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姓祁,当然认识这位与东家有亲的表姑娘,笑呵呵道:“表姑娘又帮村人捎粮食呢?” 姜椿叹了口气,无奈道:“他们见我家买了新骡车,个个凑热闹似的让我捎粮食,这几天估计都不得消停。” 祁掌柜以为她这是变着法儿地炫耀自家买了新骡车,忙伸长脖子朝外瞅,一惊一乍地夸赞道:“哎哟,这骡子膘肥体壮,是头好骡子!骡车木料也扎实,用个十来年肯定不成问题。” 姜椿做得意状,笑得十分小人得志:“那是,我家不买骡车就罢了,买当然要买最好的!” 祁掌柜连忙又是一连串地恭维。 两人插科打诨闲聊了一会子,店里伙计就将姜椿要的粮食从后头仓库里搬过来了。 祁掌柜挨个解开麻袋,让姜椿检查成色。 姜椿大略看了看,笑道:“都是自家人,我相信祁掌柜不会坑我的。” 祁掌柜笑呵呵道:“东家屡次交待表姑娘来了要好生招待,我哪敢坑表姑娘?” 他亲自将每只麻袋过称。 粮店为了记数方便,一麻袋就是一石,一石约等于一百五十斤左右。 但粮食存放久了,多少都会折秤,所以有人成袋买粮的话,祁掌柜都会重新过一遍称,当场将缺少的斤两补上。 过称完毕后,祁掌柜回到柜台后,拿过算盘,开始算账:“麦子一石八钱银子,五石就是四两银子;粟谷一石四钱二厘,五石就是二两一钱银子;黄豆一石四钱银子,五石就是二两银子。 合计共八两一钱银子,表姑娘是自家人,给您抹去一钱,给八两银子就成。” 姜椿干脆利落地付了账。 得亏她今儿进城要买的东西太多,又摸不准鹿皮靴的价格,索性将家里的三十两银子存款全带上了,不然这会子就得厚着脸皮赊账。 伙计才要抗麻袋包出去给她装车,被姜椿给制止了。 骡车上已经装了一千斤石炭,再装上这十五麻袋两千多斤的粮食,走得还是土路,骡子很可能拉不动。 她对祁掌柜笑道:“骡车已拉了不少东西,我先回村卸下,然后再回来拉粮食。” 祁掌柜自然满口同意。 于是姜椿驾车回大柳树村,将装石炭的麻袋拎进柴房,连跟宋时桉打招呼都没顾上,就急匆匆返回镇上,把买好的粮食给拉了回来。 将这些粮食全扔进粮囤,将两个粮囤全填满后,她总算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姜家在西河边有三亩上田,一亩上田出产的麦子,交完粮税后剩一石多点,三亩地剩三石半。 这点粮食,也就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两个月。 主要是姜椿能吃,姜河每天吃一斤面,她吃两斤,而宋时桉,撑死也就吃半斤。 而面粉的出面率在七成左右,等于说他家一天就消耗五斤左右的麦子,一个月正好一石。 一年就是十二石。 姜河之前趁着新麦下来旧麦便宜,已经囤了十石麦子在粮囤里。 今儿姜椿又买了五石麦子跟五石粟谷,吃到明年这时候应该问题不大。 到时夏收跟秋收都结束了,饥荒的问题想必能缓解了。 她写文还是比较严谨的,要是饥荒持续一年还不结束,那宋时桉这个不受待见的赘婿哪里还能吃上半个黑面馒头,只怕早被饿死了。 不过保险起见,趁着大批难民还未到达红叶县地界,她这几日还是会陆续再采买些粮食回来,这也是她方才在祁掌柜跟前得瑟新骡车的缘故。 宋时桉早就从窗户的通风口瞧见姜椿了,见她甩着手上的水走进西屋来,立时抬袖挡在炕桌前,嘴里轻斥道:“你赶紧拿布巾擦擦手,别乱甩,仔细打湿了我的画。” 姜椿晓得轻重,卢正衡送来的那些物什金贵得很,可不敢随便浪费,闻言她立时退出去,拿布巾擦干手后这才重新走进西屋。 宋时桉搁下画笔,抬眼看向姜椿,皱眉问道:“你进进出出的,在折腾什么呢?” 姜椿往炕沿上一坐,叹了口气,将路上遇到的事情说与他听。 宋时桉听完后,立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伤着哪里?” 虽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乍然听到她被一群手持棍棒的人拦住,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姜椿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他们一帮乌合之众,连近身都近不了,怎可能伤到我?” 她力气大,把大砍刀舞得密不透风,棍棒都给他们削成好几截。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宋时桉松了一口气,这才收起神色,严肃道:“一年两次蝗灾,这可不是小事儿,朝廷不拨款赈灾,相邻州府又只扫自己门前雪,灾民食不果腹,眼瞅着要入冬…… 不光粮价会飞涨,世道只怕也会不太平,你以后没大事还是不要往县城跑了。” 这家伙竟然第一时间就想到囤粮,可见是个嗅觉敏锐的,脑瓜子也不是一般的聪明。 姜椿点了下头:“嗯,反正该买的基本都买全了,近日就不去县城了,等过两个月你的药吃完了我再去。”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块布帕,将布帕打开,拿起里头的银簪,在宋时桉跟前摇晃了几下。 嘴里笑嘻嘻地问道:“我给夫君买的银簪,好看?” 银簪轻晃,带动簪头坠着的一颗葫芦吊坠也跟着晃动。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白她一眼,无语道:“这簪坠着吊坠,是女簪样式。” 姜椿立时反驳道:“胡说,谁规定只有女簪才可以带吊坠?簪子这样的死物,本不分男女,端看谁戴罢了。” 她踢掉鞋子爬上炕,跪坐在炕桌边,伸手抽掉宋时桉头上的木簪。 宋时桉今儿才刚洗过头发,木簪一被抽掉,他满头的乌发立时披散下来,落了他满肩,还铺散了半炕。 宋时桉:“……” 就知道她买银簪回来后会做怪,所以他艰难地点燃柴禾烧了一大锅水,用皂角水洗了个头。 姜椿绕过炕桌,跪坐到他身后,拿手指梳理好他的头发,然后用银簪替他重新挽了个髻。 发髻乌黑,银簪雪亮,下头坠着的小葫芦随着他脑袋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简直就是晃到了她的心巴里。 她一下扑到他怀里,脑袋拱来拱去,嘴里得意道:“哎呀呀,夫君戴这银簪可太好看了!啧啧,我眼光怎地这么好呢?” 宋时桉抿了抿唇。 原本他还有些嫌弃这是女簪样式,自己戴不得,但见她这发癫模样,可想而知自己戴着并不难看。 甚至还可以说有些好看。 罢了,买簪的银钱是她出的,她觉得好看就成。
第50章 因为姜椿今天要进城, 姜河去镇上摆摊了。 等他从镇上回来,姜椿立刻将兖州府闹蝗灾的事情跟他说了。 当然为了怕他担忧,她没提自己被打劫的事情, 只说半道上遇到一群难民, 同他们打听了下情况。 姜椿买粮食的事情未请示姜河这个一家之主,怕挨骂, 她眨巴着一双大大杏眼,弱弱道:“爹我怕回头粮价飞涨, 咱们一家三口饿死, 所以直接去舅母娘家的粮店买了五袋麦子、五袋粟谷以及五袋黄豆……” 宋时桉见状,也忙帮她说好话:“爹, 娘子想得很周到, 如果现在不囤粮, 回头粮价飞涨, 再想买粮,就得多花好大一笔银钱,还未必能买得到。” 姜河不比姜椿,是经历过饥荒的。 其实李氏共生育了四个孩子,两子两女, 幼女就是死在了荒年里。 所以姜河听闻闺女囤了粮食,不但没骂她, 还将她给夸赞了一顿:“椿娘你做得很对, 咱家田地少,全靠买粮糊口,虽然夏收时爹已经买了十石麦子, 但谁晓得这饥荒要闹多久呢?是得多囤点粮在家里。” 姜椿笑嘻嘻道:“爹不骂我自作主张就好,买粮的事情爹你不要管了, 我已经寻好了借口,这几日会再从舅母娘家的粮店里买些粮食回来,争取囤够到明年过年的粮食。” “好。”姜河点头。 想了想,他一脸谨慎地问姜椿:“椿娘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你六爷爷?” 姜椿想也不想地回道:“告诉呗,难民的事情又瞒不住,过阵子就人尽皆知了。你现在告诉六爷爷,六爷爷还能通知族里缺粮的人家赶紧囤些粮食呢。” 宋时桉补充了一句:“最好让族长同邹里正说一声,让邹里正通知村人囤粮,不然回头闹饥荒,别家都没粮吃,只姜氏族人有粮,只怕会出大问题。” 姜河捣头如蒜道:“还是女婿想得周到,我这就去说。” 抬脚就往外走。 姜椿见时候不早了,便着手开始做午饭。 姜河去姜兆年家说事儿,又是这样要紧的大事,多半中午是不回来吃饭了,所以她只简单炒两个菜就成。 翻找蔬菜的时候,看到了先前买的那一堆山药。 指望她有闲工夫做《红楼梦》里的知名美食——枣泥山药糕是别想了,反正都是补身子,炒成菜吃下去就得了。 她刮了根山药,做了个清炒山药片。 又切了半颗白菜,做了个醋溜白菜丝。 还切了两个昨儿吃剩的咸鸭蛋。 凑合着跟宋时桉简单吃了顿午饭。 饭后,她把早起泡好的银儿跟莲子放到砂锅里,丢了几粒邱家送的枸杞进去,又放了一小块□□糖。 然后将砂锅搁到石头支起的简易炉灶上,点燃木柴慢慢炖着。 趁着这个功夫,她将暂放在院子里的取暖炉搬进来,放到西屋门口一侧,与灶房相连的墙边。 她一早就在这墙上打好了洞,这会子只需要将炉子上自带的一截铁皮管子伸进洞里去就成。 操作完毕后,她又拎起几根铁皮管子,进入西屋,将一根带拐弯的铁皮管子接到墙上探出头来的管口上。 接着再将另一根铁皮管子接到末端的管口上。 就这么一根接一根,沿墙在屋子里拐大半圈后,最后从东南角事先打好的洞里伸出去。 只靠铁皮管子连接容易散架,所以她又在每根铁皮管子下方都敲了两根铁钉当支撑。 为了防止管子相接处露烟,造成一氧化碳中毒,她还出去铲了些土,和了泥巴,用泥巴将缝隙仔细地抹了一遍。 宋时桉见姜椿要安取暖炉,特意从炕上下来,准备给她打下手,谁知从头到尾都没用到自己。 不得不说,她做事当真利落,是个眼里有活,手脚麻溜,脑子里还有成算的人儿。 这样的人儿,不管身处何地,想必都能过得不会差。 姜椿糊完泥巴,一回头,就见宋时桉定定地盯着自己,脑子里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她笑着打趣道:“夫君这是被我糊泥巴的英姿迷住了?哎呀呀,你这口味还真是有些独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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