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为他让道。 桑果倒是不急不缓,撩开轿帘扶轿中女子下轿,低声道:“太子殿下竟然追来陵安了,也不知陛下和皇后怎么允的。” 周围人都瞧着大轿。 只见一只娇小的雪绒白兔桃花登云履踏出轿门,很快十样锦金绣裙摆遮住鞋。 她弯腰走出轿子。 一身胭脂色描金牡丹绒氅,配十样锦桃花白兔裙。一头如云墨发盘成娇俏明丽的发髻,戴的是星月冠、榴花钗。 珠钗琳琅,奢贵而娇丽。 天地间仿若忽然静了一息。 只剩她柔胰纤纤理裙时,腕上珍珠手链配红玉冰镯碰撞的清脆声响,如玉珠落盘。 唯有她发间一支赤金簪子,在一众精致钗环中显得格外突兀。 人群中又有人问:“她怎的戴那样的簪子?” 不是说那赤金簪子有多差,而是和她这身打扮太不般配了。 “你又不懂了吧。这支赤金簪据传是神仙赠与第一世的李二小姐,在李家流传了三千年,每年她拜神都会戴上,也只有她能戴。” “说起赤金簪,我想起李二小姐还有件奇事。” “什么?” “据说,李二小姐从三千年前起,就不会流泪。就算哭,也只是干哭,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归一观有高人为她卜算,说也许是受她魂魄里的龙魂影响。龙魂乃神魂,而神无泪……” …… 这些闲话织愉几乎每年都要听一遍。 她不以为意,信步往大殿去。 “织愉。” 身后人又唤她。 见他来,那几位追她的公子不敢贸然靠近,讪讪打了个招呼,退到一旁。 织愉停步。 萧翊莞尔,正要说“难得你愿意等我”。 就见她忽然抬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粉嫩的指尖。 她仰头望天:“下雪了。” 桑果立刻为织愉打起伞,织愉却道:“雪不大,不必打伞。” “织愉。” 萧翊又在唤她。 他是太子,她总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织愉转头对他道:“萧哥哥,有什么话,等我拜完神再说吧。” 她不便在外称呼他太子,也不便直呼名讳或与他生分,只能喊他哥哥。 萧翊:“我随你一起。” 织愉示意桑果拦住他,“萧哥哥,你忘了吗?皆归殿除了洒扫的道长,只有我能进。” 皆归殿,是专门让她拜神的大殿。 萧翊抿了抿唇,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好,我在这儿等你。” 织愉颔首,往皆归殿去。 桑果跟在她身后,环顾四周,忽觉今日有些奇怪。 往年的善客可都是会一直看着小姐,直到小姐去皆归殿后才散去的。 今日他们竟都在往乾坤殿去,没多少人在意小姐了。 桑果不能和织愉一同进皆归殿,待织愉进了皆归殿,她便去打听消息。 皆归殿中。 所有人都以为,以织愉的性子,这里一定会有一尊金身大像。 但其实,皆归殿中空荡荡的。 案桌上只放了敬拜的贡品,却没敬拜的神像。 因为织愉也不知道,她要拜的是谁。 想来,大概是赠她金簪的那位神吧。 织愉的敬拜和普通善客的敬拜不同。 她不跪,不上香,只是在这座大殿中,对着案桌静静坐一会儿,想一下自己要拜的那位神。 她每年都想不起来。 看案桌上空空如也便知,她三千年都没能想起来。 织愉静坐小憩片刻,如往年那般,对着面前的空旷笑道: “无名的神,来年也要记得保佑我。” 说罢,她起身理理衣裙,转身推门,离开皆归殿。 皆归殿外,桑果已经打探完消息,一见她出来,便激动地迎上去:“小姐,小姐,我知道今日那些百姓为何没有一直盯着你看了。” 织愉诧异,桑果竟然关注这种事情。 桑果毫无知觉,兴奋道:“小姐,据说——” 迎面一人走来,瞧见织愉,惊讶地打量着她,打断了桑果的话。 桑果拧眉问:“你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不知道这里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吗?” 织愉奇怪地回望那人:“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其貌不扬,却气息不俗。看她的表情充满讶然,满脸都写着:怎会如此。 此人摇头,斯文有礼:“是我寻错了路,告辞。” 他转身离开。 桑果对他背影哼了声,转面接着兴奋道:“小姐,我听人说,今天有神下凡了!就在乾坤殿!说是那几位神,算到今日会有一位什么人来此,想请那人开坛授道。” “今日各地的人都跑来归一观了,怪道往年虽然人多,也没这么多人呢。我们也去看看吧?” 织愉:“不去,我今天想吃红枣银耳羹,走前叫人在炉上炖着了。我算好时间的,迟了就化了。” 每年拜完神都吃红枣银耳羹,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桑果腹诽,扁了扁嘴,跟在织愉身后,往大轿停放的广场走,“小姐,你就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那些神不惜冒险下凡,请他授道吗?” “……” “据说,是一位方外之人呢。” “……” “小姐,你知道什么是方外之人吗?” “……” “他们说,方外之人,就是这个世界以外的人……” * “孤云闲,你来迟了。” “那位圣人与归一观颇有缘分,曾为归一观主,故如今的归一观主勉强能和他说上话。” “归一观主已替我等求见,待会儿就在常青峰上问道。不用你再凭你那本事,四处去寻人了。” “那圣人隐了气息,凭你我的本事,是寻不到他的。” 乾坤殿内,两位其貌不扬却气度不凡的人抚着长须对来人大笑。 孤云闲颇有些魂不守舍:“可我方才,寻到一人。” 常怀与絮痕子饶有兴味:“什么人?” “一名女子。一名凡人女子,却有着不凡的魂息。就像……就像……” 孤云闲试图形容,忽然感受到什么,眼眸一亮,转身指向内殿,“对,就像这种气息。” 常怀与絮痕子望向内殿,恰见一人从中走出。 他一身云袍,发若霜雪,额间有道圣印。 姿容殊绝无双,风仪傲世无尘。恍若神山之雪,苍穹之月,却有日曜临世之威。 他已收敛气息。 但即便常怀与絮痕子即便没有孤云闲感受气息的特殊本领,也只一眼,便能辨出此人就是那位踏破虚空而来的方外之圣。 孤云闲三人立刻姿态恭敬,向其行礼。 三人模样都比他还老,却在自我介绍后,齐声道:“请前辈赐道。” 来人颔首,虽看似礼待,却莫名让人觉得遥不可及,高不可望。 他信步走出乾坤殿,往常青峰去。 孤云闲三人紧随其后。 走出位于高台的乾坤殿,见乾坤殿外大雪纷飞。 乾坤殿下方的论道广场上,百姓群聚。 百姓一见他们,便喊道:“神仙!神仙出来了!” 而后齐齐跪了下去,各自为各自所求祈愿。 * “小姐,咱们真的不去见见神仙吗?据说是真神呢?” “真神又如何?能让我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吗?” 桑果说了一路,织愉有些不耐烦了,“你再说,我就要把你赶走了。” 桑果连忙闭嘴,又仰头看看天,“小姐,雪下大了,咱们是该赶紧回去了。” 桑果拿出绿叶红荔的油纸伞,为织愉撑开,替她挡雪。 织愉快步往大轿走。 走到轿边,竟见萧翊还在这儿等着,一见她便笑:“织愉,咱们现在能说说话了?” 织愉望着他的笑颜,分外无奈,“萧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是我不想嫁人,只是,我不想嫁给我不愿意嫁的人。而我,现在还没遇到过想嫁的人。” “你应该也听说过,据传李家历代二小姐都是我,而李家的二小姐三千年来都没嫁过人。你还是早日去喜欢别人吧。” 桑果收伞,要扶织愉上轿。 萧翊拦住她,“怎样的人,是你想嫁的人。” 织愉望着萧翊执着的面容叹了口气,认真道:“能让我落泪的人。” 她是故意这般说的。 世人皆知,她三千年无泪。 她是不可能落泪的。 萧翊开口,欲说些什么。 广场上的人群突然骚动,连声大呼:“神仙!神仙出来了!” 广场上众人全对着乾坤殿呼喊、祈愿,纷纷跪拜了下去。就连萧翊也不例外。 织愉无言以对,再度弯腰要上轿。 忽觉,有道视线在望着她。 她直起身愣了下,回头循着视线望过去。 风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 隔着茫茫飞雪,她看见他站在高台之上,遥遥地凝望她。 她看不清他面容,只见他朦胧身影。 可那一刹那,有水珠从脸上滑落。 织愉愣怔抬手,摸到眼下湿痕。 是她三千年不曾落下的泪,忽然落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在这里结束,这不是织愉与谢无镜的结局,是他们宿命被打破后的开端,感谢宝贝们的阅读~ 提前说明一下,织愉没有转世。 谢世絮曾对谢无镜说过,如果他能活着出来,会和织愉有一面之缘,那时起谢无镜便开始谋划了。 留给织愉的信,是不愿织愉苦熬。 具体见番外啦~
第159章 很多荔枝 谢无镜记得李织愉。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他与她有夙世的因缘,这一世凡界相识,他将她带回灵云界。 而她回报给他的是欺骗,是与他人勾结的迫害,是她最后不知廉耻地祈求原谅。 最后,她死在了他手里。他也因堪破大道,为护佑三界,投身天脉。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一年前谢无镜从天脉出来,回想起前尘时,便在怀疑。 他并不恨她,对她无甚感觉。 他的魂魄少了一缕,不知去向。 他回到尧光仙府养息,却发现尧光仙府里的布置,处处是她的痕迹。 而他竟已想不起来,他为何会为一个将他践踏入泥的女人布置这些。 他养息一年,身子恢复七成,便离开仙府去山下游历。 他如今已不需要游历,可他忽然想知道,在世人眼中,李织愉是个怎样的人。 茶楼酒馆里有说书的在说他们的故事。 “……这李织愉与天命盟勾结,害死仙尊后,又为稳固自身地位,勾搭上了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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