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就在姜杭大军等待着攻城器械就位时,她也没闲着。挖地道偷袭,喊话扰乱军心、小范围骚扰、甚至连利诱投降的伎俩都用上了,但都被沈黛末一一化解。 姜杭又气又怒,不惜孤身亲自来到城门之下,大声问道:“守城者何人?” 沈黛末站在门口之上,雪白的银甲紧贴着纤瘦清冷的身形,长发高束马尾,发丝凌乱的垂在眼眉边,温和清澈的眼眸望着她,像穿透迷雾的光,虽然面无表情,却有一种吸引人的冷静自持。 “寒山知县沈黛末。” 姜杭没想到与她对战的对手,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而且知县,一个文官,竟然让她接连损兵折将,翻了大跟头。 “好,我记住你了。”姜杭咬着牙,策马离开。 半个月后,攻城器械感到,沈黛末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到来,如果说之前她能守住,多亏了寒山县天然的地形优势,那么现在大型攻城器械到场之后,这些优势以荡然无存,只有硬碰硬。 她环顾一周,发现在巨大的攻城器械面前,已经有人出现了惧意。 沈黛末拔出长剑,声音淡而有力:“在我的身后,就是城内几l万百姓,她们视我为父母官,我就不能视她们为草芥,让她们成为凤州城百姓一样惨死的冤魂。她们之中也有你们的父母、姊妹、兄弟、至交好友。我会为寒山县流尽最后一滴血,若有怯懦撤退者,斩!若我怯懦撤退,斩!” 这番话顿时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她们高呼着沈黛末的名字,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为了她们的亲人,绝不退缩,在震天的厮杀声中,无数人倒在血泊里。 与此同时,洪州城,被沈黛末派出求援的人终于赶到了太女的大营。 太女及其幕僚们正为何云和姜杭围堵洪州的计划急得焦头烂额,突然听到有人以一己之力,绊住了姜杭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大喜过望。 “是谁?你们有多少人马?本宫要大大嘉奖她。” 士兵道:“回殿下,是寒山县知县沈黛末,我们只有三千人马,已经抵抗姜杭8万部队,城楼以破败不堪,还请太女速速发兵救援。” “沈黛末?这人是谁?”太女和幕僚们面面相觑,从未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最终还是坐在角落里的东海静王孟灵徽惊讶起身道:“是她,她竟然还活着。” “灵徽,此人你认识?” 孟灵徽连忙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初被何云排挤打压从金榜上划掉名字的状元,沈黛末。” 太女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我立刻派两万人去助她。” 硝烟弥漫,沈黛末累得几l乎已经提不起剑来,浓重的血污糊在她的脸上,血红一片让她看不清视线,仿佛连天空都是血红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尸体,衣服已经全部染成红色,分不清是敌是友,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和血腥味道。 又是一声嚎叫声,是姜杭部队的新一轮冲锋,沈黛末一把抹掉了眼前的血迹,捡起一旁已经死去的弓箭手的箭,朝着乌泱泱的敌人射去,随即无数箭矢石头朝着她的方向砸来。 “大人小心。”雷宁将她扑倒,原来她所站的地方顷刻间被射成筛子。 “大人,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您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守着。”雷宁道。 沈黛末摇头,看着还在拼死抵挡的将士,她决不能休息:“我走了,军心就乱了。” 沈黛末重新拔出剑,杀了出去,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声,雷宁惊喜的大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无数骑兵朝着姜杭的军阵里冲去,她们没有防备,顿时被打得四散奔逃。 沈黛末站在城楼看到这一幕,终于笑了出来,寒山县得救了。 * 战后,沈黛末被送回了家中,她太累了,一沾床就沉沉睡去。 白衣已经成了一件血衣,一双手温柔地将她的衣裳脱去,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渍,处理她身上的伤口,然后温柔地伏在她的身边,沉香萦绕在她鼻尖,香味虽然很淡,但却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冷山雁坐在床边,宽大干燥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脑袋,窗外充盈的阳光从窗棂中渗透进来,他的身影轮廓连发丝都仿佛在发光一样,似一汪沉静的海,海面波光粼粼,将她纳了这片静谧中。 不知睡了多久,许是一天,许是两天,沈黛末悠悠醒来,但没有睁开眼,闻到那股熟悉的沉香后,她翻了个身,手臂在床边胡乱摸着,摸到了熟悉的细腰上。 “郎君?” “我在。”冷山雁的声音低沉而包容。 沈黛末枕上了他的腿,道:“将他们放了吧。” 冷山雁修长有力的手在沈黛末的眉眼边轻轻揉着,声线和缓:“昨日就已经放了,放心吧。” 八万人对三千人,简直不敢想象。因此早就有人主张投降,甚至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与姜杭里应外合,偷偷打开城门,所以冷山雁在姜杭的部队到来之前,就找借口,将这些有二心的人的夫郎孩子邀请到府中软禁起来,有专门的守卫把手,这才没有让姜杭的离间计得逞,沈黛末才可以专心抵抗外敌,不必担心被内部攻破。 “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沈黛末阖着双眸笑了声,脸埋进了他层层叠叠的衣袍里,深吸了一口衣袍上沾染的沉香,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第89章 我继续立大功 寒山之战,不但让沈黛末一战成名,同时也拖延了何云围困洪州的计划,为太女争取了时间,扭转了战机。 沈黛末看着军报,上面说何云的军队爆发了一场瘟疫,病死无数,太女趁机命人追击,何云军队溃败,欲渡江南下投奔南越,由于榆江离寒山县最近,太女立即封沈黛末为统制,率领驻扎在县城的两万精兵,配合追击何云的师英在榆关截击何云残部。 “如果不是这场内乱,朝廷无人,谁能想到我一个文官,莫名其妙就成了武官了呢。”沈黛末收到命令,准备即刻起身。 “才休息了没多久,伤都没有养好就又要走……”冷山雁沉默了半晌,随后语气满是不舍道:“至少先喝了这碗白果鸡汤再走吧。” “我以为家里已经没有吃食了。”沈黛末看着鸡汤说道。 她在守城时,冷山雁为了替她稳住内部,软禁了许多豪绅、巡检的夫郎孩子,再加上府外的守卫少说也有上百人,即便家里已经提前屯了粮,也经不起这么多人吃。原本的一日三食,也要缩减成一日两食,甚至一日一食,连一粒米、一口水都舍不得浪费,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大圈。 这些日子,又来了军队驻扎,城中的粮食更是少得可怜,人人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真不知这些鸡鸭肉类,他是如何俭省出来的。 “之前就让阿邬藏好,专门给您留着,等您回来补身子用的。”冷山雁随意的一句话,将这些日子的节衣缩食简单带过。 他捏着汤勺,舀了一勺鸡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递到她的唇边:“来,喝一口。” 鸡汤汤色清亮,上面漂浮着点点油星子,混着白果的清香,香气浓郁扑鼻。 沈黛末微微低头,喝了一口,淡粉的唇上沾上了亮晶晶的水光:“真好喝。” “再喝一口。”冷山雁又要舀一勺,被沈黛末握住了手腕。 “这些日子你过得不比我轻松,守着那么多人质,日夜提防着他们的小动作,劳心费神,你也该多补补,剩下的你都替我喝了吧,我得走了。” 冷山雁淡睫低垂,紧捏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突然抱住了她,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脆弱害怕:“妻主,雁从不指望您出人头地,只希望您平安无事。之前守城是迫不得已没有退路,但这次是您第一次领兵,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拦不住何云就拦不住,切记不要让自己受伤,我在家里等着您回来。” 沈黛末一下子愣住,随后缓缓回抱着他,下巴轻轻地抵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脸颊边他柔软的发丝,仿佛这世界上最纤细柔软的羽毛,温柔的将她包裹其中,变成一个令人心安的茧,那是她的家。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她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侧颈,柔声坚定道。 * 沈黛末率兵一路急行赶往榆关,不知是因为她的速度太快,还是何云的进军速度太慢,直接在夜间撞见了何云驻扎在山中的营寨,由于瘟疫和接连败仗的影响,何云的军队人数寥寥无几,并且因为被师英追击,各个如同惊弓之鸟,沈黛末带兵趁夜冲锋,这些士兵顿时做鸟兽散。 沈黛末直接带兵冲向了最大的一个营帐,将正准备逃跑的何云擒获。就在众人都高兴立了一件大功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营帐里传来男人的呼叫声,她和雷宁对视一眼,连忙奔去。 她们离营帐越近,就能越听到里面的声音,像是男人发疯嘶喊的声音。营帐里亮着烛火,将影子投影在帐篷上,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揪着另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手执匕首就要朝他挥去。 “为什么你永远都要压我一头,我恨!我恨!明明我已经是生下了皇女,我的孩子继位为帝,我是太后,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让我如愿!文洛贞,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住手!”沈黛末冲进营帐大喊。 跪在地上的男人还未来得及看她一眼,一道寒光闪过,飞溅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帐篷。 “啊——”文洛贞捂着眼睛,大汩大汩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来,他的喊声透彻心扉,身子摇摇欲坠,就在他即将倒地的那一刻,沈黛末立马冲上去扶住了他。 “把瑞贵君控制住。”对着雷宁说道,又指着帐中榻上那个小婴儿:“还有皇女。” “是。”雷宁一把夺过瑞贵君手中的匕首,拿出绳子将他的手脚困住,堵住嘴巴,孩子则被她抱在怀中。 “太后,我马上去给您找军医,您忍一忍。”沈黛末扶着文洛贞,厚重的衣裳之下,他的骨骼清瘦地几乎硌人,发丝凌乱、衣裳虽然华贵但看起来脏兮兮,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换洗过,可见无人照顾他,他吃尽了苦头。 文洛贞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因为疼痛死死的抓着她搀扶着自己的手腕,声音断续而破碎发颤:“你、你是谁?” “臣是寒山县知县沈黛末,奉命追讨何云,她已经逃跑了,太后您没事了,臣很快就能把您送回太女的身边,你们父女马上就可以团圆,您坚持住。”沈黛末扶着他到榻上坐,一面催促道:“军医!快把军医找来!” 雷宁很快找来了一个军医,清理了文洛贞脸上的血污,处理了不停出血的眼睛,然后走出了营帐,对着沈黛末摇了摇头:“太后的双眼被人用利刃划过,已经完全失明,再也不能视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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