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到她这个年纪,有的都有孩子了。 织愉腹诽,不过还是笑了。她信谢无镜的医术,“哦”了声,“你也还小。” 谢无镜坦然地应了。 他和她年纪相仿,确实也不该这么早便破童子身。 织愉有些忸怩:“但是,我们分房睡吗?” 谢无镜思忖片刻,将房门关上,走了回来。 织愉到床内侧躺下。 他吹了灯,睡在外侧,合上双眼。 织愉睡觉不太安分,他一直知道。 第一次有他躺在身边,她难以入眠。 到半夜,她呼吸平稳,终于睡着。 紧接着她就如他预料的那样,一会儿把腿架到他腿上,一会儿翻过身把胳膊放在他胸膛上。 到最后,她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身侧。 他看她一眼,确定她不会再乱动,方合上双眼入眠。 翌日清晨,织愉醒来,发现自己的失态,有些许羞赧。 但时日长了,她也十分坦荡。有时还没等睡着,她便找个舒服的姿势,抱住他入睡。 尤其天凉了以后,谢无镜身上暖,抱着他睡十分舒服。 除此以外,成亲后没有其他变化。 织愉还是每天睡、吃、看话本、玩……晚上吃完晚饭,在院子里散会儿步,这般过着她最喜欢的生活。 她与谢无镜商量过,要不要暂时在这儿隐居。 虽然计划是游遍大江南北,可对她这种懒人来说,挺累的。 谢无镜随她心意。 但到来年开年,边关突然打仗。 他们所在的村落离边关隔了三座城,不到三个月便被波及,大量难民涌入,说是边关城破了。 官府开始抓壮丁,征粮。 织愉吃穿用度一向奢侈,虽在村中不出远门,可难保村中有人眼红会向官府报信。 谢无镜不得不带着织愉继续往江南走。 江南虽不及边关远离京城,但也算远了。 到了江南,找了处山中村落,谢无镜与她再次在此安顿下来。 这一路走来,看过许多难民之艰苦,织愉有时也会关心外面的状况。 谢无镜全然不在乎,朝代更迭,自然之理。 但她想知道,他就会去打听。 大禹朝战况不太好,连连丢城,目前还没受战争波及的百姓担惊受怕,受了波及的百姓民不聊生。 这混乱之际,自然就有不服朝廷的乱党出世。内忧外患,一片混乱。 民间都开始传“朝廷无人,新帝无能”。 到年底时,织愉已听说,新帝被乱党夺了京城,带人南下到陵安建新都了。 织愉立时担心起爹娘,想让他们离开陵安。 她写信去劝: [战乱之时,生意钱财皆是其次,保命最是要紧。 倘若实在舍不下那些难卖的财产,不若捐给边关的将士,或是救济难民,也算积德。] 尚不知新帝有没有忘记她,她没有点明自己的身份,亦没有透露自己在哪儿。 谢无镜将信寄出去,也刻意抹去了踪迹,不要回信,只继续打探外面的动向。 李家是陵安大户,倘若变卖家产逃难,多留心些,必会得到消息。 然而一连两月,也没听到任何新消息。 织愉心下担心,开春生辰时,与谢无镜一同去了城中道观祈愿平安。 这是谢无镜还俗后,第一次进道观。 新帝上任后,果然打压道佛两家。 如今观中气氛十分压抑。 织愉祈愿完,谢无镜带她匆匆离开。 路上,他发觉不对劲——有人跟踪。 织愉去糕点铺买糕点时,他请铺里的掌柜对织愉多加关照,与她说要去买些别的,独自去将跟踪之人解决。 跟踪之人说是受道观中一名道士所托。听他详述的那人外貌,谢无镜怀疑,那人是新帝曾为太子时,到陵安带在身边的国师弟子。 他回去接织愉,带她归家,告诉她此事。趁夜收拾了东西,清早守着城门开时出城。 他们离开了江南,漫无目的地往远离陵安的地方跑。 但新帝已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织愉收到了来自她爹娘的信。 这是她离家两年半来,收到的第一封家信。她全无喜意,只有满心慌乱。 拆开信,上面没有爹娘的字,只有血迹。还有新帝的两句话: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场? 限你一个月内回陵安来,否则你此生再也见不到你爹娘及兄长。] 织愉握着信,红了眼眶,第一次露出彷徨懊悔之色,“是不是那日我不该去道观?” 她想问的,是——是否这一切都是她的疏忽,她的错。 可她有何错? 她已经很少进城,整日待在山野间。那日是她的生辰,她才进了城,入了道观。 早听闻新帝不喜道佛,连老国师都被他打发走,不知去向。谁又能想到道观里还会遇到能向新帝告密之人? 谢无镜将她抱入怀中,轻抚她的背,“是新帝的错,是告密者的错,不是你的错。” 织愉把脸埋在谢无镜怀里,良久不说话。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越发厌恶新帝,厌恶那个素未谋面的告密者。 可她却无力对他们做任何事。 谢无镜收拾东西陪她一起。 临行前夜,织愉在依偎着他问,要不要圆房。 谢无镜轻拍了拍她的背,“待了结此事,正式拜会你爹娘。” 织愉点点头,翌日一早与他启程去陵安。 她知道,此去是返乡,亦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纵使谢无镜山医命相卜无一不精,甚至会些道术,一人对付百来人都不在话下。 可又如何对付得了座下千军万马、自有龙气护身的帝王? 人皇终究是人皇,受天道庇护。 便是真仙来凡界,也会遭天道与龙气共同压制。 更何况,谢无镜并未真的得道飞升,还已经背离了道。 织愉想与他分道扬镳,丢下一封诀别信偷偷离开。又怕他会追上来。 她知道,他会的。 于是到达陵安的前夜,她郑重地同他道:“倘若就此分别,以你的本事,你必能自保,余生或许能安稳度过。我不希望你受我连累。” 谢无镜宽慰地轻抚她的脸,将她拥入怀中,轻吻她的发顶,“倘若我为求自保舍了你,余生要如何安稳。” 织愉依偎在他怀中,望着陵安上空的月,倚着他入睡。 翌日晨光乍破,同他一起入城。 织愉以为,同新帝或还有周旋谈话的余地。如今天下大乱,身为帝王自当为民烦忧,何来心思愁此私情。 未曾料想,一入陵安,在城门处她便被拿下。 新帝很快赶来,见谢无镜一身武服与她同行,不似道人装扮,咬牙切齿:“好!你们很好!” 他吩咐人将织愉与谢无镜一同押入大牢,要定他们欺君之罪。 城中百姓围观,议论纷纷,他也不驱赶,有意羞辱。 谢无镜却是不卑不亢,任官兵缚他双手他也毫不反抗,冷静地对新帝道:“我可助陛下平定乱党,拿下边疆狄戎,重回京城称帝。” 此话一出,不待新帝开口,押他去大牢的官兵便停了步。 与新帝随行的近卫、大臣、旁观的百姓,也俱是一眨不眨地看他。 他说得笃定。换一个人来说这话,必会被训大言不惭。 但他是谢无镜,传闻中的半步圣人。 先帝之所以对他如此信服,不全是因为国师推算,或民间传言。 更是因为曾经先帝试图请他入世时,他不过六岁。 那年他与国师会面一谈,就助国师治好了先帝早年征战留下的顽疾,提前防住了那年南方的洪涝。 因他半步圣人之名,所以世人认为他不入世也是情理之中。 圣人怎会沾染红尘呢? 又因他半步圣人之名,世人心里都隐隐期盼他入世救世,尤其在这天下大乱的局势下。 此刻听他一言,不用他再多说,大臣们便满面红光地劝:“陛下,有此人相助,或可夺回我大禹朝江山啊!” “就算陛下不信,也不妨让他先试一试。北方乱党正一路打过来,不妨让他去前线,与陈将军一同退敌。” “若不成,再赐他重罪也不迟啊!” 至于织愉? 那不过是个女人,赏赐给救国之人又怎么了? 什么欺君之罪,不过是皇帝一句话撤回的事。 为了大局,先帝能向臣子认错低头,新帝不过舍弃一个早就嫁人的女人,又有何难呢? 无论百姓还是臣子,都是这般想。 唯独新帝孙衡不是。他只觉失了颜面,只觉被这信中来报已经还俗的破道士牵制了。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表现出惜才模样。 谢无镜要他放了织愉及其家人。 孙衡:“那是自然。” 他当即下令,一副为了大局不惜委屈自身的模样,请谢无镜详谈。 官兵将织愉送回李府,她担忧地一直望着谢无镜。 谢无镜对她点头,让她安心。 过了两日,谢无镜便领命快马加鞭去了前线。 这两日,他未能与她见上一面。 这一去,亦是再无机会互通音信。 直到年关前,他以雷霆之势平定乱党,入京扫除异己后,将新帝接回京城,李家跟随。 见到李家二老时,他终于听到了分别后,她的第一个消息—— 她死了。 京城的冬天很冷。 那天,鹅毛大雪覆了红瓦。 他在街巷中来来回回,始终不肯听人说明情况。 任寒风吹乱长发,任凉意浸透骨髓,大雪湿了衣裳。 他不信。 他说,他要去陵安接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走来窗下……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宋·欧阳修《南歌子·凤髻金泥带》 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徼,两者同出异名,皆为道。 ——改编自老子《道德经·第 一 章》
第152章 前尘旧世(五) 这大半年的征战,已让朝中大半臣子对谢无镜由衷钦佩。 谢无镜虽不与他们交好,却不妨碍他们对他示好。 他们纷纷劝他别去。 与孙衡一同回来的一名小太监悄悄告诉他,他亲耳听到一名道士回报孙衡,说她死了。 当时孙衡与那道士都很是慌乱。 孙衡对道士大发雷霆,但最终还是将此事按下,对外就说是织愉在赶路时自己偷偷跑走,在菩提山上没了性命。 至于事实如何,小太监也不清楚。 小太监劝谢无镜不要回去。正值用人之际,边关战事未平,他这一走,恐怕陛下会找理由治他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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