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为了对付司徒钰与云渺,她才懒得亲近。 这几日进宫的女子封号虽小,却个个对她尊崇有加,她很是享受这般感觉,便没想过邀请姜姒,今日要不是文心提了一嘴,她怕是又忘了邀请。 姜姒本就不喜这般虚与委蛇,张芷嫣不邀请,她能清净许多。 “妹妹自然不会介意。” 张芷嫣抬眸看向她,一一为她介绍几位陌生的面孔。 那几人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她,面无表情应了一声,便自顾自的玩乐。 张芷嫣笑了笑:“妹妹莫要介怀。” “自然不会。” 怕是走出这座宫殿,她就不记得这几人的模样,又哪里值得她耗费心神介怀。 依旧是熟悉的乐人,来来去去只有那些曲子与歌谣,姜姒听的都乏了。 其余人却突然有了兴致。 “再过一月有余,那位便要放出来,诸位如何打算?” 顾醉蓝哼了一声:“那件事被传的人尽皆知,即便放出来又如何!” 以往成天看司徒钰的脸色行事,如今不必再看,她不知道多高兴呢。 张芷嫣淡淡提醒:“醉蓝妹妹莫要如此说,钰姐姐即便有那种事,依旧是宫内位份最高之人……” 顾醉蓝面色不好看,也不知道王上如何想的,司徒钰都当着内官的面如此那般,竟还未削去其位份,而她这段时间太过得意忘形,完全忘记了司徒钰的手段。 想到司徒钰能面不改色了结一个人的性命,她便吓的浑身发软。 就这般胆量,也敢日日叫嚣! 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张芷嫣的讥讽之色。 反正最初是顾醉蓝在宫妃面前谈论,并不是她的过错,司徒钰即便要怨,也只会怨恨顾醉蓝。 与她何干! 其他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你们说王上为何不降其位份,难道对其有情?” “可王上都未见过她,怎会生情?” 那位宫妃斜睨了另一位宫妃一眼:“王上心思岂是我等猜测的?” “咱们姐们私下谈论而已,谁会将这等事传到王上口中。” 王上日理万机,忙着国策,后宫宫妃众多,却从未有一人得到王上临幸,前些日子跟随他出宫的赵国女还未得到临幸便被赐死,倒让宫妃们松了一口气。 “或许等王上忙过这段时间便会临幸,王上刚及冠三年,样貌又如此好,也不知谁有幸成为第一个……” 王室最看重子嗣,若能第一个被临幸,日后再诞下子嗣,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后宫女子哪个不想。 突然有道声音开口:“你们说第一个被临幸的人会不会是……燕少使?” 云渺? 一听到她的名字,宫妃们脸色变了几遍。 那位可是刚入宫便被赐美人的称号,入宫不到一月便牵扯上了人命,如今虽是少使,可未来谁又能说得准,万一王上就是喜欢那般肆意洒脱的女子呢? 闻言张芷嫣眉头蹙了蹙:“王上余怒未消,我等还是莫要谈论。” 已经是少使又是废人长得还如此不堪,有什么能力与她相争,她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司徒钰一人。 想到此,张芷嫣对宫妃们笑的更加开怀。 姜姒半路就退了场,张芷嫣头也未抬,便让她离去。 如月愤愤不平:“魏八子真是过分!” “人之常情,随她罢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商阙伤好了后便重回到练武场教她射箭,她这些日子学的有模有样,偶尔能中靶心,这便给了她更大的信心。 离商阙所说的狩猎还有月余,她再多练习,届时或许能拔得头筹。 快至宫门,姜姒突然想起翁孟送去书信已有半月,怎如今也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按他的脚程来算,十日左右便可归来……难道说他进不了宫,亦或者不知道她是谁? 那日做事太过匆忙,倒忽略了这点,想到此,姜姒不由得暗骂自己白白浪费了机会,眼下还是想想如何找到翁孟。 见她垂头丧气,如月还以为她被那群宫妃们打击到了,宽慰道:“那些长舌妇胡言乱语罢,王姬莫要多想。 对了,马厨最近新学了赵国的糕点,奴婢等会拿来给王姬尝尝。” 姜姒心中烦闷,折身去了凉亭:“食不下咽,还是莫要准备了。” 如月身子微顿:“王姬心中若烦闷,可说与奴婢听。” 姜姒思忖片刻,便将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齐宫戒备森严,翁孟肯定进不来。” “听王姬这么一说,奴婢倒觉得翁孟此人厉害非常,来无影去无终,自然也能来齐宫,或许是路上耽搁了。” 姜姒叹了一口气:“只能这般想。” 近日天暖,姜姒练武之余便来此垂钓,如月贴心准备了摇椅,她时常睡在上头晒太阳:“我休憩片刻,晚点再叫醒我。” 如月恭敬的站在一旁,低低“诺”了一声。 待人熟睡,如月才折身去了未央宫。 “孤倒是忘了此事。” 每日有姜姒相伴,商阙乐不思蜀,也忘记了翁孟递信这档子事。 商阙指尖轻敲着桌面:“将信送去南湾别苑,若姒姒母亲在信中暴露住址,便着人重新誊写一份。” 想了想,他继续道:“取一件她的信物。” 如此,姒姒便不会怀疑书信有假。 如月点头应是,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王上还要欺瞒王姬多久,奴婢观王姬近日对王上十分上心,若知晓一切都为假……” 死士对周围环境最是敏感,故此,她能察觉到说完这几句话后商阙的变化。 她吓得瑟瑟低头,不敢再言。 商阙冷声道:“孤自有打算!” 如月只得怯怯应了一句“诺”,便匆匆退去。 她很少与姜姒这般的女子相处,姜 姒柔软而坚韧,从不因为身份而苛待她,而她除了完成任务便是完成任务。 从未有人待她如姐妹、如家人,她贪恋那丝温暖,也数次想将真相告知,每每想开口却又想到王上的命令。 罢了! 若真到了那一日,她定倾尽所有保护姜姒。 商阙的速度很快,不过几个时辰便将写好的书信拿来。 如月拿着书信和信物,心虚的将姜姒晃醒,对上她迷茫的目光,小声道:“王姬,奴婢方才去殿内拿披风,却看到了这个,奴婢依稀记得孔七字也有相似的木钗,便急冲冲赶来。” 姜姒也注意到了那支木钗,瞪大眼睛坐起身,双手颤抖着描绘上头的纹路,晶莹剔透的眼泪顷刻涌了出来。 这支发钗,是她十岁时亲手为母亲所做。 母亲貌美却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心疼之余,她便做了这支发钗。 收到发钗那日,母亲抱着她哭的厉害,一字一句念叨:“是娘害苦了你。” 娘是世上最好的娘,只要有她在,姜姒便不觉得赵宫的日子苦。 而今,这支发钗送到千里之外她的手中,是不是代表着母亲已经收到了她的来信? 姜姒神色激动的打开书信,薄薄的棉布上写满了母亲的思念。 赵王赵后依旧不喜她,却为她换了新的住所,每日有宫人伺候,吃的饱穿的暖。 母亲还在信中说,此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便将这支钗子送到她手中,如此,仿佛她也在身边。 自从赵王和赵后决定让她代替姜玥来齐宫后,她便被关到一座空旷的殿里。 里头有宫人伺候,却从不与她说话,也不让她外出见母亲。 直到临行前,姜姒才遥遥见过母亲一面。 那时的她摇摇欲坠,一副枯败之相。 姜姒双眼噙着泪,将书信死死的贴在胸口痛哭,书信上还有孔宛秋的味道,她好想娘啊。 明明她可以一直与母亲在一起,上天不公,竟害得她们母女分割两地,此生也不知晓有无再见的机会。 姜姒呜咽着哭了许久,直至哭的发不出声音,倒在了摇椅之上。 如月大喊:“王姬……奴婢去请医师。” 姜姒双眼通红,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如月,莫要张扬,我缓一缓便好了。” 请医师便意味着此事暴露,此事一暴露便意味着王上会知晓。 若王上问起如何得到信件,她又该如何解释。 如月担忧不已:“王姬哭如此严重,奴婢担忧……” 姜姒拿起手帕擦拭掉眼泪:“……这是你的家信。” 姜姒那日还嘱咐了翁孟一定要去一趟如月家,为她的家人带去消息,好在他都办到了。
第六十一章 如月神色复杂的接过“陌生”家人为她写的书信, 不必说便知晓定然是商阙安排,她收敛好神色,表现出一副激动之色, 拿着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信中只写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关心, 她微微蹙着眉头,实则心中没有半分波动。 姜姒以为她也很难过,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莫怕,宫人二十五岁便可出宫,若我有幸活到那时, 便为你备好金银细软, 送你回赵国。” 她的声音轻柔,令人如沐春风。 如月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喉间的涩意:“奴婢想一直跟随王姬,永不分离。” “傻子!”姜姒将她鬓角边的碎发绕到耳后:“能与家人在一起,好过困在深宫。” 若可能,姜姒也想有出宫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在宫中终日提心吊胆度日, 总担心有一天会不会被陷害、被杀、被针对,过得太过苦楚;若与母亲在一起,只需要考虑一日三餐有无吃食果腹, 有无衣衫蔽体,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如月从不知晓有家人的感受,自然体会不到, 听她如此说, 也不再开口解释。 姜姒又将信读了两遍,这才舒心的整理好塞在袖口, 瞧着天色渐黑,她站起身往庖屋去:“天晚了,再不为王上炖汤怕是来不及了。” 今日能到母亲的书信,全仰仗着王上给她出宫的机会。 她并非知恩不报之人,相反旁人给她一点好,若她有机会定双倍还之。 夜半,姜姒从商阙的床榻醒来,却未见到他的身影,略一思索便披上披风寻了去。 商阙以往不是在未央宫正殿处理政务便是练武场,这个时候除了正殿,她想不到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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