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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没怎么说话，一直是皇后在问萧洛问题，从家世到成长经历到持家本事等等都过了一遍，完成任务似的，萧洛一一作答了，不会答的梁戚瑀也帮着她答了。皇后没有什么体己话和即将成为预备夫妻的两个小年轻说，从头到尾都是公事公办和梁戚瑀不太熟的表现。 皇后说完，皇上又交代了两句，让他们好好相处之后，就命他们退下了。 萧洛被梁戚瑀牵着走出中正殿时还是迷瞪瞪的，扯扯梁戚瑀，问他：“这就结束了吗？” 梁戚瑀紧了紧握着萧洛的手，朝她笑道：“是的，你现在可以出宫了。我就说没事吧，简简单单地见一面而已。” “噢……”萧洛应着，一身上下内外都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的疲倦感，有点懒洋洋地回忆着方才面圣的经过，想要寻找自己哪里还可以做得更好，谁知自己太过紧张了，记得住的瞬间不多，萧洛撇撇嘴，索性问梁戚瑀：“我刚才有没有哪里让你丢脸了？” “怎么会呢，你表现得很好。” 萧洛同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压低声量问他：“你就是在这样的家里长大的呀，皇上平时待你好吗？” “嗯，父皇待我很和善。” 梁戚瑀让萧洛坐他的马车，一道回萧府，他要和萧圣竹商量一下送聘礼来的细节。 萧洛进到熟悉的空间里，终于能完全放松下来了，坐着厚厚的垫子，倚着软软的靠枕，接着出宫路上聊的话题，萧洛琢磨了一下，不满地“啧”了一声，梁戚瑀抬眼看她，她便凑过去，同梁戚瑀说道：“皇上人还是挺好的，可皇后根本就不想搭理我们，她那个样子，哪像是儿子要娶媳妇呀？我就像是一个路过的小侍女，她随便赏我几句话了事。” 梁戚瑀噗嗤笑出声来，萧洛瞧他那高兴的样子就有点不舒服，皇后的态度梁戚瑀是习以为常的，萧洛却要生气，她同梁戚瑀说：“阿瑀，你别觉得皇后那样待你不是什么大事，你被她养着的时候才几岁啊，还是一个小孩，她冷冷淡淡地待一个小孩就是不妥，阿瑀，我们不要受她的委屈，以后没事别进宫看她了。” 梁戚瑀脸上仍挂着笑，牵起萧洛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手背，“现在已经没事了，有你心疼我了。”
第二十一章 聘礼 下聘的日子到来之前，梁戚瑀带着萧洛和三皇子夫妇见过一次面，听说这是三皇子本人提出的，想见一下梁戚瑀选中的夫人。 他们去到了一家结构和山水楼很像的隐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酒楼，且当晚的食客只有他们四人。楼内用红木隔扇与高大植物作空间的间隔，如此，一眼望去望不到太大的空间，可整整一栋楼只有几个人在，还是能感受到某种莫名的空旷，不像是空在眼前，而像是空在心里。 萧洛一直紧紧地黏在梁戚瑀身边，和三皇子夫妇见礼时也放不开手脚。 萧洛看到三皇子时总是忍不住害怕，她忘不了，正是他，将俞瑾阳一家百余人全部处死了，连奴仆也不放过。虽说俞瑾阳是罪有应得，但家中别的人多是无辜的，其中最无辜的要数被关在别院里两年多没出去过的她。 梁戚瑀和萧洛坐在右边，三皇子夫妇坐在左边，萧洛一抬头就能看到端庄持重的三皇妃，脊背挺直，面带微笑，笑不露齿，和颜悦色，饮食皆无声，是高度符合世家小姐礼仪的模样，萧洛在她的影响下亦不自觉地放轻放慢自己的动作，更加谨慎起来。 而萧洛微微一偏移视线就能看见可怕的三皇子。 她偷偷瞄了几眼，只觉厢房仿佛都变小了，她和三皇子的距离过近，十分危险。 突然间，三皇子也抬眼看着她，萧洛的心猛地一跃跳到她的喉咙里，她想吐，连忙低下头去。 三皇子说话了，“我和萧姑娘是在去年俞尚书的寿宴上见过吗？” 梁戚瑀接话道：“是，那时我与皇兄坐在一起，莫不是萧姑娘看我时不小心被皇兄留意到了？” 萧洛暗道三皇子好记性，她和梁戚瑀两个有情人记住就算了，三皇子居然还能对当时隔了老远的只看了一两眼的她有印象，这个人不简单。 三皇子挑眉，顿了顿才道：“还真是。你们那时就相恋了吗？” “皇兄莫要打趣我了。” 萧洛扭头看了眼梁戚瑀，发现他和三皇子相处时其实挺自在的，比在皇上皇后面前自在多了，似乎有了点当弟弟的模样。 萧洛平复一下情绪，壮着胆子抬眼看了看三皇子，此刻看到的三皇子，虽不苟言笑，神情冷漠，却没有狠戾杀气，萧洛感受不到太多的威胁。 她突然醒悟过来，这还不是两年后的三皇子。亦即是说，现在的他还没有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 权力的巅峰之位不知会如何地改变一个人，当今皇上在做了皇帝之后并没有太过绝情的作为，而三皇子在做了皇帝之后，动动手指就是一百多条性命。萧洛在那一瞬间有点觉得若是三皇子不当皇帝，或许是对他的一种保护，护住他心里算不得多的人情。 席间基本上都是梁戚瑀和三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两位女眷没怎么说话，一顿饭吃得无风无浪，倒也符合三皇子的个性，他是觉得挺高兴，同梁戚瑀道别时还笑了一下。 梁戚瑀送萧洛回家，在路上时，她没头没尾地对梁戚瑀说：“阿瑀，我们一定要赢，决不能让三皇子坐上皇位。” 梁戚瑀愣了一下，惊奇道：“你竟是这般不喜欢三皇兄吗？他的确是不爱笑，为人十分严肃，可是吓到你了？” 萧洛摇头，“不是，我只是知道像他这样看似很强硬的人，其实是承受不住太多的权力，他最好永远不要当巅峰之上唯一的人，否则他会变得很可怕，无论是对别人来说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都是无可挽回的灾祸。” 梁戚瑀脸上有怅惘之意，轻轻点头道：“我知道。” 萧洛问他：“三皇子待你不错的吧？我看你和他相处时很自在。” 梁戚瑀想到了点什么，笑了笑，“三皇子小时候被二皇兄压着，老是得不到父皇的称赞，所以时常不高兴，这个时候我会偷偷拿着皇后不许我们玩的蛐蛐去找他比试一场，装着被他打败，然后夸他几句，他心情就会变好。三皇兄其人，从小到大都不算讨人喜欢，他又老是觉得不服气，哪里不如二皇兄就要想法子超过去，他便是这样逐渐成长起来的，所有的知识和手段都是为了压制二皇兄。” “那三皇子这般用心，可有得到皇上的喜欢？” “一般般，而且皇子一长大，就谈不上喜不喜欢了，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那皇上对你呢？” “小时候我和三皇兄差不多吧，虽然个性不同，但在父皇眼里好像没什么区别。比起二皇兄，父皇算不得喜欢我，你看他给我取的名字就知道了，我只是一块不那么完美的石头罢了。而现在呢，父皇有点觉得我的江湖气太重。” 萧洛皱眉，夸张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梁戚瑀，怪道：“你有江湖气吗？你浑身上下都是书生气。” “不是说外表，是说处事的方式。父皇很精明，他的直觉没错，我现在仍然会请江湖人士帮我办许多事。江湖人士无官一身轻，不懂得庙堂之高是如何的危险又矛盾，时常率性所为，于他们而言自然是爽快的，而于父皇而言，那般做派未免有不顾全大局之嫌。” 萧洛忧心地瞧着梁戚瑀，“那也不能说放就放，都是你经营了多年的关系，肯定有很多派得上用场的地方，要不你跟皇上说断得干净了，私下里和他们交往就是了。” 梁戚瑀笑着双手捏了捏萧洛的脸，“莫要这般担心，我现在就是照你说的那样去做的。父皇对我的印象慢慢地就会改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给萧洛的聘礼从皇上的旨意来看是由皇后准备的，但她没怎么重视，撒手让礼官去管，梁戚瑀也猜到了她不会上心，便自己通过礼部着意添加了许多。 六月初九，吉时一到，身着官服的梁戚瑀就骑着他那匹被挂了一朵大红花的黑马，从萧府正门走进，身后是一大队扛聘礼的小厮，鸡鸭鹅大雁野鹿野猪等必要的飞禽走兽之后，是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再后面是些奇特又贵重的东西，例如两座一人高的红珊瑚。 街坊都围在萧府门前看热闹，不住地交头接耳，有人说萧家攀上了皇子，变得富贵了，又有人说不是因为皇子就富了，而是这位六皇子特别富有一些。梁戚瑀的聘礼队伍全部进了萧府之后，门里走出两位嬷嬷，手上挎着一篮子喜糖，喜气洋洋地派给门前的街坊们，让大家都沾沾喜气，于是萧府前一派和乐。 萧府里也都是笑脸，萧圣竹带着萧夫人和萧洛在正厅候着，看梁戚瑀带着他的舅舅前来送聘。萧洛是第一次见梁戚瑀的舅舅，忙上前行礼，舅舅比梁戚瑀略矮一些，很瘦，穿着寻常衣袍，宽宽松松地伸手请她起来，萧洛看了一眼舅舅的手，发现有许多小伤口，一问才知舅舅是工部员外，平日里监督城池修建工作，且他本身亦是懂得建造之事的，常上手帮忙，兴起时还和工人们一同干活，便弄到了满手的伤。 有一位礼官进来拜了拜众人，说是聘礼已安置在院子中，随后拿出一本聘礼明细单子，开始念给萧家一方的人听。 礼官一边念，萧洛的眉心一边拧紧，脸色越听越差。 礼官念完，将礼单双手呈于萧圣竹面前，萧圣竹接过，聘礼就算送到了。 而后礼官转身对萧洛说道：“萧四姑娘请回礼。” 萧洛汗颜，手里的丝帕千斤重，怎么也送不出去。 虽说按照礼数她回一件绣品就可以了，但在这份长长的礼单面前拿出来，未免寒碜。 梁戚瑀见萧洛没动作，便笑着走向她，一揖到底，口中说着：“请萧姑娘赐礼。” 两人相爱之后，梁戚瑀再没有像最初认识时那般对她行礼，这样一动作，倒让萧洛想起那个总是对她笑得一派温和又彬彬有礼的梁戚瑀，萧洛被他逗笑，福了福身，将自己绣的丝帕双手奉上，“请六皇子笑纳。” 丝帕是用作信物之用，要慎重对待，所以萧洛不能只在四角绣水仙花，帕中还得有双喜和福寿纹，十分繁复，花了她好大的功夫。 梁戚瑀展开丝帕细看，对萧洛笑笑，“萧姑娘辛苦了。”而后将丝帕叠好，收入自己怀中。 按照规矩，梁戚瑀在拿到萧洛的回礼就可以离开萧府了，但萧圣竹不知为何突然很热情地想要留梁戚瑀和他舅舅用午膳，梁戚瑀对着岳丈自然是什么都说好的，于是在萧夫人和萧洛意外的目光里，几个男人开始张罗了起来，梁戚瑀让礼官去向宫里回话，萧圣竹让嬷嬷和小厮招呼好搬聘礼过来的人，舅舅让一个小厮回梁戚瑀府中给他那点更换的衣物，厅里瞬时热闹了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在说话，萧洛挽着母亲杵在一边，无奈地保持微笑，不是很想参与到眼前的一团喧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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