思来想去,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竟只有接受西疆帅印,让她不至于连最后的依仗都没有。 自己,依旧只是那个值得她信赖的军师。 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孟舒澜敛了情绪,郑重道:“我替你守好西疆,等你归来。” “别人巴不得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你倒还觉得烫手。” 晏清笑着打趣了一句,“真蠢。” 孟舒澜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看她笑靥如花,藏尽眉眼间满溢的复杂。 自己又何尝不知,交出来的兵权就是泼出去的水? 但…… “晏家世代守护西疆,为的是西疆安宁。” 晏清将帅印重重地放在孟舒澜手里,掷地有声地道,“若有人能扛起这大旗,他是什么人都不重要。” 孟舒澜心中一紧,掌心的温度顺着经脉蔓延至心底。 清明的眸子里印着黑铁铸成的帅印,孟舒澜微微叹了口气,握紧了掌中帅印,郑重道:“末将,定不辱命。” 晏清神色复杂地看着孟舒澜离开。 帅印意味着权力,也意味着风险。 前生他因自己而死,今生自己却又将他推上这样的风口浪尖…… 晏清皱着眉头,心里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闷得紧,却又听青衣道:“小姐,沪锡老家来信了。” 晏清目光骤冷。 来得真是时候!
第7章 族老到府 乾元三年七月初七,七夕节当日晏家族老晏齐威入住镇西侯府,以晏家族长的名义逼迫她推举晏康平上位。 上一世彻底将她们母女推进深渊的人,却在镇西侯府安享富贵直到寿终正寝。 晏清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青蓬小车,眼底一片寒霜。 父亲常说晏齐威心有大义却身世凄苦。 因为早产身体羸弱不能习武,担不起晏家重责,自觉惭愧便自请去守祖祠。 老年得子,还没享受到天伦之乐,两个儿子不满十五,却都折在了西疆。 晏齐威发妻深受打击撒手人寰,晏齐威深受打击,从此孤家寡人守着祖祠过活。 每一年父亲回京述职,都要领着他们绕道沪锡老家,停驻半月为晏齐威打点,以致他们只能在康都停留三五日便不得不快马赶回边疆。 可谁能想到,他们对人掏心掏肺,别人却是翻脸无情! “咱家的晏小将军别来无恙啊!” 苍老的嗓音将晏清从回忆里惊醒,却是晏齐威到了跟前。 灰白的花发一丝不苟,温和慈爱的笑容一如往昔,一成不变的玩笑般的招呼。 若不是上一世惨痛的教训,只怕自己到现在也听不出他话里的幸灾乐祸! “半年不见,二叔公的身子骨倒是越发健硕了。” 晏清敛下眼底冷意,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哦!” 晏齐威笑呵呵地说着,眯缝的小眼睛扫了晏清身后一眼,“你娘可还好?这生死有命,你们还年轻,要看开些,以后的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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