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我哪里记得住?!” 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呢!等伺候睡了老夫人,又得去管着整个寿府的事情,她只比寿老夫人少十五岁! 她觉得自己也到要休养的年岁了。 她说,“过几日我就去挑些丫鬟小厮回来伺候我。” 寿老夫人笑起来,“你早该如此做啦。我劝了你多少次,你总不愿意。” 钱妈妈:“我本来就是个奴婢!” 寿老夫人:“哦,哪个奴婢总是我我我的?” 她道:“快别倔了,咱们还能活几个年头呢?” 她说到这里,又低声下去,“清梧这性子,跟山君的倒是有些像,都是性子犟的孩子。我看他最近行事,很有些亲近蜀州乡党的意思。” 钱妈妈没懂,“他本就是蜀人,合情合理,之前除了给咱们送年礼节礼,徐家他也没落下过。” 徐家也是蜀州来人。徐家老爷如今官至大理寺卿。 寿老夫人叹气,“你不懂,他心里还是有坎了,从前是一心一意跟着邬庆川走,如今还想多走一条路出来。” 钱妈妈:“这可不兴让邬阁老知晓。” 寿老夫人:“都是从我这里走的礼,邬庆川向来不爱管这些,也没个人管后宅,他哪里知晓?” 她道:“我心里犯愁,生怕他们师徒两个隔阂越来越大。” 钱妈妈思量了一会,更加不懂了,“那你怎么不跟邬阁老说,还答应帮郁少爷瞒着?” 寿老夫人沉默,而后道:“行舟和莹莹,死得太不应该了。清梧想要报仇,我也能体谅。邬庆川的路子走不通,他是想着用蜀州学子四个字来做文章。” 钱妈妈:“这……这怎么好?” 寿老夫人沉下脸,“有什么不好呢?” 邬庆川压着清梧问他有什么底气,清梧闻音知意,只能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可难道他真的没有吗? 她一气,咳嗽起来:“清梧明明还有他。口口声声,他把清梧当儿子,可你看看,博远侯爷是怎么护着他儿子的?我都能知晓,清梧的肩膀被他越压越低,说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该有多伤心。他是把邬庆川当做亲父的。” 钱妈妈赶紧过去拍她的背,劝解道:“你也说了,你还有几年活头,就别这般糟蹋自己身子了,他们的事情你少管!” 她擦泪道:“大夫说,你若是再这般操心,怕是活不过三年。” 寿老夫人笑起来,“也够了,我这一生,倒是不亏。” 她昏昏沉沉睡过去,梦里倒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她进宫看望陛下和皇后,陛下拉着她道:“阿姐,快来,伯颜正在说要剃了发做和尚去。” 她就骂:“好生生的,你做什么怪!” 段伯颜阴阳怪气的道:“还说呢,我这是替自己修福气。” 他啧啧道,“阿姐,你可不知道,我跟太子不过是背地里骂了齐王几句,他就说以后要把我点了天光,熬断我的骨头。” 他说,“你听听,我可是他舅舅!” 寿老夫人便看向齐王,齐王赶紧道:“我就是看见个典故,说笑呢。” 她又陛下,陛下摆手:“阿姐,我被他们都要弄得心里憔悴了。” 但他道:“先把齐王罚了吧,哪里敢这般对长辈不敬。” 寿老夫人就心想,点天光,我今日好像听人说过。 听谁说的呢? 她在梦里皱起眉头,伯颜笑着走过来,问:“阿姐,多谢你来了,我才敢说骂齐王。” 她就骂:“以后别没大没小的,那毕竟是陛下!那是陛下的儿子!” 但是她又舍不得骂了,拉着他的手道:“伯颜,我是不是好久没见着你了?” 恐有十六年了。 怎么也不入梦来见一见故人。 …… 镇国公府里,兰慧抱着枕头来跟兰山君睡。她这几日都是如此,很喜欢跟兰山君睡前说说话,以此来加深感情。兰山君知晓她的好意,但今日实在是精神不济,她道:“我可能要先睡了。” 兰慧一看她的脸色就担心,“怎么一点气血都没有?” 兰山君:“可能是先去了祝家,又去见了寿老夫人,有些累。” 兰慧:“六姐姐赶紧睡!” 兰山君心神俱疲,点点头,很快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等她醒的时候,就见慧慧坐在床上给她擦汗,道:“六姐姐,你做噩梦了。” 兰山君不记得。她茫然说,“是吗?” 兰慧:“是。你难出了一身的汗,我摇了摇你才醒。” 她朝着外头喊,“沏一杯温水来。” 秦妈妈带着引秋进门,担忧道:“怎么就梦魇了?要不要去白马寺里面拜拜?” 兰慧:“明日问问母亲。” 兰山君:“无事的。” 她摇摇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秦妈妈:“子时。” 兰山君:“还早着呢,你们也快些睡吧。” 兰慧忧心忡忡,“六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兰山君温和道:“没有。” 兰慧就不好再问了。她之前觉得母亲是想多了,但是近些日子越跟六姐姐相处,她就越觉得母亲说得恐有道理。 六姐姐可能心中藏着事情。 但她不肯说,这是情分没到。兰慧无声的叹息,攀着阿姐的胳膊好一会才睡着。 兰山君却睡不着了。 她等兰慧呼吸轻缓之后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她举着灯坐在外间案桌前,浑浑噩噩坐了好一会后,提笔想写点什么,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兰慧,恐被她看见,便又放了下去。 但脑子里浆糊一般,很多事情竟像云烟一般,在心中起起伏伏萦绕,却又没有个头绪。 她不得不再次提笔,像郁清梧写札记一般,也写上一段语意不明的话。 “元狩四十八年元月二十,知往事有名目,天光有典故,宋贼多恨我——” 笔力锋利,犹如刀削。 她想,宋知味和幕后的凶手必定是恨毒了她,所以才用了这种办法来折磨她。 那她将来也要还回去才行。她这个人,除了骨头倔,还爱学人做事情。 颇有些眦睚必报。 且今日许是压抑已久的心事释放了一些,她反而没有像之前那般去细细盘旋在过往的每一件小事上不放过自己,没有再纠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犯了什么错才让人如此对待。 她只想到苏家兄妹——他们不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吗? 他们的命也还是没了。 权贵愚人,奸贼杀人,本就毫无道理。 而后又想到老和尚。 她自从开始查十六年前这个节点开始,便发现,正好是十六年前的春日,先太子和他的舅舅镇南大将军段伯颜相继去世。而后,先太子一党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自此不再成气候。 老和尚若是跟她的事情有牵扯,若是在朝堂,会不会是先太子的人呢? 她总是不可避免将所有的人和事情都跟她被困淮陵牵扯在一起。 这是在淮陵漫天黑寂里养成的习惯。 这种习惯让她痛苦,但也总能让她多想出一个凶手来,多想出一种别人迫害自己的缘由来。 她并不忌讳这种胡猜。 她猜的凶手太多了,万一能猜中一个呢?她当时就想,猜过,怨恨过,也比没怨过好。 于是又提笔,在纸上写道:“贼人多恨他,迁怒于我。” 若老和尚是先太子的人,那他可能得罪的就是齐王。 齐王啊……齐王十年后,虽然熬到了五十岁,但却是隐隐有胜出的局面。若是老和尚跟他有恩怨,那宋知味用她做礼投靠也是有可能的。 宋知味那般的人,冷冷清清,冷心冷情,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只是,到底是想不通为什么非要用点天光这样的法子。 无论是哪种猜想都想不通。 寅时了。 兰山君认认真真将纸折起来。突然又想到郁清梧。 他是喜欢写札记的。 她看看手里的纸,手一顿,干脆也做了一本札记。 以后能写的东西姑且多得很。 兰山君在案桌前坐了一夜。 这一夜,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痛苦,反而越到最后越平静。 这是她的好处,她总有一股子韧劲在,能撑住所有意外的发生,不让自己倒下去。 兰慧起床的时候,便见她直着腰,坐在案桌前看窗外的风景。 见她这般,就知道她一夜都没有睡!兰慧大喊:“天爷,好歹也眯一会!要是睡不着,也叫我起来一起说说话啊!” 兰山君却睡不着,等用了早膳后问:“下个月初,我听闻宋国公府有赏花宴?” 兰慧点头,“是啊,到时候母亲要带着咱们两个去。” 她看了一眼兰山君,“六姐姐,母亲恐要给你挑夫婿了。” 她小小年岁,说起这些来一点也不害臊。 兰山君刚开始还好奇她是如何养成这般的性子,后来发现母亲时不时就要跟她说几句嫁高门,便也明白了。 她摸摸兰慧的头,“那你帮我看着点,我眼光不好。” 兰慧被摸了一把,高兴得很,觉得六姐姐终于跟自己亲近一些了,道:“好啊,洛阳跟姐姐适龄的男人我都知晓。” 她帮着兰山君梳妆,而后无聊道:“明日你要去寿府,三哥哥要跟着齐王世子去马场,我却要和母亲嫂嫂一起学管家,实在是枯燥无味。” 兰山君本来往头上插金簪的手一顿,“三哥哥要跟齐王世子去马场?” 兰慧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母亲是高兴了,四叔就提心吊胆的,生怕他惹出祸来。” 四叔父的胆子最小,做什么事情都是站战兢兢的,所以齐王很瞧不上他,一直没有重用他。 但唯独兰三多事这点四叔父没想错,两年后兰三害得他丢了官印,自此以后,镇国公府一蹶不振。 兰山君:“四叔父的担心不无道理,还是提醒母亲让三哥警醒一些吧。” 她记得上辈子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当时兰三实在是得意,在她面前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不过应当是没有出什么事情的,不然他也不至于那般炫耀。 她没管太多,道:“对三哥哥而言,警醒一些没坏处。” 兰慧:“谁说不是呢。” 第二日,兰山君早早的就去了寿老夫人家里。她还想看郁清梧手里记载着点天光的书。 等她走了,兰三少爷才慢吞吞的过来陪着朱氏用饭,叹气道:“我都怕她了!” 兰慧翻了个白眼,三少夫人忍着没有说话。 她告诫自己不能生气,给他塞了个包子。 但包子没有塞住兰三少爷的嘴巴,反而涨大了他的嘴巴,包子在他嘴巴里面嚼,也没有堵住他的嘴,还在那里叨叨叨:“她可真厉害啊,这几日见了我都不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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