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在要给明达、从淑买丫头的时候寻不着人!旁人虽也可用,只都不如顾六两口子办事贴心顺意! 老爷发了火,其余管家自是忙着去找。 其中有知道顾六去向的,便忙先去李家铺子看。 这一去,几个人都愣了。 李家的铺面竟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锁,戳破窗纸一看,里头别说人影,就是货品都没有一件,竟全是空架子。 顿时就有一个人疑惑:“这难道是新出来的拐子?可他们费事拐顾六叔做甚?老皮老肉的——” “还不闭上你的破嘴!”他爹照他脑袋就是一巴掌,“这事古怪,还是快去回给老爷!” 理国伯便冷笑:“一个外地来的游商,能翻出什么大浪?”他命:“拿我的帖子去五城兵马司,先将这铺面封了细查!” 他又问何人知道李家住处。 众人互相问了一回,还是顾六的小孙子说:“爷爷去的是城南二里巷!” 理国伯便又命人速去追查。 可问了左邻右舍,来到第七间小院,里面竟也空荡荡没一个人,连细软也不见,只剩下些粗笨家具。 天已半黑了。过来追查的人不敢就这么回去,便说出理国公府的名头,又拿出些碎银铜钱,半是威逼半是利诱,终于诱到一个十二三的小孩子,说出了李家这两日都有什么事。 “正月初十,顾六到李家吃酒,当天没出来。十一上午,有车来了又走。”理国伯心里渐生不妙,“下午,顾六儿子去找,没出来。晚上,顾六老婆和儿子儿媳又去找,都没出来。” “顾六、顾六……”他念了几遍。 “能不能查出那些车是向哪去?”他追问。 “真要查,倒不是不行!”大总管说,“可已进了宵禁,只怕还要去衙门打点,百姓也都睡下了,太过惊动,恐怕会闹得太大。” 理国伯便犹豫起来。 “李家,是山西来的?”他问。 “是从山西来!大同人!连几个伙计都是大同人!”管家连忙回话。 他没敢问老爷为什么又问一遍这个。 ——当年,沈家是去扬州。 理国伯拍了拍腿,站起身。 “行了,你们且下去歇着吧,明日再找!”他命。 下人们忙谢恩告退。 自己歇了一刻,理国伯又把心慌都止住了。 当年买沈氏合理合法。沈家同意,理国公府花足了三千两,搬离京中也是他家自己愿意的。 况且,就算让二丫头知道了,她又能怎么样?她太太养她这么多年,何曾有一件事亏待过她?连嫁妆都多添了三万!她只为一个姨娘和外祖家闹起来,就不怕自己名声扫地、遭人耻笑? 又未必真是沈家的人。 他们怎么敢。 是他多想了。 理国伯就在书房歇下,没去后宅见老妻,也没去把此事告诉母亲。、 但这一夜,他到底睡得不大安宁。 …… 正月十三日,午后。 顾六全家还是不见踪影,二里巷的百姓也说不清几辆车是从哪来、往哪去,给银子、威胁送官,全不管用。 理国伯正拿不准,是该以“追捕逃奴”报官,还是该以“拐卖人口”报官时,管家匆匆回禀:“张府派人来了,说张舅老爷有十分要紧的事告诉老爷,让老爷赶紧有个准备。” 他忙让叫人进来! 张府来的人是张尚书心腹、积年的管家。 他一进门,并无多余的请安问候,只忙对理国伯附耳说:“今日都察院上折,弹劾贵府仗势欺压百姓、强买民女、迫人远走他乡多年,还有家下人勒索百姓、强买田地诸事,陛下大怒。” 理国伯通体一寒,随即便只觉得愤怒!! 二丫头、沈家……他们还真敢!!! 他忙问:“陛下可还说了什么?舅舅有没有指教?” 那张府的管家便低了头,赔笑道:“舅爷,我们老爷能送出这个消息,已经是看在老姑太太今年七十年纪、晚年不容易的份上了。再多的,奴才一个下人,也实不敢说。舅爷还是快做些准备。奴才先告辞了。” 说完,他连着后退几步,赶忙出去,仍和来时一样,避着人,只从后门出入。 手脚冰凉站了一会,理国伯命人:“快……快去安国府告诉姑太太,让她叫二丫头说说道理!” 他拔脚就往母亲房里走。 “当年给足了沈家三千两银,他们竟还不知足、还敢上京来告!”理国伯是真想不通!“三千两银子够他家一辈子吃穿不愁,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怨言?满京里还有谁家能拿这些钱买人!!” “人已经告了,说这些也没用。”张老夫人也气得浑身发抖,“等我去张家找你舅舅!” 她边拄拐起身,边骂:“这二丫头,果然是个丧了良心的白眼狼,养不熟!当日我就劝她,别人的孩子养得再好,那也不是自己亲的,让她不用费心费力,她不听,非要贴心贴肉把人养着,养到现在翅膀硬了,就敢回来反咬一口!也不想想是谁给她的好日子!!” 不是这理国府买了沈氏,二丫头还指望从沈氏肚子里爬出来,做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小姐吗! 张老夫人连声传软轿,来不及换衣裳就走,走之前又命儿子:“让你太太也快回广川侯府商议去!” 理国伯自是忙回后院,与太太说了此事。 因当年办事没经过太太,他不免还得费事从头说起。 听完,何夫人呆了半晌。 她眼里急得出泪,连声埋怨:“这么大的事,老爷竟能一句话也不告诉我,瞒了我十八年!如今出事才想起我!” 买沈氏她知道,听说是个天仙一样的绝色女子,藏在外头宅院调理教规矩,她还担心是老爷想纳妾。可听说是要给姑太太送去的,她就再没管过了!谁知,竟是强买的人?? 理国伯本就急得上火,此时更焦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明日就开大朝,圣上一发落,理国公府获罪,太太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快去见舅老爷,商议商议对策!” 哭了一会,何夫人才起身说:“老爷跟我们何家怎么样,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早就是面上光了。我自己一个人去不行,我得把从阳从淑带过去,或许看在孩子份上,老太太他们能心软!” 理国伯瞅着她。 何夫人瞪着眼睛瞅回去。 “去带、去带!让明远回家去,再把明达带上,小心些,别惊动了她的胎气!”理国伯只能说,“多大的事,好像闹到要抄家革爵带人逃命一样——” 他紧紧闭上了嘴。 何夫人没回这话。 她急着出门,先找到女儿,又去寻儿子:“快和我去你们舅舅家,不管明日有什么事,先躲几天,等事平了再接你们!” 温从阳一头雾水,本想细问出了什么大事。 可母亲的神色太过慌张焦急,他便没把话问出口,只说:“我得带上如蕙姐姐伺候。” “你这心里只有如蕙、如蕙、如蕙!!什么时候了还离不得!”照准他后背,何夫人狠狠拍了一下,“去,还不快去!” - 崔宅。 北风渐止,午后的日光澄明净透。 坐在微开的窗前,纪明遥安静看着满面怨气的冯嬷嬷。 “太太要见我?” 轻轻拂开裙上的宫绦,她起身一笑:“正好,我也有几句话,很想当面问一问太太。”
第83章 决裂 温慧在申正初刻见到了明遥。在她派出冯嬷嬷半个时辰后。 这孩子来得比她想的要快。 这孩子……竟然真的来了。 扶着膝盖起身,温慧凝视着这个她名义上的女儿。 她显然依礼换过衣服才来。脱下月白斗篷,便露出里面霁青银鼠褙子、海棠红灰鼠裙,在她身上,已是难得鲜亮的颜色。她仍简单梳着单螺髻,发上只一根小巧的点翠凤钗,算得上“辉煌华丽”,见客不失礼,余下,仍只有珠簪玉钗,另外绒花装饰而已。 她很平静。 面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愤怒、怨恨,更没有躲闪、心虚。 她这样坦然从容、轻松自在地进来,便让温慧不知该怎样开口发问了。 她还随身带进来了那几个“丫鬟”。——带刀的丫鬟。女护卫。不再以“丫鬟”的身份遮掩。 “太太急着见我,必是有话要说。”在离温慧还有一丈远处,纪明遥停下脚步,“正巧,我也有话想问太太。” “时辰不早了,太太现在就问吗?”她声线平稳,声音轻而冷,“太太不问,我就先问了。” 如此不敬,连礼都未行。 温慧认为自己应该生气。她也的确心口更堵。 但不知为何,她没能说出呵斥的话,甚至,还拦下了欲要斥责的冯嬷嬷。 “你想问什么,问吧。”她坐回榻上,指了指榻下的椅子,“你坐。” 纪明遥想问的话不少。她也并不打算一直站到出去。 她坐在了离温慧最远的位置上。 这时,有人急着来报:“太太,大爷回来了!” 温慧一怔。 她忙要令明远自己回房,不许过来。纪明遥却比她先开口:“为什么不叫明远也来听听?” “二姑奶奶!”冯嬷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从一进来,不给太太行礼、问好也就算了,太太一向疼你,到现在还都容着你!可今儿只是太太和你的事,为什么非要拽上大爷?” 纪明遥并不与她对话,只轻轻看了眼天冬。 “既只是国公夫人和我们姑娘的事,嬷嬷你又乱插什么嘴?”天冬冷笑问,“你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能教训我们姑娘——国朝三品淑人!” 冯嬷嬷气得脸上发紫。 “太太,”纪明遥对温慧说,“明远年已十五,又在崔宅住足了八个月,每日由崔家请的先生教导读书,还常被我夫君、兄长带去与人结交,我当然要他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两家才再不往来,他也不能再来上学。免得他被蒙在鼓里,不明所以,生出怨怼。” 她说:“崔家可没有对不起他。我也没有。” 崔家没有对不起明远。 那明遥觉得,是谁对不起她? 明遥是认为,这安国府上会有人对明远扭曲真相,哄骗他恨上崔家与她? 两家,“再不往来”。 多冷情的话。 温慧侧首一叹。 “那就由你。” 她示意乳母。 冯嬷嬷只得忍气咽声,出去把大爷带了进来。 纪明遥没给纪明远说话的时间。 “太太,”她最先问,“‘玉笙’这个名字,是谁给我娘取的?” “你娘?”温慧皱眉。 “生我者,自然是我‘娘’。”纪明遥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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