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知徵说着,轻轻的靠在了徐韶华的肩膀上,喃喃道: “徐同窗,借,借我靠一下,我有些累……” 徐韶华正听着声儿,就觉得肩膀一沉,他立刻抬手去探了卫知徵的额头,滚烫至极! 徐韶华只得将卫知徵先放在蒲团之上,当下也顾忌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行踪,他直接去角房取了两床被子,一铺一盖。 没多久,卫知徵便发起抖来,哪怕盖着被子,仍不住叫冷,徐韶华用湿帕子为他降温,却冷不丁被他抓住了手,嘴里还不住的唤着“娘”。 被迫当娘的徐韶华,也只是沉默一瞬,便听之任之了。 现在的卫知徵,总是让他想到曾经的自己。 那个即便被嫌弃,被厌恶,也依旧笨拙的想要得到母亲关心的自己。 天赋异禀不是他的错,可却是会让寻常人感到冒犯畏惧,哪怕是他的生身父母。 出于微妙的共情心理,徐韶华在卫知徵身旁坐了一夜,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卫知徵的烧才退了下去,睡的也越发安稳了。 徐韶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卫知徵就这么睡着,他将一筒水放在卫知徵身旁,趁着天未大亮,悄悄离去。 徐韶华总觉得自己来了京城之后,道德底线有所下滑,这种翻墙的事儿做的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安王试图让卫知徵作证之事,似乎被乐阳侯断了念想,接下来,他又会怎么做呢? 徐韶华带着一身的雾气,回了宅子,大用一见徐韶华回来,先是一喜,可又反应过来现在是国子监进学的时候,郎君此时回来,莫不是在国子监受了什么委屈? 大用的脸上不藏事儿,徐韶华见状笑着宽慰了一句,说自己是出来探望同窗,大用这才放下心。 之后,大用便直接引着徐韶华去了库房,将景帝送来的茶叶、金银瓜子等物指给徐韶华看。 那东西送的都是贵重又不易被发现的,只金银瓜子便各有一匣子,整体价值与那日常齐昀拿出的箱子价值相差不大。 更不必提那作为贡品的碧螺春,便是寻常官员之家,也不多见。 徐韶华一时有些惊讶,难道这年头,当圣上的给臣子操心都操到这地步了吗? 随后,大用见徐韶华面色疲惫,忙让徐韶华先去歇着,但徐韶华也没有入睡,而是伏案写起拜贴。 而他要拜见的,正是乐阳侯府。 等徐韶华写完,大用也提着徐韶华喜欢的馄饨和肉饼回来了,徐韶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自己喜欢之物,还真是深入大用之心。 徐韶华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请大用将拜贴送到乐阳侯府,这才开始用餐。 今日的肉饼中有少量肉馅儿,以及近日朝堂中的一些琐事,似乎是写的急,连笔墨都有勾连之处。 但徐韶华也因此对于玉佩之事更加了解,原来这次安王盯上卫家并非无意为之,而是为了与右相打擂台。 安王府。 靶场上,安王面色微冷的站在一棵文冠果树下,手持一把黑铁弓,将弓弦拉满: “姓周的借着常家的手,把他那爪子都伸到本王的户部来了,常家,呵,这些被先帝撸了一遍的勋贵,到现在还是贼心不死!” 幕僚闻言,只是抚了抚须,笑道: “常家虽然有用,可实在蠢顿,若非王爷要给他们个教训,他们焉能这般顺利的把人安插在户部?他们不知见好就收,反而养大了胃口。” “嗖——” 一声急促的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安王看也不看,却已是正中红心。 随后,安王又抽出一箭,淡淡道: “养大胃口的,不是常家,是姓周的。他以为拿捏着善儿的事儿,便能让本王心甘情愿的将户部拱手相让……他倒是高看了自己,低看了本王!” 又是一箭射出,箭羽在草靶上不住颤抖,应是入木三分! “彩!” 一旁的幕僚见状,忍不住喝彩,安王今日状态不错,心情也不错,随后又慢悠悠的抽出一支箭,只是这次的箭,对准的是文冠果树上,一颗已经发干的文冠果。 文冠果因其成熟后开裂的果形与文官帽颇为相似而得名,安王这会儿眯了眯眼,一支利箭飞射而出,直将那颗文冠果击的粉碎,这才放下手臂,将长弓丢给一旁的侍从: “且看卫家如何选吧,不过,以乐阳侯的性子,他十有八九都会躲着本王。” 安王淡淡的说着,随后在侍从奉来的铜盆中净手,柔软的锦帕在他的双手间若隐若现,便见安王那唇间勾起一抹冷笑: “常家已经下场,卫家还妄想独善其身,也要看本王答应不答应!” 显然,继右相盯上勋贵这块肥肉后,安王也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不过,右相给自己儿子拉了一门亲事,而安王则是直接从自己儿子的清白证人中,定下了卫家。 由不得卫家不做! “可,若是如此,世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大都督性子严苛,便是咱们想要打点一二都不允,若是卫家不愿作证……” 安王看了一眼幕僚,淡淡道: “卫家愿不愿意不重要,本王点了他的名,姓周的便容不得他们,除非卫见桥敢直接向姓周的投诚,可是,他敢吗? 这事儿暂且不提,这次善儿的玉佩是如何从府里丢失的,可曾查出什么?” “王爷记性好,一月前见世子带过,故而我让人查起来也省事儿不少。 半月前,府里放了一批签了长契的下人,大部分都在京城住着,只有那么一位奔着山阴去了。” “你确定他去的是山阴?” 安王“啪”的一下子将帕子丢到铜盆里,溅起的水花浇了侍从一脸,可他却一动都不敢动,安王更是狞笑道: “好!好!好!好一个右相!本王真是小看你了!你的爪子何止伸到了户部,那是连本王的身边都敢来啊!” 幕僚这会儿也是噤若寒蝉,此事他只用了两日便查出来了,可之所以今日才说,也只是看王爷今日心情好罢了。 但没想到,还是让王爷气的够呛。 “这一次,这个证,卫家不做也得做!哪怕那卫知徵残了,瘫了,只要能喘口气,也要给本王抬到刑部作证!” 安王厉声下令,随后立刻便有人去办。 而另一边,徐韶华用完饭,小憩了一会儿,便洗了把脸,准备朝乐阳侯府而去。 若是这次他不曾猜错,卫家无论如何也都避不开了,卫知徵那顿打,也是白挨了。 安王哪里是不知玉佩的猫腻,那是借着玉佩之事,拉更多人下水,借着右相的手,为自己壮声势呢! 也不知右相若是知道安王的打算,又会如何? 不过,到现在为止,安王都在全心全意的和右相相斗,难不成……越十三是右相的人? 徐韶华脑中浮起这个猜想后,不由得睁开了眼,眼中难得的不解。 右相明明大权在握,又为何与江湖势力勾结,并且对凌兄屡次下手? 不过,如今徐韶华还未见过右相一面,更未与其打过一次交道,只能暂且先观望了。 徐韶华按了按眉心,将方才的种种猜想抛之脑后,忽而觉得马车一顿,原来已至乐阳侯府。 不过,徐韶华上门之时,吃了闭门羹,那门子虽然有礼客气,可话中的意思却是世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徐韶华照看了卫知徵一夜,哪里不知道卫知徵如今的情况,可他今日为的可不止见卫知徵。 当下,徐韶华只好脾气的笑了笑: “小哥不妨再去通报一声,我与卫同窗相交甚笃,他一定愿意见我。” 随后,徐韶华将几颗金瓜子放入门子手中,门子登时便看直了眼,这金银瓜子虽然权贵赏人之物,可是这成色却大有不同。 便是他们乐阳侯府如今赏人用的金瓜子,也不及这位小郎君手中的金瓜子晶亮! 再看这小郎君的品貌,似乎更能说明他来历不凡,门子当下便慎重了起来,请徐韶华稍后片刻,他则重新进去禀报。 而此时,乐阳侯府内,卫知徵因为一场高热昏昏沉沉,还是管家发现了卫知徵的昏睡,他对于卫知徵身上的包扎和铺盖都未多置喙,瞒着乐阳侯将此事压了下来。 毕竟,他掌管乐阳侯府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是侯府的,什么东西不是侯府的,他都心中有数。 可是,那是唯一一个帮了他家世子之人,何必让侯爷给人家平添烦恼? 而乐阳侯也在得知卫知徵高热昏迷后,终于大发慈悲的让人去请了大夫。 “侯爷,药喂不进去!世子的药根本喂不进去啊!” 没过多久,管家便一脸急色的冲进书房,乐阳侯面色一变,冷冷道: “这个逆子,他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那铁鞭便是习武之人都受不过三鞭,可昨日侯爷却对世子打了四鞭,一夜不饮不食,无医无药…… 我去时,世子脸都是凉的,也不知在祠堂里昏了多久。这哪里是世子不想要命,分明就是……” 侯爷您想要世子的命! 管家不敢僭越,是以最后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可即使如此,乐阳侯还是听了出来,他忍不住瞪了管家一眼: “你素来护他,当真那么听本侯的话?” 管家苦笑一声: “我不过是您的仆人,哪里敢违令?至多,让人给世子送了一个炭盆罢了。” 管家的话,让乐阳侯面色一时青,一时白,半晌,乐阳侯袍袖一甩: “跟上!” 管家见乐阳侯终于愿意去瞧世子一眼,当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而等乐阳侯到了卫知徵的屋子时,一股子苦药味儿扑面而来,素来好洁的乐阳侯难得没有嫌弃,而是走过去,看着卫知徵,居高临下道: “明乐,本侯来了,你快些喝了药吧,乐阳侯府不能没有你。” 卫知徵只是发出几声呓语,若是他这会儿清醒着,怕是又要说什么不敬之言。 乐阳侯看着卫知徵一动不动的模样,皱了皱眉,走过去几步,拾起衣摆,坐在卫知徵的床边: “取药来。” 管家将一碗温热的汤药奉上,乐阳侯吹了吹,将汤勺抵到卫知徵的唇边,低低道: “明乐,爹来了,吃药吧。” 褐色的药汁顺着卫知徵的唇边滑过,没入织锦缎的竹纹枕中,留下一滩丑陋的痕迹。 “侯爷,没有用的,咱们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世子除了唤了几声娘外,便,便都是这样子了……” 管家近乎叹息的说着,乐阳侯亦是面色难看: “本侯从哪里给他找娘过来?便是本侯,这么多年来,夫人尚且不曾入梦……” 乐阳侯适时的住了口,这是个不合时宜的话题,正在这时,二门的门子走了过来,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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