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个时候,耿清宁总是心虚的,毕竟是替她受过。 四爷躺在床上,肚子上放了一个汤婆子,暖和些他的肚子多少能好受些,一旁的陈大夫把着脉,心中却是有些相信刘太医的说法,说不定就是因为主子爷太紧张耿主子,恨不得以身代之,才会出现这种症状。 好在只是间歇的疼上几回,时间也不长,索性也就没用药。 耿清宁只能捧着肚子劝,“乖宝贝,早日出来,放过你阿玛罢”。 对于她来说,孩子在肚子里和生下来无甚区别,在肚子里的时候有四爷代为受过,生下来有众多下人使唤,反正都劳累不着。 不过,这孩子也听劝,第二天晚上就发动了。 四爷是被疼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身边人正双目紧闭,睡得十分踏实。 他支着双手坐起身,却摸到一手的湿意。 难不成是血?烛光昏暗,透过床帐看不清手上的颜色。 四爷推了推耿清宁,又对外喊,“来人”。 葡萄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最近守夜的人是在屋子里打地铺,而且睡觉的时候从不敢睡踏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怕误了生产的事儿。 屋子里亮如白昼,整个院子也跟着被叫醒,徐嬷嬷早有准备,带着人立刻冲进去,深深福礼后,便将人带进了产房。 耿清宁睡的再死,此刻也醒了,见四爷脸色发白捂着肚子,立刻明白这是发动了,她也捂着肚子叫嚷,“唔,好痛……” 子不与怪力乱神,四爷,他应当不会多想罢。
第139章 生弘昼的时候四爷腹痛, 整个兰院无人坐镇,当时只有徐嬷嬷算是能拿主意的半个主子,有了上回的经验, 这回, 她心里头也不惧,况且四爷还在这里坐阵, 更是手到擒来。 只是她前脚刚进产房, 苏培盛后脚就带人把兰院围了,不许叫人进出不说, 还个个面色严肃,穿着管事太监袍的人嘴紧的跟蚌壳一样, 一个字都不往外蹦。 于进忠与葡萄面面相觑,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俱拿眼去瞧青杏,只见她也是满面的张皇之色, 显然也是个不知晓内情的, 只能强撑着把这摊子事儿给支起来。 满院子的太监都归于进忠管, 除了出去提热水、叫大夫的,其他的都被锁在屋子里,不叫出来, 也不让出声。 葡萄则是去了二格格和弘昼阿哥的屋子, 叫伺候的人寸步不离小主子们, 若是闹出些声儿吵醒了小主子, 别怪她不顾情面事后全都禀明主子,个个都给撵出府去。 兰院里头只剩下几个前院的太监走来走去, 偏偏一丝声儿都没有,要不是产房还有几丝声响, 根本不像是正在生孩子的地儿。 全公公一路狂奔至陈大夫的房门,不怪他着急,无论是主子爷还是耿主子,又或是肚子里的小主子,里外里都是容不得一丝闪失的人物, 门外刚传来敲门声,陈大夫就在里头应声了,片刻后,他披着外袍边走边扣扣子,离日子越近,人就越紧张,他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只将外袍脱去,随时随地都能起身伺候主子。 人还没到产房,半路就被苏培盛给劫走了。 四爷白着脸躺在床上,见陈大夫被苏培盛提溜过来,问道,“你耿主子那边如何了?” “这……”陈大夫为难的看了一眼苏培盛,“应当是无事的”。 虽然这会儿还没见到人,但耿主子素来身壮如牛,昨日把脉还一切正常,再说了,刚才在院内也没听见呼痛声,说不定肚子还没有发动。 这也不是瞎说,他活到这个岁数从未见过不呼痛的产妇,便是再能忍的人这时候也少不了哼唧声。 四爷面色更白,怒道,“胡闹”,他自个儿的身子自己清楚,热河疫症虽病愈,到底是伤了身子,脾胃一直虚弱,偶有腹痛实乃常事,太医便是来再多回也是这个结果。 苏培盛扑通一声跪下,他主子只有四爷一个,眼下主子身子不安,旁的人莫说是生孩子,便是死了,他也是顾不得的。 “待会自己出去领板子”,四爷仰头一口气喝尽碗中药,这还是上回刘大夫留下的方子,他又对陈大夫道,“快去守着你耿主子”。 陈大夫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经摸过四爷脉搏,他利索的行礼退下,一溜烟往产房跑去。 四爷喝完药,身上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身子松快的同时,察觉到满身的粘腻,原来他的寝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外间,红枣捧着干净的衣裳转进来,“主子爷要不要换身衣裳?” 四爷张开手臂,任由丫头侍奉,只是素来麻利的丫头这会儿动作却不紧不慢的,他一阵邪火涌上心头,抬起一脚踹在她心口上,“不会伺候人,就先去学学规矩”。 一旁的丁顺瞅着机会立马凑了上去,主子爷这会子正为耿主子心焦,哪能见得惯这种有歪心思的人。 丁顺伺候四爷出门的时候,苏培盛正一瘸一拐的进屋子谢恩,他虽然刚挨过板子,但主子没发话,还是要照常伺候的,只是他这边身残志坚,却见丁顺顶了了他往常的位置。 他姥姥。 苏培盛屁股上的伤都不疼了,他眼神一转,只见一个丫鬟捂着脸跪在地上,气得一脚踹了上去,又忙不迭的跟在四爷的后头。 一行人刚到产房门口,就听里头传来婴孩的啼哭声,道喜的声音透过门窗清晰可闻,“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是个小阿哥”。 孩子洗好澡包起来后,徐嬷嬷先给耿清宁看了一眼,又亲自抱着阿哥出去,这种喜事她才不舍得让给让人露脸。 四爷只看了一眼就叫人赶紧抱回去,夜里风凉,莫要吹着。 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耿清宁也换了衣裳,葡萄正拿着香炉点燃,想要盖一下屋子里的血腥味。 四爷坐在床边,嘴角微微翘起,满脸高兴,他摆手道,“莫用香,你耿主子不喜欢这个味”。 耿清宁确实不喜欢,复杂的味道混在一起对她来说是负担,不用香,或者淡淡的果香对她来说刚刚好。 葡萄为难的看着徐嬷嬷,徐嬷嬷倒是光棍,她将屏风摆在窗前,又把窗户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一阵风吹过,带来院子里不知名春花的香味,在屋子里慢慢的流动。 徐嬷嬷等人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眼下这一会屋子里已经容不下旁人了。 耿清宁足足睡了五个时辰,醒来之后她发觉满院子的人喊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五阿哥。 若这个是五阿哥,那弘昼算什么? 葡萄将红枣、红豆、花生、枸杞、红糖熬制的五红汤递到主子手里,理所应当的道,“弘昼阿哥自然是四阿哥”。 耿清宁扯下头上的抹额,不知道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到,还是被抹额勒的,头都有些痛,她问道,“那之前宋格格生的阿哥呢?” 她记得是满了周岁的,这个年岁也不序齿吗? 葡萄换了一个新的石榴纹缀玉抹额过来,月子病月子养,眼下把头护好以后就不容易头疼,“那个?说起来是他运道不好,按规矩是每十年修一回玉碟”。 康熙朝隔九修皇家玉碟,能在这个时候满周岁上了玉碟,便能正是序齿,在兄弟中有了排行,若是不凑巧,在玉碟上只能留下一个无关排行的名字。 别说宋格格那个小阿哥,就连弘昼在兰院里也是小阿哥这种模糊的称呼,直到万岁爷赏下名字才算定下来,不过眼下院子里有两个小阿哥,不好再浑叫,是以先这般称呼着。 耿清宁目瞪口呆,原本是五阿哥的弘昼变成了四阿哥,本来在钮祜禄肚子里出生的弘历,就这样消失了? * 府里各处都得了这个好消息,无论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是一副为四爷、为兰院高兴的模样。 福晋和侧福晋那边都送来赏赐,点名说是给耿清宁和小阿哥的,各位格格也备了东西前来送礼。 钮祜禄格格把自己精心绣制的百子千孙帐拿盒子装了起来,在府里熬了这么些年,一同进府的耿氏都生了三个孩子,她却只能在院子里数石榴花,或在夜里一针一线的绣百子千孙的图案。 院子里寂静的可怕,似乎都能听见岁月流逝的声音。 钮祜禄格格侧耳听,外头还是有动静的,听着像是乌雅格格的声儿,不得不说,现下这里头的生活,也就乌雅格格来的时候还有几分趣味。 她起身迎了两步,见乌雅格格并着武格格一道进来了。 翠儿刚听见声儿就把牌桌给支起来,她也笑眯眯的,主子们打牌人手不够,少不得要从她们几个伺候的人当中找个牌搭子,说说笑笑,一日的光景就混过去了。 乌雅格格来这处跟在自家院子里似的,先自顾自的坐在牌桌前,又交代丫头把午膳提到这边来用,还一连声的喊翠儿,“好丫头,把你们屋子里的好茶好点心端上来给咱们尝尝”。 武格格扬起笑脸,“我叫人做了些我家乡的吃食,待会叫姐姐们尝尝”,她是后进府的,论理矮一头,自然该叫姐姐,她也有心同姐姐们亲近。 乌雅格格瞥了一眼丫头挎着的食盒,刚才她就看见这东西,但没见武氏打开,没想到里头竟然只是个吃食,就这还好意思巴巴的送到这儿来,巴结人都不会。 不过,自从宋氏被锁起来之后,她的胆子又小许多,上辈子在宗室子的后院,那里,杀人是见血的,上眼药也是明晃晃的,相互扯头花也不少见,哪里见过这种悄无声息就让人没了的。 别问,问就是怕的慌。 钮祜禄格格露出一个笑来,“多谢妹妹的好意”,她谢过,又叫翠儿开箱子拿茶叶,还叫人去膳房叫些好点心过来。 自从宋格格没了,格格中除了耿氏之外,就数她进府的时日长,再加上钮祜禄这个老姓,下人们对待她确实要比对其他两位格格强上不少。 武格格像是没察觉自己被默默排挤了,她招手叫丫鬟把食盒打开,“尝尝泰州的早茶三宝”。 泰州的早茶很是有名,最令人神往的便是这草茶三宝,即烫干丝、鱼汤面和蟹黄包,武格格老家就在江南,父亲从县令做到泰州的知州,全家都跟着父亲一块在泰州生活多年,也养成了吃早茶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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