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筷子,来到主屋。 主屋因为户型宽敞通风,她昨天又送去了木炭,因此屋里只有浓重的药味。 胡桂华病恹恹地靠在床上,他发病时间比沈庆云晚,因此病情较轻,但却是一日比一日的严重。 再加上伺候他的还是冷山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送走’了。 “父亲,女儿来看您了,您身子好些了吗?”沈黛末半跪在胡桂华床前。 “末儿来了,咳咳——”胡桂华刚说两句,突然大咳起来。 冷山雁拧紧了眉,立刻上前用手帕捂住胡桂华的嘴,免得飞沫溅到沈黛末身上,让她感染生病。 况且,他刚才站在一边伺候胡桂华这么久,也没见胡桂华咳嗽得这么厉害,活像要把肺给咳出来,倒像是故意的。 冷山雁危险地眯了眯眼,挡在沈黛末面前,有些强硬地将胡桂华摁回床上。 “父亲,快躺下,天气冷,小心背部再着凉。” 胡桂华看着冷山雁,眼珠子微微瞪大。 他这下子被真气得咳嗽,不停地顺气,好一会儿才顺过来:“末儿,考得如何?” 沈黛末心里觉得还行,却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免得以后打脸。 “也就那样吧。”她说道。 胡桂华听她这话,松了口气,心道:‘果然考得差,不然也不会这幅说辞。’ 他的云儿读了这些年的书都没考上秀才,岂是她这个认识几个字的半吊子能考上的? “秀才本就难考,你也该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好生找找其他门路才是。”胡桂华说。 沈黛末敷衍点头:“是。” 她和胡桂华关系不好,因此说了这些客套话,也就相顾无言了。 “妻主快出去吧,父亲这会儿身体不大好,需要静养,这里有我伺候就行。”冷山雁见势说道。 沈黛末点点头:“好。” 她走出房间。心想,从刚才胡桂华的态度来看,冷山雁应该没有明里整他,不然就算他不跟自己诉苦,也会找机会告诉阮青鱼。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药品的身上。 说到药品,沈黛末想起刚才胡桂华那一声大咳,虽然冷山雁瞬间挡在她面前,但是空气里那些微小飞沫不可避免落在她身上,也许会被传染。 就算这次没有传染,她一定是要每天去主屋请安,长此以往难免也感染风寒。 在古代生病多容易嗝屁啊,沈、胡二人不就是例子吗?如果她也跟着生病死了,冷山雁岂不更开心? 可既然这样,刚才胡桂华咳嗽的时候,他为什么瞬间挡在她面前呢? 沈黛末回想着刚才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乌沉沉的,像永远照不进的黑暗角落,却以身替她遮挡,为什么啊? ‘哎呀,想不通,不管了!’沈黛末抓了抓头发,‘先去药局,开点预防药吧。’ 她去了药局,路上经过书坊。 费大娘立刻拦住她,要她抄书。沈黛末原本没有心情,但想到这几天都没有收入,又要买木炭、买药,缺钱缺的厉害也就答应了。 正好费文也在店里,拉着她要给她展示新买的斗鸡,她就留在书房里一边抄书一边聊天。 “听说你姐姐和你父亲都病了?”费文问。 “是啊,所以我准备一会儿去药局拿点预防的汤药。”沈黛末说。 “嗯,是该开点药。我爹说家里有病人,除了要给病人服药外,亲眷也要注意,以免吸收病气,连累自身。”费文说。 沈黛末忽然凝思,冷山雁近身照顾胡桂华好几天,也没说给自己开一副药剂,他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 中午,她提着清瘟药回家,看到厨房里准备给胡桂华煎药的冷山雁,忽然来了主意。 “郎君?”她站在门边探出头来,眼里溅着笑花。 冷山雁被她吓了一跳。 “妻主?”他嗓音微讶,随即盯着刚倒下的药,眼眸沉沉:“淑女远庖厨,您不该来厨房的。” “那我不做淑女不就好咯,我只做你妻主。”沈黛末直接踏进厨房,来到他身边。 冷山雁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任性又孩子气的话,无奈问道:“妻主来厨房做什么?” “将将!”沈黛末将清瘟药提到他面前:“我去药局买了点预防药,你每天伺候父亲,我都担心你传染风寒,以后你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能拉下。” 冷山雁眸光变幻,心好像被撞了一下:“我不用喝这些,我——” 突然他一双狐狸眼惊得瞪圆。 沈黛末用药包轻轻抵住他的薄唇,淡淡苦涩的药香蔓延在他鼻尖。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真是的,你对其他人那么好,却怎么不知道心疼自己呢?算了,我亲自给你熬吧。” 她直接拆开药包,倒水、煎药一气呵成。看似对冷山雁呵护备至,眼睛却盯着属于胡桂华的那一份药。 这次她从一开始就盯着,冷山雁总不会有机会搞小动作了吧? “……”冷山雁沉默半晌:“妻主,其实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 他一点都不好,自私、阴毒、刻薄、小性,是所有人唾骂的毒夫,上一世,这一世,都是。 沈黛末侧眸看着他,莞尔笑道:“我觉得你好就行。” 两人面前一人一个小药罐子,火焰静静燃烧,厨房光线不好,一对影子被一起被映在了被烟熏燎漆黑的墙壁上。 冷山雁盯着炉子里的火焰,忽然觉得自己也被它照耀到了,唇角勾起小小的快乐。
第16章 为她再次陷落 当天中午以及晚上,沈黛末都以这种方式盯着冷山雁熬药,胡桂华的身体虽然没有明显的好转,但也没有恶化的趋势。 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当她特意早起时,白茶已经将药熬好,并且已经给胡桂华喂下。 至于冷山雁,在她醒来时,他正背对着她穿衣。 从前这个时候,他早就已经起身去主屋里伺候了,从来没有起得这样晚过。应该是怕惊醒她,所以故意差遣白茶替他熬药。 这样可不行,还是得找个理由请大夫来复诊才好。沈黛末心想。 * 简单用过早饭,冷山雁就去了主屋里伺候,白茶则出门买菜,沈黛末去东厢房看了看。 沈庆云恢复得不错,已经能和她简单交谈两句了,阮青鱼一直照顾着她,连兰姐儿都不顾不上。正好今儿上午阳光好,阮青鱼就直接将她放在厢房门口的摇篮里,让她自个儿玩。 沈黛末见她可爱,想起之前带冷山雁去逛夜市买的许多果子还有好多没吃完,就回屋拿了两颗越梅逗她。 她本以为小孩子对甜滋滋的糖果都没什么抵抗力,谁知道看到她手里的越梅直接摇头,用软巴巴的嗓音道:“楂条、楂条” 沈黛末有些惊讶,阮青鱼没钱,几乎没给兰姐儿买过糖果,她怎么知道楂条的? 突然,兰姐儿看向她的身后,开心地伸出小手,声音更激动:“哥哥,楂条、” 沈黛末回头,看到的是买菜回来的白茶。 白茶看到沈黛末手里的越梅,笑得有些勉强:“对不起娘子,大娘子生病,大郎君忙着照顾,没时间管兰姐儿,我看她可怜,就偶尔拿您买回来的果子给兰姐儿。” 沈黛末不在意道:“没事,兰姐儿喜欢吃楂条?” 看到沈黛末没有怪罪的意思,白茶也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啊,兰姐儿别的果子都不喜欢,就喜欢吃楂条。” “哥哥,楂条!”兰姐儿还在说。 白茶看了看沈黛末的脸色,说道:“兰姐儿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 白茶放下菜,匆匆跑回西厢房。 沈黛末看着一脸天真懵懂的兰姐儿,捏了捏她的小脸,小声道:“你真是个宝贝,白茶那么不喜欢阮青鱼,对你却——” 说着,沈黛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是啊,原著里白茶可是个恨屋及乌的人,他跟阮青鱼有仇,又怎么可能对兰姐儿好?如果不是准备害她,就是她对白茶他们有利。 可是兰姐儿一个堪堪两岁的孩子,他能图什么利? 突然,沈黛末脑子里轰然巨响。 沈庆云、胡桂华接连重病。他们一死,沈黛末就是沈家唯一的成年女人,唯一能在后宅里压冷山雁一头的人也没了,剩下一个阮青鱼,想做掉实在太容易,那兰姐儿就成了孤女,自然归她这个小姨抚养,而如果她这个小姨再死了呢? 冷山雁作为鳏夫抚养兰姐儿再正常不过,到时候他有钱、有房子,还有侄女傍身养老…… 沈黛末的心一凉到底,她终于明白过来冷山雁的阴谋,原来他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这么简单。 这毒夫是冲着她来的啊!所以她之前救沈庆云,倒阴差阳错救了她自己,不然这毒夫杀了别人,马上就要对她下手了。 “妻主。”冷山雁站在主屋台阶上唤她,玄墨色的衣袍,冷风微微吹起一角。 沈黛末一个不稳,险些撞倒兰姐儿的摇篮。 “妻主——”冷山雁上前扶起她来,看了眼兰姐儿,眼中闪过阴霾:“妻主,您怎么了?” “啊,我……”沈黛末看着对方漆黑的瞳仁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冷山雁这么聪明缜密的人,一定察觉到了她情绪突然的变化,兰姐儿又在他身边,他只要回头去问问白茶,就能立马明白她发现了他的计划。 怎么办?怎么办? 沈黛末心一横,直接拂开他的手,回到西厢房里。 白茶还在屋里装楂条,她语气有些沉:“白茶,你先出去。” 白茶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冷山雁后点了点头,出门时不忘把房门带上。 冷山雁就站在门边,沉默地看着她,阳光穿过格子门将光线切割成块,极美的一张脸仿佛藏在幽深旧宅里的一窠蛇,锋利美艳的眼睛就是蛇信子,只要她稍微露出马脚,它立马露出毒牙朝她扑来。 这把生死局。 沈黛末深吸一口气,眸光落在冷山雁身上,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落寞与脆弱:“郎君,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太喜欢你这样恭良孝顺。” 冷山雁眼眸受了震。 沈黛末继续说:“每次我看见你去主屋照顾父亲,我总是不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冷山雁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他活下来。”沈黛末直勾勾的看着他,像一根针刺向他。 冷山雁眉眼隐隐惊讶,向来冷静从容的他不敢相信沈黛末会说出这种话。 惊讶吧,沈黛末很满意他的反应,但不敢表现出来,脸上继续端着昏暗哀愁的表情:“两个月前的今天,是我父亲被卖掉的日子。” 冷山雁知道她口中的父亲指的是生父席氏,也知道席氏被卖掉的事,但事情过去这么久,外界传闻也不好听,冷山雁一直认为沈黛末会永远对此闭口不提,却没想到她主动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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