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音抬起眼,目光贪婪地落在母亲脸上——三十过半的妇人,依旧眉目如画,肤如凝脂,纤腰玉颈,风情万种。虽有些疲惫,但也丝毫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明丽样貌。 “娘,你真好看!” 姝音忍不住夸道,她的娘亲可有着上京第一美妇人的称号。 徐珍娘失笑,“嘴这么甜,可是闯了什么祸?” 姝音有些沉默,摸摸小腹,决定还是过几天再向母亲坦白此事。不过,她想要和陆承舆和离的事得提前跟母亲说一下。 马车上,徐珍娘一边吃着女儿亲手做的槐花饼,一边喝着消暑的饮子,连日来因为旅途带来的疲倦也渐渐松快了些。 姝音觑着她的表情,轻声道:“阿娘,我想与陆承舆和离。” 徐珍娘顿了顿,放下手里的槐花饼,蹙着眉问:“他做什么了?” 姝音没有隐瞒,把在陆家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徐珍娘被气得全身颤抖。 陆承舆居然敢如此轻慢、嫌弃她的宝儿,真是欺人太甚! “放心!娘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林府。 刚下马车,门房就有人来报:“陆家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姑爷今儿一大早就上门来了。” 徐珍娘冷哼一声:“来得正是时候!” 她正好要找这些人算账! 花厅里,陆、林两家人喝着茶,说着笑,气氛很是融洽。 林大老爷林敞维摸着胡子,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状元女婿,越看越满意。只是,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又不禁拧起眉心。 他那个大女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娇蛮任性,和她母亲一个样! 坐在上首的林老夫人吴氏也在此时开口,“亲家祖母放心,我们林家也是传袭了几百年的书香世家,家风清正,从没有出过和离再嫁之女。” 陆老夫人拉住她的手,感激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哎,这次确实是我家拓哥儿不对,委屈了姝娘。他现在也知错了,每天都在琢磨要怎么弥补,茶不思饭不想的,就盼着妻子回家呢。” 陆承舆低头不语,作出羞愧的样子。 陆老夫人给周氏使了个眼色,周氏会意,立马哭诉道:“都怪我,耳朵根子软,听信了那样的无稽之谈。但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担心姝娘年纪小,被人哄骗了去。” 林敞维恼怒道:“亲家母有什么错?她一言不合就离府十日不知去向,谁家当媳妇的能这样任意妄为、不守妇道?” “谁不守妇道了?”徐珍娘沉着脸,跨进花厅,凉凉的眼神在林敞维身上扫过,“我的宝儿明明就是去云回寺祈福了,哪有不知去向?你这个做父亲的,怎能不经查问就如此说自己的女儿?” 林敞维被她的气势镇住,一时愣在那里。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被珍娘如此疾言厉色地责怪。 林老夫人吴氏一看自家儿子这副怂样就来气,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人妻者,怎能如此和丈夫说话?哼!我看大姐儿就是和你有样学样才会如此。” “岳母大人。”陆承舆赶紧起身行礼。 徐珍娘目光如炬地瞪着他,讥讽道:“我可没那个福分当状元郎的岳母!你和我家宝儿成亲三载都没有圆房,这门亲事可算不得数。” 林敞维喝道:“徐氏!” 徐珍娘淡淡瞥他一眼,无视。 她努力压制住怒火,才没有动手打人,只声音冷的无一丝温度,“陆承舆,既然你心中另有所爱,当初就不应该上门求娶我家宝儿!” 陆承舆辨无可辨。 陆老夫人不得不出面解释:“都是误会!误会!拓哥儿并无心上人,他只是一时心软,对王贞娘只有同情,他们俩并无任何苟且。” “并无苟且?”徐珍娘信她才有鬼了,连声质问:“是谁口口声声说要纳贵妾,望妻子成全?是谁在书房日日对着画像,睹物思人?是谁放不下旧爱,让妻子独守空房三年之久?” 这三个要命的问题,陆家人是不敢应声的。 他们本以为已经搞定了林家人,就能轻轻松松接回林氏,却没想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徐珍娘不愧是徐大标的女儿,都一样不讲情面! “今天我就把话讲清楚。”徐珍娘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家宝儿是不会再回陆家的,死了这条心吧!你们早日把和离书送上,我们还能好聚好散,否则就别怪我们徐家蛮横不讲理了!” 是徐家不是林家。 陆家几人都听明白了,林氏的事林家是做不了主的! -- 下晌那一出,徐珍娘没有让女儿去花厅见陆家人。只晚上用膳的时候,姝音还是要自己出面应付林家人。 大家都聚在老夫人的院子明德堂。 她刚踏进去,一个茶杯就摔到了脚边。 “逆女!还不跪下!”林老夫人怒气冲冲地吼道:“我们林家怎么就出了你这种害群之马!和离?想都别想!我是不会让你辱了我林家门楣的!” 吴姨娘边给老夫人顺气,便阴阳怪气道:“我就说咱们大姐儿气性大吧,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和离这种大事随随便便就说出口,身后还有做侯爷的外祖父给撑腰。我家月姐儿就没那么好命了,还没出嫁呢,就被有这样名声的姐姐拖累,真是可怜。” “闭嘴!”徐珍娘冷喝道:“你一个做妾的,嫡女的事情没你说话的份儿。” 吴姨娘闹了个没脸,悲悲戚戚地喊了一声:“姑母。” 林老夫人心疼侄女,厉声开口:“她有说错吗?一家子姐妹,做姐姐的和离肯定会影响到妹妹的婚嫁。” 徐珍娘冷淡,“母亲不是最讲规矩吗?怎么做妾的随意插话也不见母亲责罚她?” 林老夫人噎住,顿了顿才冷笑道:“吃饭!珍娘你过来伺候我!”
第24章 傻哥儿 一家子很快就围着桌子坐好了。 林家大少爷林继宗拍着手,流着口水大声叫嚷:“肉!我要吃肉!娘子,我要吃肉!” 林老夫人看着傻乎乎大孙子,心里又痛又恨,怨毒的目光扫向徐珍娘两母女。 都是这个狠毒的妇人,不然他们林家怎么会出了个傻子! 吴姨娘厌恶地扫了一眼亲儿子,忙指挥一旁的外甥女兼儿媳,“愣着干什么,快给宗儿夹菜啊,可别饿着他了。” “先给他擦一下口水啊,不然他要怎么吃饭?你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学会怎么伺候自己的夫君?” 薛氏讷讷应是,心里虽然嫌弃得不行但还是不得不照做。 姝音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像林继宗这样的,就不应该娶妻,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林老夫人心里有怨气,对徐珍娘的态度就更差了,一会儿嫌她夹的菜太硬要噎死自己,一会儿又嫌她笨手笨脚把丸子夹碎了,一会儿嫌她身上的香味太浓影响自己的食欲…… 姝音看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把筷子搁在桌上,诘问道:“主母饿着肚子站着伺候,妾室却能坐在主桌安安稳稳地大快朵颐,这又是何规矩?书香世家林家的传承吗?” 林老夫人有些讪讪,嘴硬道:“儿媳伺候婆母天经地义,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姝音点点头:“那妾室伺候主母也是天经地义。吴姨娘,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没看到自己主母还饿着肚子呐?赶紧过去服侍她用膳。” 林敞维怒了,“雪娘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注意你的态度。” 姝音嗤道:“我的态度怎么了?我这不正好心地教导姨娘规矩吗?有何不对?” 林敞维语塞。 林老夫人皱着眉,息事宁人道:“吴姨娘有孕了,我这才没让她伺候的。” 姝音扫了一眼吴姨娘还没显怀的肚子,想起来了。 只是她这胎生出来的依旧是个傻哥儿。 想到祖母和吴姨娘对母亲的那些无端猜忌和指责,姝音只觉得怒火中烧,“有孕也不代表她能坐在主桌吧。我去过那么多人家做客,不管是勋贵还是清流,都没见过有如此不知规矩的妾室。” 林老夫人阴恻恻道:“她怀的可是我们林家的金孙,特殊一点怎么了?谁叫你母亲自己生不出儿子的,吴姨娘生的这个可是我们林家未来的香火,她可在帮你母亲一个大忙!不然,就凭她生不出儿子这点,就是我们林家的罪人!” 这家人还真是完全不要脸了。 姝音冷笑道:“行啊!那我们明天就去外祖父那里评评理。” 听到岳父的名字,林敞维直接被吓得一抖。 林老夫人则被气得紧握双拳,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咬着牙开口:“雪娘,你先下去。” 姝音轻蔑地勾了勾唇。 外祖父很久没打上门了,林家人就开始固态萌发,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当初要不是有徐家的庇护,林家两母子早在战乱时就活不下去了,还提什么香火不香火的! 她的父亲林敞维出自沧州一个书香世家的旁支,只祖父去世的早,家里又无恒产,两母子在族中的日子很是艰难。后来遇上战乱,他们更是险些死在逃难途中。 只是他们的运气好,遇上了外祖父。而她的母亲更是因为林敞维的一副好皮囊对他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可以说,要是没有徐家,林家就不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 吃过饭,姝音带着母亲回到自己未出嫁前的院子——花溪院。 林老夫人本来还想把儿媳妇留下来伺候她洗脚的,但被姝音横眉一扫,就悻悻地作罢了。 烛光中,徐珍娘边做针线边和女儿聊天。 “陆家人短时间应该不会再上门了。等我和你阿公商量一下,就去他们家要和离书。” 姝音撅着嘴,“祖母和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徐珍娘云淡风轻道:“不管他们。” 姝音把头靠在母亲肩上,无比眷恋地蹭了蹭。 徐珍娘点点她的鼻子,“你呀,以后也别太和你祖母、父亲对着干了。” 这要是传出去了,始终对女儿的名声有碍。 姝音皱皱鼻子,“谁叫他们欺负你的。” 徐珍娘浅笑着摇头,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无所谓欺负不欺负的。 为人妇,为人媳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看着毫无反抗之心的母亲,姝音痛心疾首。 堂堂勇毅侯的独女为什么要过这种憋屈的生活? 她觑着母亲的神色,试探着问道:“阿娘就没想过要换一种活法吗?” 徐珍娘十指翻飞绣着花儿,头也没抬随口问道:“换,怎么换?” 姝音一字一顿道:“与父亲和离。” 徐珍娘的手一抖,针尖蓦地戳进了皮肤,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她赶忙伸手按住手指那一抹红,可却怎么也按不住自己那颗狂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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