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侯闻言,沉默了一下: “话虽如此,可是,常家乃是心甘情愿,安王也不想,不想落了下乘吧?” 徐韶华有些诧异的看了乐阳侯一眼,两大勋贵都沦落到在国子监抢人了,还这么拿腔作调吗? “所以,安王爷这不是给侯爷递了梯子吗?” 乐阳侯一时心中苦涩这梯子递的还不如不递,这与逼良为娼有何异?! 乐阳侯的表情实在不容忽视,徐韶华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才低低道: “侯爷在犹豫什么?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机会。” “什么?” 乐阳侯有些呆愣,徐韶华这才悠悠道: “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机会。安王爷要的是洗刷世子清白,而右相大人想要的是什么?” “左不过是打压安王爷的势力,收归己用罢了。” 乐阳侯可有可无的说着,徐韶华低眉一笑: “是了,所以这就是侯爷的机会。如今安王爷在弱势,不可避免的想要为自己一壮声势,而侯爷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那是右相啊!” 乐阳侯不光怕安王,更怕右相,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右相! “难道现在侯爷有旁的选择?莫不是真要让安王爷派人逼上门来,才要忸怩作态,最后亦不知身归何处?” 徐韶华的口吻淡淡的,乐阳侯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但还是强作镇定道: “那本侯总不能将明乐这样送去吧?可明乐伤,咳,病的这么重,若要好起来,也不知要多少时日。” “侯爷,拨一下动一下的叫算盘珠子,是物件,侯爷想做人,还是物件?” “你!” 乐阳侯不可自抑的想到了徐韶华之前反问自己的话,可等那怒意褪去,他才觉得寒意缓缓爬了上来。 人,确实难为。 “侯爷,安王爷想要的是证人、证物,更想要的是卫家的态度,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随后,徐韶华低语几句,乐阳侯袖中的手不由紧张的握成拳头,心中起伏不定。 这徐郎君说的,也不过是一种可能性罢了,若是,若是安王不介意呢? 徐韶华见乐阳侯眼神闪烁,眸子微沉,表情平静道: “我今日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信与不信,全在侯爷,告辞。” 徐韶华说罢,走的干脆利落,而乐阳侯等徐韶华走后,久久不语,可忽而,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粒金瓜子。 方才那徐郎君所言种种,若他不是安王和右相的人,而大都督厌文喜武,徐韶华一个从清北省走出来的寻常学子,能得到那金瓜子的渠道,唯有一处! 圣上! 乐阳侯想到这里,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所以……这是圣上的意思? 可是圣上若有圣意,何须让这么一个连官身都没有少年来传达? 这一刻,乐阳侯头痛欲裂,他冷不丁看着在榻上昏睡的卫知徵,心里难得升起几分羡慕。 有时候,不省人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乐阳侯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在第二日晨起时定下主意,他在书房言辞恳切的写了一封信,让管家交给安王爷。 那封信上所言,乃是他在听说了安王世子牵扯进霖阳学子被杀案后,他的种种着急焦虑,以及听闻安王爷所言证物玉佩系月前佩戴,特将今年京中子弟惯用的花纹样式、工匠习惯手法、玉材来源等等一一整理在册。 “……吾儿因故不得前,仅能以此物助王爷一臂之力,望君莫怪,莫怪。” 乐阳侯写完最后一笔后,深吸一口气,立刻将其放入信封,用火漆封好,连忙丢给管家: “快些送到安王府!” “侯爷,此信很急吗?要我特马急行过去吗?” 管家立刻说着,乐阳侯摆了摆手: “速去,再让本侯看一眼,本侯就该后悔了!” 管家一时无言,随后只悄悄将信送出了府,而乐阳侯这会儿浑身无力的靠在圈椅之中,脑中却是想起那少年昨日的一言一行。 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少年说服了,可是勋贵大势已去,他早已深有体会。 到了这一步,他着实不愿意成为那少年口中为人驱使的物件。 不过是一封语焉不详的信件,倒也不打紧。 可是想到少年说,后手还在明乐身上,乐阳侯又觉得心里极为没底。 难难难! 做人难! 管家去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回来了,还带来了安王送的一些贵重的礼物,只乐阳侯喜欢的碧螺春,便足足有三斤! 那样的碧螺春,除了皇宫,怕是都落到了安王手里吧? 可乐阳侯难得看到那一匣子碧螺春时,面露苦涩,而一旁的管家更是给了他重重一击: “侯爷,我送信去的时候,安王府正要派人过来,不过我看那人手不少,还带的软轿……” 管家的声音低了下来,安王府此举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了。 乐阳侯面色一白,整个人差点儿从圈椅上滑了下去,幸好管家及时扶住,乐阳侯这才抓住管家的手,急急问道: “安王爷看了信,如何说?” “这……安王爷只说,侯爷的心意他知道了,之后便让我带了那些东西回来。” 乐阳侯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忍不住喃喃道: “如此少年,他日若入朝堂,只怕要搅动风云,也不知是好是坏?” “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呢?” …… 乐阳侯的信件一递,不出三日,安王便找到了那玉佩系被人偷盗的证据,盖因那块玉佩曾被磕过一角,可又是安王去岁送给安王世子的及冠礼。 是以,安王世子让文思院的曾为其重新描样雕琢,更是在文思院留有底稿。 好巧不巧,那玉佩被修补之时,正是安王世子游学泰安府之时。 试问,安王世子如何将一个正在修补玉佩赠人做信物? 于是,安王世子无罪释放,而那位刑部给事中则被以污蔑皇亲国戚为由投入大狱,只待秋后问斩。 此局,右相与安王的对决中,安王小胜一筹。 这一切,徐韶华暂且不知,不过他对这些倒是小有猜测,是以倒是没事儿人一样的在国子监里日日看书上课。 直到这日,卫知徵大病初醒,让人递了信来,竹青的姐姐找到了。 而且,巧合的是……她曾与徐韶华有过一面之缘。 她正是那日,常齐昀给徐韶华设套之时,侥幸闯入房中的女娘。 因为曾经被常齐昀破了身后,丢在百花楼任人摆布,以至于在去岁便染了脏病。 常齐昀本想要让其自生自灭,却没想到她生生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卫知徵的信中,不乏可惜,可他不方便行事,便将此事全权托付给徐韶华,任由徐韶华处置。 若是,能得到常齐昀的春宫图,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行也就罢了。 总而言之,整封信满是别扭中带着一丝亲昵,傲娇中带着些许柔软,那行文让徐韶华连看了三遍,确定是卫知徵的笔迹这才敢相信。 徐韶华捏着那封信,久久难言,支撑这那位桃红姑娘活下来的信念,不在乎便是竹青了。 可是,姐弟二人明明都在百花楼,可却数年之间不得相见,再见之时,却已是另一人命尽之日。 徐韶华还是决定此事要告知竹青,且由他来定夺。 是以,等到夜色朦胧至极,徐韶华便离开了国子监,来到了竹青暂居的院子,这处避人,卫知徵为掩人耳目并未将竹青带走。 这会儿,原本的荒院被竹青整理的极好,庭院中的杂草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 就连屋子里也被收拾的十分妥当,整洁,桌子上都插着一枝嫩黄的野花。 徐韶华到的时候,竹青惊了一下,但随后又展颜一笑: ‘你来了’ 竹青的笑意很浅,一闪即逝,眉宇间依旧带着一层薄愁,他见徐韶华看向桌上的野花,忙又写道: ‘姐姐喜欢’ 徐韶华一时觉得口舌有些艰涩,半晌,他才终于开口: “令姐,找到了。” 竹青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中迸发处让人心惊的光,他紧紧抓住徐韶华的袖子,口中啊啊的不停,急的出了一身的汗,这才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带我去’ 随后,竹青又立刻补上两个字: ‘求你’ 徐韶华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这才将卫知徵信中的内容简单说了一下,竹青听完,如遭雷击,随后整个人痴痴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又哭了。 他为常齐昀画男春宫,做尽天下男儿耻于的脏事儿。 而他的姐姐也被常齐昀害的流落花楼,做着天下女娘羞于的耻辱之事! ‘报应’ “报应” “报应” 竹青疯了一样的在纸上落下一个个黑字,枯笔勾连,一股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竹青疯了,他不知疲倦的写着报应,纸不够了,便在桌子上写,再在地上写,柱子上写,就连前胸都被他狠狠写了两个字。 “够了。” 徐韶华握着竹青那青筋暴起的右手,竹青浑浑噩噩,还想要挣脱,可又抵不过徐韶华的力气。 徐韶华深吸一口气,低低道: “我说够了。你这样,无法改变什么。况且,令姐已经时日无多,你不想见见她吗?” 竹青眼中滑下一滴泪水,闪过一抹哀戚之色,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自己的衣裳,连忙取来一件干净的。 他也不管秋水寒凉,直接取来清洗头脸,等他穿戴一新后,看着铜盆水中的自己,张了张口,只看到黑洞洞的嗓子眼。 竹青沉默的闭上了嘴,轻轻走了出去。 ‘见姐姐’ 徐韶华看着竹青面色苍白的模样,他点了点头,带着竹青顶着夜色出了门。 桃红被救出来后,安置在第七十六坊的一处民居之中,二人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到。 “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 徐韶华说着,看向竹青,却没想到,竹青竟是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这才上前,轻轻推开了门。 这座院子不大,里头只有一个婆子,看到徐韶华后,点了点头: “徐郎君吧?您请进。” “深夜来此,有劳了。” 婆子摇了摇头,只是叹了一口气: “不打紧,人今个救出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也就这两日功夫了,世子原怕您要耽搁两日,现下倒是正好。” 婆子这话一出,竹青木楞的眼神动了动,看着徐韶华,满是感激。 他庆幸这位徐郎君没有拖延时间,让自己可以和姐姐见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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