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姑娘就更是好得不得了了! 天地哪里生出这么一个让人满心眼里爱也爱不过来、敬也敬不过来的小姑娘? ——虽然姑娘真发怒的时候,她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姑娘的模样。 不过,姑娘就这么长长久久地好下去,她们伺候的人也才更有盼头呢! …… 一夜安眠。 睁眼时,眼前仍是严密床帐里熟悉的暗色,几乎没有光能透进来。 身边没人。 崔珏是昨夜没回来睡,还是已经起了? 他睡相很好,睡姿端正,夜里几乎不翻身,所以与他同睡一床,除了第一夜还有些紧张外,后来的几天似乎都与她自己睡没有分别。 总归每天她睡的时候,崔珏还没睡。等她醒,崔珏早都起床一个时辰了。 睡了一个好觉,纪明遥舒服地张了张手指。 在崔家不用早起请安,到现在还没人叫她起床,应还不到卯正——即早上六点。 崔家的早饭比安国公府早一刻钟,在六点四十五分用,但因不用请安,她反而还能多睡至少半小时。 在安国公府,若不想请安迟到,至晚清晨五点半,她一定要爬起来。——上学的日子还要再早半个小时起床,她真的迟到过很多次!冬天穿衣服麻烦,还要更早一刻钟。 这么一想,在崔家是真不错呀! 她好久都没有睡过自然醒起床了! 纪明遥高兴地翻了个身。 听见里面有了动静,正在帐外守着的青霜花影忙将床帐拉开一条缝隙,轻声问:“现下才过卯初三刻,姑娘要起吗?” “起吧!”纪明遥觉得自己真是太勤奋了! 这还不到六点哎,她就主动起床了! 床帐被完整拉开,帐外还并不很亮,尤其窗外,竟灰蒙蒙的,还不似清晨已至。 “从二更起下了一夜的雨,我们起的时候才停。”花影笑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能放晴。若不晴,只怕这里的花园要晚一日再去逛了。” 姑娘昨夜睡前还兴头地和她们说,来了这些天,已经回过门,又暂且还没正事,也该去这里的园子逛逛了。 花影说完,便看青霜,等她回姑爷的事。 青霜才要开口,姑娘先问:“我睡着之前,好像听见你回来了,还放了什么东西在屋里?” “是有东西!”青霜便先回这件要紧的事,“是太太让我拿给姑娘的!” 她起来去妆台上拿,边走回来边笑说:“太太让我同姑娘说:姑娘昨日受了大委屈了,可惜大姑娘心里还不明白,太太就没敢说让大姑娘再给姑娘赔礼。这是太太拿给姑娘戴着玩的。太太还说,这里大奶奶的好她都知道,请姑娘别把大姑娘的浑话放在心上——” ——卧房门开了。 白鹭走进来在门边打帘子,却迟迟没有第二个人入内。 纪明遥瞪了青霜一眼。 这丫头方才说话声音不小,一定是想让崔珏听见! 青霜只顾低头,心里不认为自己错了。 姑娘在娘家护着这里大奶奶,崔家还没一个人知道。别人不知就不知,可既有机会,当然要让姑爷知道! 抱着温夫人赏下的锦匣,她跪在姑娘面前。 不管姑娘要怎么罚,她都认了! 才起床就要解决这么复杂的情况,纪明遥不由叹气,揉了揉自己额头。 她先示意花影扶青霜起来,又问白鹭:“举了这半日帘子了,手累不累?” “是累了!”白鹭忙笑道,“二爷快请进吧,奶奶等着呢。” 又过片刻,门外的人才走了进来。 他看向床边。 新婚三日已过,夫人换下了一身红衣,只穿着月白轻罗裹胸和浅水色的细绫裙,乌发微乱,垂在她白皙红润的肩头上,比之前几日的妩媚鲜妍,更显袅娜超逸。 走向夫人时,崔珏未再犹疑。 夫人显然在等着他过去。 对方才青霜之言,崔珏的确甚为在意。 那丫头垂首站在一旁,他只问自己夫人:“昨日回门,在岳母面前,大姐还为难你了?” 已经这样,也没什么好再瞒的,再不说反而显得扭捏。 纪明遥就简单概括:“大姐对我心有不满,故意拿嫂子说话,我让她有气直接对我说,别扯旁人。后来太太便许我先出去玩了,不算什么要紧大事。” 她笑道:“至于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就不告诉二爷了吧?” “嗯。”崔珏摸上夫人的鬓发,看着她说,“多谢夫人维护家里。” 纪明遥却移开眼神,又瞪了一眼青霜,才说:“一件小事,何必谢来谢去的。” 青霜一乐,胆子也又大了。 她上前一步,把锦匣递向姑娘,问:“姑娘现在看吗?” “看吧。”纪明遥接过来,自己打开。 “这是——”崔珏稍稍斟酌用词,主动询问,“是岳母安抚夫人的?” 纪明遥原要拿起黄玉芍药簪的手一顿。 是安抚吗? 还是替纪明达的赔礼? “这是太太送我的礼物。” 拿起玉簪,她在发间比了比,笑问:“好看吗?” 这玉细腻透润、晶莹生光、颜色正而无杂,又是少见的黄玉,且雕工精湛,花叶纤毫毕现,自然是美。 但崔珏只看了这玉簪几眼,便被夫人眼中的旷达开阔所吸引。 夫人并不为岳母对纪氏的偏袒有任何灰心沮丧。 接过玉簪,放回匣中,夫人已去梳妆,崔珏却仍在思索。 他虽知夫人并非岳母亲女,却一直忽略了,夫人的生母早已亡故。他只当岳母同夫人如亲母女一般,但岳母的确另有亲生女儿。 崔珏忽然不敢再想,若安国公府并未换人与他成婚,夫人会如何,他又会如何。 他走到夫人身侧。 一面看丫鬟如何给夫人挽发,他一面低声问:“昨日是夫人归宁大礼,她都几次三番挑衅,毫不顾及夫人的颜面感受,从前俱在安国公府时,只怕她也没少为难夫人。” “还好吧?”纪明遥笑道,“都没有如昨日过分的。” 示意春涧暂停,她转向崔珏,趁此机会明示说:“其实她大多只是挑我上学不认真、功课不佳,挑我不修琴棋诗书、不做女红,还挑我懒惰散漫,在自己房里竟敢坐卧无状——” 崔珏听着,开始还越觉愤怒,待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心中一僵。 “二爷觉得怎么样?”歪在椅背上,纪明遥笑问。 嘻嘻。 等了小半刻,崔珏仍在沉吟纠结,她便让春涧花影继续,笑道:“二爷慢慢想,不急。” 挽发完毕,只余插戴簪钗。 花影把黄玉芙蓉簪捧来,笑问:“姑娘戴吗?” 从前太太补给姑娘什么东西,姑娘总是会立刻穿上用上戴上,这簪子又非凡物。 纪明遥又把这簪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 很温润,也不算轻。 不过,她现在戴上,太太也看不见。 “先收起来吧。”她便笑道,“今日不出门,捡两样轻便的簪钗就行了。” 下次回安国公府戴,好让太太安心。 花影便将芙蓉簪收到妆匣里,和春涧一起挑了一对银镶碧玉竹节簪替姑娘妆饰。虽然简单,但再饰以鲜花和两朵缀珠绢花,也就不算太简薄了。 感受发髻的重量,纪明遥非常满意。 安国公府规矩大。还做“安国公府二姑娘”的时候,日常再想轻饰便服,也不能跌破勋贵之家的“体面”。尤其出门赴宴或在家见客时,头上的簪钗更是一根都不能少。 但做“崔翰林夫人”,就不需端着勋贵身份了。甚至穿戴简单些,才符合崔宅书香清流之家的气质。 再从这个角度看,崔家就真是太棒了! 她被崔珏握住,一同到堂屋用早饭,听他说:“饭后便与夫人细说昨日之事。” “好啊。”纪明遥笑。 其实,过了一个晚上,她已经不是很好奇崔家的立场了。 就算知道了崔家的立场,她也做不了什么呀。她既不能改变、也不能参与,只能跟随崔家的目标一同走下去——这并非她“嫁了人”就忘了“娘家”,她只是完全不想用她的力量让安国公如愿。而不管是不赞同安国公这个人,还是不赞同他的看法,崔家显然不与他态度相同。 所以,感觉她昨天问得也有些多余。 但早饭后,纪明遥还是屏退了众人,等崔珏对她说。 对她不重要了,但对崔珏还很重要。 “大哥与我都以为,立嫡才是天下正理。” 崔珏开门见山,无有分毫遮掩:“但陛下尚未与群臣言明要立皇长子为嗣,仍只在逐步试探,而岳丈又过于激进,从去岁春日至今,一心要令我劝陛下早立六殿下。一则,六殿下尚还年幼,今才六岁;二则,陛下心意未定,妄提国本又非我职责之分,故此一直未应岳丈。” 听都听了,纪明遥就详细问:“是不是你每次过去,他都与你说这些东西?” 崔珏仍照实说:“从冬日我回来,便次次皆会说起。” “毕竟二爷出去了一回,陛下又对你更看重不少。” 纪明遥向后歪了歪,兴致不算高:“他这心思定也透给过旁人。陛下又非无能之君,岂能不知他的打算。虽然近十年来,五军都督府渐被兵部压制,已将成闲散衙门,他终究是右都督,还有些权柄,又是勋贵之后、国公之身,在诸公侯府上乃至军中都有威望,必为陛下所忌惮乃至厌恶。你常去安国公府,会不会连累你的前程?” 崔珏有一时发怔。 夫人竟对朝堂政局与安国公府所处形势如此洞明。 但夫人着重所问在最后一句。 他暂且收敛惊异,正待思索如何回答,夫人又已开口:“二爷没立刻答,那就是会了。” 崔珏无法否认。 “那就少去吧?”纪明遥无聊地在床上滚了半圈,趴起来问,“本来也没有谁规定过女婿必得隔上多久去看岳丈。” 左右崔珏已经知道她和安国公的关系,她也不用装孝女。 她笑道:“我想太太的时候,自己回去就成了。咱们提前说好时辰,二爷及时过来接我就行。” 真按如此行事,对崔珏只有方便与好处,他却没有应声。 夫人是回自己长大的娘家,却要如此谨慎提防。 若非顾及他、顾及崔家,夫人至少还能轻松回去看望岳母。 且若长久只有夫人独身回去,他不跟随,安国公府又会谣诼夫人何等话语? 崔珏先握住夫人的手,又俯身将夫人抱在怀里。 夫人神色淡淡,眼中散漫,并非不悦,但当然也非欢喜,只似乎方才说的话都甚是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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