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湃过的西瓜,切开时喀嚓一声脆响,甜味先到的鼻尖,而后凉气熏得整个人面都通透了。 榨成汁,乔婉尝了尝,嗯,还是得加些碎冰才行。 时下也有私窖,冬日里存了冰的,到夏日时卖冰于市,价格还算实在,乔琬每日半下午去买些回来,里三层外三层裹上,到晚上还能剩七八成没化。 于是这日来吃晚食的监生们发现,火锅店的食单换了新,上面新加了一排果饮,有加冰的不加冰的,加冰的价格要略贵三文钱。 吕穆一来便赞:“乔小娘子终于开窍也!” 乔琬看向他身后。 柳廷杰介绍:“这是我二哥。” “柳二郎好。”乔琬笑着颔首。 柳廷锴都快有房梁高了,此时对着小巧玲珑的乔琬,腼腆颔首:“乔小娘子好。” 昔日... 乔琬借着上菜机会偷偷多打量了柳二郎几眼,对方光是坐着都要比店内其他物什高出一截,显得他面前的桌椅锅碗格外娇小。 乔琬猜测,他指不定得有两米高。 徐璟进来后,目光下意识搜寻乔琬,却不可避免地被柳廷锴的身影吸引过去。 柳廷锴也看见了徐璟,惊喜道:“景安!” 二人年纪相仿,是旧识也说得过去。 乔琬便问他:“徐司业可要过去与柳监生他们拼桌?”刚好省去他一人独占一桌,浪费座位。 徐璟点头:“可。” 只是苦了柳廷杰与吕穆,如坐针毡。 乔琬突然想到,那日徐璟让吕穆回去抄书,吕穆可抄完了? 她噙着一抹坏笑走开,耳朵时不时留意那桌的动静。 这桌子坐四个人还是有些挤,尤其是其中还有两个成年人,阿余给他们上菜时显得束手束脚的,不慎被烫了一下。 柳廷杰自责极了,因是他急着去取自己那杯桃酪才碰倒了阿余手里的东西。 他一下捉住阿余的手查看:“没事吧没事吧?真是对不住,你去看大夫,药钱我赔你!” 阿余“腾”地红了脸,一下抽回手。 柳廷杰始觉唐突,讪讪收回自己的手。 乔琬走过去:“快涂些烫伤膏才是!记得要先用冷水冲得透透的,快去。”
第18章 客气与不客气 这个小插曲让柳廷杰心不在焉,时不时探头看向厨房,直到阿余重新出来他才松了口气,脸上的自责消去了些。 听了徐璟与柳廷锴的叙旧,柳廷杰才知道原来自家二哥和徐司业是旧日同窗,他瞪大了眼。 心底庆幸,幸好是读书和他一样混的二哥,否则换了严肃古板的大哥来,一定会刨根究底他在国子监的表现,再托徐司业时时监督他,不让他好过。 “深之此番回京呆多久?” 徐璟呷一口清茶,虽然上新了不少饮子,他仍是选择喝这没什么茶味的茶叶,仿佛老顽固。 柳廷锴笑道:“此番是任期满后回京述职,且待陛下吩咐了。” 他在北地苦寒之境满打满算驻守三年,有功无过,年前评级又拿了甲等,怎么也能再升一升,说不准就留任汴京了。 徐璟怎么说官运都比他好太多,起步就是翰林院,又赶上新帝提拔势力,靠在老师身后捞了个国子监的差位,大刀阔斧改陈除旧正合陛下心意。 年方双十,绯袍加身,就此成为京中新贵。 在外人眼中便如鲤跃龙门,运道实在是好。 就算此番柳廷锴破格连升,也只是五品观察使或副都指挥使,司业为从四品,按品级比他高半级,又是文官。 国朝向来重文轻武,连文官徐璟都有些为故交感叹。 昔日柳深之为将门子,靠父荫入太学,自己不过出身寒门,得老师举荐才能入四门学,勉强算得上半个同窗。 国子监中向来阶层固化,寒门学子多遭歧视,他不愿做那些人的附属,自成一派,柳深之却不在意这些身份门楣,常与他交好,是难得的坦荡君子。 柳廷锴得知他已是四品司业,目光澄澈,竟无旁人眼中的羡嫉之色,而是真心实意为友人高兴:“改日,改日定要与你好好喝杯!今日暂且作罢,弟弟们还在侧。” 徐璟颔首:“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们的聚餐匆匆结束,缘是柳廷杰与吕穆还得赶去上晚课。 柳廷杰走前仍内疚不放心,专门找到阿余叮嘱:“若有不适,一定得看大夫。” 阿余低头应是,私下里对乔琬吐槽柳三郎也忒客气,叫她好不自在。 乔琬意有所指道:“柳三郎是难得客气郎君。” 客气总比不客气的好。 像阿雁不知从哪得知她开起了铺子,还买了丫鬟,红眼病就又犯了,找过来,很不客气地:“乔小娘子这事办的可不地道。” 乔琬惑然:“什么?” 阿雁仿佛捉住了她什么把柄一般,得意洋洋:“小娘子当初赁屋时可说了自己一人住,我们才只收这么点赁屋钱,如今却不声不响带了个丫鬟进来住,也没和我们商量。” 乔琬微笑着问她:“可是我们打扰到旁人了?是陈郎君还是胡娘子说的?晚些奴去赔罪。” 能这么说,自然是知道没有的。 阿雁一噎:“也不是。” “那么,阿雁姊是有什么问题?” 阿雁原本就是想先发制人,拿捏住乔琬的好性子,逼让她主动提出涨赁金一事。 只是一向通透的乔琬这回不接她的茬,她又死要面子不愿承认自己为钱而来。 胡娘子远远地“嗤”一声,扬声道:“啊呀呀,你是没听懂阿雁的意思,她哪里是嫌人多?就是想涨租子了!” 乔琬这才露出了然的神情来,只是依旧不主动提。 阿雁被戳破后,皮笑肉不笑道:“乔小娘子也莫怪我计较,两人总比一人闹腾,家具物什坏得也快些,这是理所应当的。” 乔琬对她的话表示了理解,然而, “只是当初赁屋时从未说过这屋子只能一人住,奴赁的是这间屋子,至于这屋里住几人,还是用来堆放杂物,不该是奴的自由么?” “小娘子当初可说自己是孤身一人,打算做些小本生意谋生。” “奴确实说过要在此做生意,既然是做生意,长久下来免不了买奴置办,这些道理阿雁姊当比我懂啊。” 阿雁顺着她的话差点被绕了进去,说不过她,反激将道:“总之,小娘子既然都有了铺面,难道还差这点赁屋钱?” 听听这熟悉的论调。 乔琬最讨厌的就是道德绑架,若是阿雁今日来肯和她好好商量,她未必不肯付这一百文的租子,只是人家偏要站在道德制高点,那好吧。 乔琬微笑:“赚多少那是奴的本事,和这赁钱有何关系?奴还想着攒钱在汴京置业呢,自然不能挥霍。” 嚯,好大的口气! 阿雁只当她是为了搪塞自己,倒吸一口凉气,正思索该怎么驳她,就被她塞了一小碗卤味到怀里:“新做的卤货,阿雁姊带回去阿秣尝个鲜吧。” 这事本就争不出个对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是闹到官府去也没个定论。 看阿雁好似得了好处吧,偏偏她心中郁闷极了,好似拳头砸在棉花上,有气没处撒的感觉。 捧着个碗回到倒座房,洪老太只瞧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谈妥,冷笑:“这次又捞得了什么回来?” 阿雁重重将碗往桌板上一搁,卤味的香气四散开来,碗里荤素都有,满满当当一碗。 素的有豆皮、腐竹、土豆,荤的有鸡子、鸭翅、肉皮,香成一团,不分你我,连豆皮上也全是肉香。 洪老太吃了一口,又再次冷笑:“这乔小娘子当真是不小气,每每都给这么一大钵。” “小恩小惠的有什么好,”阿雁气闷,“连一百文赁钱都不肯多交!” 她便将方才事情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不错,”洪老太听得连连冷笑,抽一口旱烟,烟枪杆磕在炕上,笃笃有声,“人家有多少钱那是人家的事,有本事,你也赚去!” 洪老太当然不是为了夸赞乔琬。 阿雁听了她的话,眼珠子滴溜溜转,而后展颜笑道:“娘是有什么主意了?” 阿雁仿佛不记得昨日不欢而散的事了一样,第二日又当作没事人,凑到乔琬的跟前,看她在灶间忙上忙下,搭嘴问道:“哎呀呀!这么香,啥味儿啊?” 乔琬忙碌间抬眼一笑:“熬底料呢。” 这火锅底料最耗功夫,乔琬每次都熬好一旬的量,只是红油的总不够用,经常几天就耗光了。 因除了火锅之外,烤鱼也得用到红油底料,所以用起来快。 故这一次她买回来从前双份的牛油,势必熬一锅大的,存久些。 阿余在一旁剁配料,老姜洋葱蒜子,眼泪哗哗直流。 阿雁伸长了脖子凑过去看。 灶间太小,三个人站在这实在拥挤。 乔琬走来走去都不方便,于是问阿雁:“阿雁姊这会急着用灶间?” 阿雁摆手:“嗐!我没事!我就是在这看看你们。” 乔琬便依她看。 过了一会,她又问:“这圆的是甚么?” 乔琬答:“草果。” “哟,这还得放树皮呢?”阿雁骇道,“又不是灾年了,怎得还给客人吃树皮呢?” “这是桂皮,香料来的。” 她问的这些问题无厘头,乔琬耐着性子一一答了,最后无奈:“阿雁姊怎得突然对熬底料好奇起来了?” 阿雁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就是随意看看。” 但就是赖着不走。 乔琬没了脾气,抿起嘴,手里活不停。 心里想的,这人好赖不分么? 没见胡娘子虽然与她交好,但每当她用灶间时从来不在旁边闲聊,就为了避嫌么? 这都是人家靠着挣钱的手艺,你杵在那装傻,这算甚?! 阿雁当了两天的木头桩子,自认为已记得清清楚楚了,连忙向洪老太汇报了学习成果。 洪老太听了,骇道:“这么累挺,竟还只是个汤底?” 乖乖,这得卖多少钱? 怪道挣钱呢,没多久就租得起铺子。 洪老太是经历过风浪的,自认看得清楚,敲着烟杆道:“咱们不能这么干,少放些料。去打听打听,她卖多少,咱们就比着便宜些,味道差点也不愁没生意。” 胡娘子呆在家的时间多,这两天就瞅见倒座房里头洪家母女神神秘秘的,后也大白天钻到灶间去了,不一会儿,灶间就飘出来股熟悉但又不大一样的油香味。 她好奇,猫过去一看,阿雁反过来挡在门口:“胡娘子有甚么事?” 胡娘子似笑非笑:“闻着这味我还只当是阿乔在灶间,原来是阿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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