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那逆子又何曾对本侯有一丝敬意?!” 乐阳侯烦躁的按了按眉心,端起一旁的茶水闷了一口,可却是凉茶入口,让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强咽下去,这才冷着脸道: “右相势大,此番连安王世子都被人抓了把柄,现如今,据说那块作为证物的玉佩只有那小子曾在一月前的聚会中与安王世子相处过一段时间,侥幸见过,你觉得他能去做这个证人吗?” 这是右相与安王的博弈,人牵扯进去,都是要命的! 乐阳侯靠坐在交椅上,看着虚空,喃喃道: “周党盘根错节,如今连常家都已经倒向他,勋贵之中,唯我卫家还在撑着,可又能撑多久?” 乐阳侯只说了两句,便不再多说,管家知道,这就是乐阳侯的解释,当下也不在多言,只是又抬袖拭了拭眼角。 卫家发生的一切,徐韶华暂且不知,只是等卫知徵离开后,他一时心绪难宁,遂也告了假。 一出国子监的大门,徐韶华便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后多了几条尾巴,里头有两人步履轻盈,显然是练家子。 如今满京城知道自己会武的,也就是俩世子,而能派人跟踪他的,怕是只有常齐昀了。 徐韶华也不急着甩开尾巴,反而带着他们在京城最大的茶楼听起说书来。 徐韶华去了没多久,说书人撂下一句“下回分晓”,随后便等起了赏,众人也说起了闲话: “前两日上头可有大动静了,啧,青天白日的,连安王世子都被人从楼里带走了!” “也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安王世子都敢告?” “听说,是刑部一位给事中大人。说是安王世子此前游学之地有一学子在寺里被杀,杀人者正是安王世子救下并且留在那处寺里的人。” 许青云之事,在京中也在寻常人口中也是风靡一时,毕竟他身为右相的人,还能在右相亲自派人去捞他,连那人一道折了。 也算是个‘人才’了! 是以这人这话一出,懂得人立刻会意,这是右相迟来的报复,随即便道: “那安王爷竟也能坐视?” “就是啊,安王爷对世子可是疼爱有加,怎么能不替世子走动一二?” “呐,现在安王说安王世子留给那人作为信物的玉佩,一月前安王世子还曾带过,当时安王世子还曾与乐阳侯世子说过一阵话,就等着乐阳侯世子上堂作证了!” 徐韶华听到这里,掌心翻出一粒碎银,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去。 而跟着徐韶华的一行人不知这少年这般是何缘由,见他离开,忙也跟了上去。 可是却没想到,他们眼看着那少年的身影近在眼前,可下一刻便觉得秋风一起,那少年单薄的身影也仿佛被风吹着渐渐远了。 起初,一行人还有些顾忌,只敢悄悄的跟,可等到了后来,哪里来得及管什么暴露不暴露,恨不得长了四条腿去追,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 “真他娘的邪门!这到底是哪门子读书人!!” 徐韶华不管身后之人如何的悲愤,方才他听了那么一段后,大概知道为何卫知徵今日会被乐阳侯急急召回了。 这事儿说来也与自己有关,可是徐韶华也没有想到,安王竟然还真的就往这个坑里跳了。 甭管那玉佩怎么来的,难道不该是谁主张谁举证吗?谁能证明那玉佩是安王世子亲手交给那人,而非那人盗走? 玉佩制作的工艺,时间,纹饰每年也都会略有改变,要查的不应该是这块玉佩怎么失踪吗? 安王竟然真的单纯的应下了玉佩的事儿,还为了洗刷玉佩清白,连卫知徵都拉下水…… 徐韶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由得怀疑当初那下套之人故意借着安王世子的手在泰安府安插人手,是不是就是知道安王的本性使然。 徐韶华摇了摇头,将自己脑中有些不敬的念头甩了出去,却想起资料中,卫知徵与乐阳侯那不甚和睦的关系,面色一沉。 右相与安王之争近在眼前,无论是谁沾染了一方,都必然得罪另一方。 而乐阳侯此前在朝中名声不显,但乐阳侯一脉也算是小有势力,属于暗自潜伏的。 现在这一股势力陡然被牵扯下场,以乐阳侯的能力……最好的办法,是让卫知徵无法见人。 徐韶华想到这里,袖中的手指不由摩挲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 若是之前那个暗搓搓想要借着常齐昀的手,收服自己的卫知徵,徐韶华坑他这一把也算他不冤。 可是,这几日与卫知徵相处下来,徐韶华倒是渐渐消除了心里的芥蒂。 是夜,卫知徵昏了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祠堂依旧空无一人,唯有炭盆还在燃烧着,卫知徵昏迷时无意识的蹭了过去,差点被烧卷了头发。 卫知徵是快晌午的时候被叫回来的,现在已是夜里,算起来他已经有两顿没有吃了,这会儿又渴又饿,整个人狼狈的蜷缩在一旁。 忽而,卫知徵闻到了一股香味,随后便见那窗户不知怎的被撬开了一条缝儿,下一刻,一个人影便直接闪了进来。 卫知徵直接瞪圆了一双眼: “大胆贼……唔,好吃,是醉香楼的茯苓糕?” 卫知徵嚼巴嚼巴,随后忽而觉得眼前一亮,徐韶华随手点了一盏油灯,等油灯凑过来,看到卫知徵一身狼狈的模样,徐韶华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晌不见,怎么就弄成这幅样子了?” 乐阳侯也太着急了吧? “惹我爹他爹不高兴了呗?” “令尊的爹?” 徐韶华一脸奇怪,他记得乐阳侯上头那位老太爷已经驾鹤西去了呀。 “常家呗,还有常家背后的右相,我爹一听右相问责,那是恨不得把我打死交差呐!” 卫知徵爬起来,坐在蒲团上大吃大嚼,狼狈中还带着一丝优雅,忽然,卫知徵猛的锤了两下胸口,这才舒了一口气: “那什么,徐同窗,你来都来了,再给你弄点儿水呗,好几个时辰没喝了。” 卫知徵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徐韶华看了一眼卫知徵一身破烂秋衫,嘴唇被冻的发青的模样,点了点头: “等着。” 徐韶华来的有些晚,他并不知卫知徵在何处,只能一个屋顶一个屋顶的找,倒是这厨房十分好找。 不多时,徐韶华便给卫知徵带了一碗热腾腾的稠粥过来,还有一筒开水,卫知徵见了都不由道一句周到。 徐韶华听了卫知徵的夸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卫知徵吃完后,这才取出了一瓶金疮药: “要吗?” 卫知徵接过徐韶华的金疮药,掂了掂,没忍住道: “徐同窗,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随后,不等徐韶华回答,卫知徵便恹恹道: “啧,现在连个认识我不过一月之人,都知道我爹是个想弄死我的了。”
第105章 徐韶华听了卫知徵这话, 抿了抿唇,还是简单说了一下今日在茶楼里的见闻,卫知徵听后, 微微怔神, 但还是一脸怪异的看向徐韶华,笑着道: “徐同窗,你莫不是想要告诉我, 我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 都是为了我好吧?” 卫知徵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可以苟且偷生, 可是他配让我为他苟且吗?我们这样的人家, 有的是法子弄出点儿生了重病的脉象, 他今日这样,不过就是为求稳妥罢了! 在卫家和我之间, 他永远选择卫家。在我娘和卫家之间, 他仍旧如此,狗改不了吃屎罢了!” 卫知徵这话可以称得上粗鄙了,这还是徐韶华与卫知徵相识这么久,头一次听卫知徵这般说话,他一时无言。 而卫知徵一通发泄之后, 这才将金疮药放在一旁, 看向徐韶华: “徐同窗,伤在背后, 劳你帮帮我。” “自无不可。” 徐韶华微微颔首,卫知徵遂宽衣解带, 可他身上的血早就凝固, 这会儿褪衣之时,只脱了一层, 便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徐韶华只得建议道: “卫同窗,要我将你打晕上药吗?” 卫知徵一噎,但他也知道这是唯一能让自己减轻痛苦的法子,遂点了点头: “也……” 卫知徵话没有说完,徐韶华见他有同意之意,直接一个手刀砍过去,卫知徵径直晕倒,徐韶华三下五除二为卫知徵将身上数层衣裳脱了下来,而等到最贴肤的里衣,那才是最艰难的。 这里衣已经有一半被血糊的不能看了,哪怕是脱下,徐韶华还是想办法将随身带着的匕首用火烧过,这才敢将皮肉黏连之处切开。 若是这样的伤势一直得不到治愈,只怕夜里要起了高热,而高热,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之下,是要命的! 也不知,那是否是乐阳侯想要的效果。 徐韶华皱了皱眉,将两个蒲团拼起来,让卫知徵半伏上去,上了药,这才用顺手带来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等忙完,也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而彼时,卫知徵的睫毛轻轻颤动,显然也有苏醒的征兆。 徐韶华将其余的衣裳披在卫知徵的肩上,这才起身去给炭盆添了炭,乐阳侯府的银霜炭很是耐烧,但这会儿也已经不够温暖了。 幸好角房有备用的,等徐韶华添了炭,正拨动着火焰更旺的时候,卫知徵这才悠悠转醒。 祠堂里只有两个蒲团,卫知徵到底也是个成年男子,这会儿半伏在上面,姿势很是难受。 胸口勒着的纱布也有些过于紧绷,身上衣裳也只是被随意披盖着,可他倒是不觉得冷。 卫知徵不禁抬眸看去,便见一旁的炭盆旁,少年正薄唇紧抿着,那白皙的手指间,是一根漆黑丑陋的烧火棍,倒是越发显得少年指如暖玉,不似该做这等粗活的人。 “徐同窗。” 徐韶华端起放在炭盆旁的那筒水,递给卫知徵: “先喝口水吧。” 卫知徵声音微哑的谢过,喝了两口温水,这才慢吞吞的穿好衣服,挪到徐韶华身旁坐着烤火。 虽然……他并不觉得冷,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少年的身边,会更暖一些。 徐韶华这会儿是席地而坐,见卫知徵凑过来也没有说什么,如今秋意渐浓,夜凉如水,这偌大的祠堂只有这么一个炭盆,且卫知徵又失了那么多的血,怕冷也是理所应当的。 卫知徵定定的看了一阵炭盆,半晌,他才轻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我跪了一十三年的祠堂,还是头一次有人陪我。” “听起来,我似乎应该荣幸?” 徐韶华看了一眼卫知徵那有些发白的面色,又拨了拨炭火,卫知徵却摇了摇头,盯着徐韶华的侧脸,头一次认真道: “该荣幸的人,应当是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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