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但说无妨。” “是,大人。” 徐韶华随后站直了身子,看向一旁一脸颓败的张二牛: “正如方才学生所言,如张二牛这般急于掩饰,妄图通过污蔑的手段给他人定罪之人,除去那试图为死者申冤的微末可能外,还有一个原因——” 徐韶华抬眼直视着张二牛的眼睛,张二牛本来不欲与徐韶华对视,可是徐韶华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能让徐韶华说下去: “住口!住口!我不是凶手!你这是污蔑!污蔑!你不过是想要携私报复!” “是吗?” 徐韶华直接转身道: “我大哥说那日他看到的行凶之人是遮着面容的,大人不妨让人遮住张二牛的脸,只露出眼睛来让张瑞指认便是!” 张瑞冷不防被点了名,等听到徐韶华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杀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叔叔?! 虽然,当初父亲亡故后,叔叔并未为他和娘亲做什么,可是他们确实是血缘相连的亲人啊! 张瑞呐呐的抬起头,而于沉听到这里,面色也不由微微一变,若真是张二牛贼喊捉贼,而他今日若是偏听偏信,只怕是后患无穷! 随后,于沉看向刘吏: “刘吏,你去。” 张二牛并不知徐韶华方才说了什么,但见刘吏直接带着面巾走过来捂住他的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随后,两个衙役直接压着被伪装好的张二牛冲张瑞而去,却不料那张二牛还未如何,只与他打了一个照面后,张瑞那濒死的记忆直接开始攻击他,让张瑞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和大人说好了的!!!” 张瑞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于沉上了心,于沉抬手让衙役将张二牛拖到一旁,而张二牛听了张瑞的话,也仿佛被来当头一棒,失魂落魄起来。 “大人?” 于沉不由升起一丝好奇,他看着面色煞白的张瑞,直接道: “张瑞,你与这张二牛之间究竟是何纠葛?还不快快如实道来?!” 张瑞闻言,看了一眼徐韶华,抿了抿唇,于沉也不由得看向徐韶华: “徐韶华……你可是知道什么?” 徐韶华微微颔首,他亦斜了一眼张瑞,只是神情间是难得不加掩饰的鄙夷: “自然,此事还是学生来说吧,张瑞有心做的,却无脸说来,如今还做出这般模样,实在是可笑!” 徐韶华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得一头雾水,那张瑞可是受害者,难不成这事儿还有隐情? 于沉闻言,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你且说来听听。” 徐韶华闻言,看向从方才开始便以头叩地,实则没脸抬头的张瑞,直接道: “张瑞之所以不敢开口,不过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大家看到他那张杀母牟利,人面兽心的嘴脸罢了。” 徐韶华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一片惊呼之中,他不为所动,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他当初污蔑我舞弊不成,反而损了自身,故而设下杀母毒计,便意图构陷我父,让我不得科举。” “可是,张瑞这般做……对他也是百害无一利啊。” 于沉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却发现堂下的徐韶华闻言只是一笑: “大人说的是,可若是张瑞有利可图呢?他与人合谋害母,他便手握那人把柄,毕竟……没有谁会相信孩子会算计杀害自己的母亲,不是吗?” 于沉呼吸不由一滞,他看着堂下两个都起不来身的张氏子孙,若不是徐韶华今日道破,他轻易也不会怀疑这二人能害母杀嫂! 徐韶华说到这里,张瑞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娘,对不起!对不起!是孩儿错了啊!可是,孩儿万万没想到,会是孩儿的亲叔叔动的手!” 张瑞一通痛哭,张二牛堪堪回神,他看着张瑞,几次启唇想要开口,但随着面皮一阵抽搐,他只觉得喉间一甜,下一刻,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竟是被气的吐血不止! 而于沉的注意力又一次放在了徐韶华口中的那人身上: “那人,便是张瑞口中的大人?” 能被称为大人的,便只有官。 于沉这会儿并未忽视这一细节,反而又一次发问,让徐韶华微微松了心弦,而一旁低头啜泣的张瑞也终于抽咽道: “回,回县令大人,罪人种种,皆受霖阳知府许青云许大人指使,罪人自知当初被其以利许之,污蔑、陷害、杀害对许氏子弟有弊之人,实在罪大恶极,罪人……愿听大人发落! 罪人愿意提供所有与许大人沟通的信件,那上面亦有许大人的私印、官印,请大人明鉴!” 随后,张瑞从自己的怀里,将那厚厚的一沓自首书拿了出来,于沉看那厚度,便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等刘吏将那份自首书呈上之时,于沉只看了两页,便直接拍案而起: “荒唐!荒唐!你身为我瑞阳县子民,竟然为了区区小利,便对当初露头角的霍元远学子痛下杀手!” 于沉这话一出,不少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霍元远?那不是县试前不幸溺水的霍家大郎吗?他家里三代单传,他爹走的早,霍元远一死,他娘就疯了!” “今年社学才建好的时候,霍元远他娘还去了社学好几次,非说她娃娃在里面,也不知这张瑞看到霍元远他娘,夜里可睡得着?” …… 张瑞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霍元远他娘……这件事太远了,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之后的自首书,于沉根本不敢细看,那上面的墨字,哪里是笔墨写出来的啊! 有寒门学子被构陷排挤,放弃科举,有普通学子被污蔑舞弊,就此罢书,如此种种,不过是冰山一角。 于沉从未有一刻觉得这样冷过,他从未想过自己治下,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而随着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下,突然有人道: “大人!霍元远一事当初本就可疑,现下只怕还有不少我等不知道的学子因此被害,请大人公开张瑞的自首书!” “对!请大人公开张瑞的自首书!我隔壁家的小子本来也是读书的苗子,两年前突然去药铺当学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张瑞有关!” “就是!人家说不定能当官老爷,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 “请大人公开自首书!” “请大人公开自首书!” “请大人公开自首书!” …… 百姓们喊的声嘶力竭,而随着百姓们的呼喊,原本不知道此事的百姓也纷纷闻声而来,等得知此事的始末后,也加入了请愿的队伍! 于沉从他脱口说出霍元远之事后,便知道不好,可是等他犹豫了一下后,看着公堂外一张张怒气涨红的脸,他抹了把脸,道: “父老乡亲们,且消消气,这自首书……待本官留底之后,便为诸位拓印一份,张贴于告示牌如何?” 于沉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倦,原本一桩杀人命案,背后竟然牵扯如此之大,莫说张瑞这自首书,连他也要写一道请罪折子了! 徐韶华亦回身看着百姓们义愤填膺的一幕,他负手而立,微风翻卷着他那青色的衣袍,他看向徐远志的方向,唇角微微牵起。 爹,你看到了吗? 徐远志迎着幼子的目光,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他呜呜的哭泣着,已经知天命的年纪,却哭的像个孩子。 他突然明白,方才幼子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当初,他得知自己的县试成绩被许青云替考之时,他不气吗? 他当然气,可是他再气,也拿许青云无法,他只能装作自己不在乎。 可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装不在乎到自己都快要真的以为不在乎的事儿,幼子却一直替他记着。 而幼子不但记着,更是在用他自己的法子替他讨回公道! 一桩本被颠倒黑白的杀人命案,如今牵扯出这样的大事,于沉已经心力不济,直接让人将张家叔侄定下秋后处斩,收监由刘吏亲自看管起来。 而在被衙役带走的前一刻,张瑞踉跄着,在徐韶华的脚边扑到,他磕了三个响头: “徐同窗,不知我还能不能这么唤你……但,也不重要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最后一次了。 张瑞在此,叩谢徐同窗大恩大德,不曾让我娘含冤而死,若不是徐同窗,我也想不到……” 张瑞不由得哽咽,这一刻,他像极了孝子。 只是,徐韶华却静静的看着他: “你真的想不到吗?我大哥在外多次叩门,张二牛一概未闻,说不定,我大哥叩门之时,你母亲还有气息。 而你……作为张二牛的亲侄子,你真的不知道他的失聪之症吗?” 徐韶华眼神冰冷的看着张瑞,张瑞被徐韶华这般看着,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定定的看着徐韶华,在被衙役带走前,这才终于开口: “徐韶华,我输给你,不冤。” 可张瑞这话,却让徐韶华几欲作呕,这一刻,徐韶华突然怀疑,张瑞作恶种种,真的是为了许青云许下的重利,还是他本性便恶? 张瑞被带下去的时候,远远的,便有百姓直接将一枚臭鸡蛋稳准狠的砸在了他的额角,一股子臭气弥漫开来,连桎梏他的衙役都嫌弃的别过脸去。 张瑞拼命朝后看去,只看到少年那即便在人海之中,也依旧夺目的面容。 “老实点儿!” …… 张瑞和张二牛挨个被压了下去,于沉以惊堂木一响,结束了今日的判案。 只是,离开前,于沉看了一眼徐韶华: “徐韶华,你随本官来。” 于沉这话也在徐韶华的意料之中,徐韶华只拱手称是,随后叮嘱安望飞带家人先回学子舍等他,这才抬脚去了县衙后厅。 公堂之后,便是待客的厅堂,徐韶华刚一走进来,便看到于沉去了官帽,整个人坐在座位上出神。 徐韶华上前一礼: “大人。” 于沉回过神,叹了口气: “徐韶华,你啊……” 于沉看了一眼徐韶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你先坐下说话吧。” “多谢大人,方才正好站累了。” 徐韶华笑吟吟的说着,随后便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于沉的身旁,于沉瞪了他一眼: “你给本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倒是不怕本官怪你?” “学生此前便说了,大人您是君子,行事坦荡,若是真要怪罪学生,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召见学生?” 于沉听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偏你机灵!那你且告诉本官,这事儿本官应该如何去做?那许青云……可不仅仅是霖阳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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