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还不给老子解开!”一见到男孩进来,男人即怒不可遏目露凶光:“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里外不分的废物!这回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男孩眼底现出畏惧之色,想到拳脚棍棒落在身上时的疼痛与绝望,脸色也当即白了。 下一刻,只见那往日常用在他身上的长棍出现在了他面前。 男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把他的腿打断。”少女的口吻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 男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然断的就是你的腿。”少女一手持棍递与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是刚捡起的带血匕首。 她长发如瀑半散着,肤色极白而瞳仁漆黑,像一尊没有表情没有感情更没有恐惧的白玉塑像。 那威胁的话由她口中说出,让人生不出半点质疑来。 男孩嘴唇微颤,将那长棍接过。 “你敢!”男人怒极,长久以来的威严遭到践踏挑战,奋力挣扎到脸色脖颈涨红,一双凶目死死盯着男孩。 “打。”少女声音无波,却如催命符咒。 男孩上前两步,咬牙闭着眼睛朝男人挥棍。 这一棍打在了男人肩头,疼得他大骂出声。 “歪了。”少女在旁提醒道。 男孩壮着胆子微微睁开一点眼睛,对准了男人的腿再次打下去。 “再打。” 一棍接着一棍,男人的骂声渐渐弱了下来,只剩下了痛叫。 “别打了,别打了……”旁边的妇人有气无力地扯着哭腔说道:“这可是你爹啊,养恩更比生恩重,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你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乞儿,我们发善心把你带回来,当亲儿子一般养大,还指望着你来养老送终,谁知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啊!” 男孩嘴唇嗫喏了一下,像是不知怎么说。 少女大致听懂了。 这是作孽太多自己生不出儿子,便将拐来的孩子留下“养”在了身边。 “放心,这不正要给你们送终吗。”少女在二人身边半蹲身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看着那贴到自己脸上来的匕首,妇人颤声问。 “我问,你答。”少女看着她:“自何处将我拐来的此地?” 妇人不解她为何要问此等摆在明面上的奇怪问题,但匕首就在另一只完好的眼角旁,故还是立即答道:“京……京城……” “受何人指使?” 指使? 这种事有什么好指使的! 刀尖冰凉抵在眼角,妇人舌头都在打颤:“……没人指使,上元节……专盯了身边无人的小娘子下手!” “不……是我救了你!”断了一条腿的男人也没了方才的气势,此刻慌忙道:“上元节那晚,你落水掉进了河里,旁边没个人在,眼看就要溺死了,可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为表谢意,少女手中的匕首转向了他:“可知我是如何落的水?” 虽说这具身体本不是她的,但既占了,为绝日后之患,许多事情还是弄明白了好。 初来乍到,还需知己知彼,摸清形势。 “这我如何得知,我不过是凑巧捡了个……凑巧救下了你!”男人心中有一丝狐疑——怎么落的水,她自己竟不清楚? 再想到对方突然大变的举止与胆量,同路上那个只会哭求发抖的废物美人判若两人,男人不禁觉得面前本可让他大赚一笔的这张脸透出了难言的诡异来。 男人后背莫名冒起寒气。 那道让他心中发寒的声音问:“那便问些你知道的——除了我和他之外,这些年来你们还拐害了多少人?” 男人与妇人闻言互看了一眼,皆是一时磕绊语结:“这种事……谁还能一个个地数着记着……” 少女那双眼睛更凉了些,对男孩道:“取纸笔来。” 此处虽非读书人家,但表面做的显然是白丧生意,堂中又可见装着小玩意儿的货担箱子——男人想来平日便是扮作走货郎,于各地行走,暗行拐害之举。 故而不缺纸笔,男孩很快便取来了。 少女看着二人:“何地,何时,拐害何人,是生是死,卖与了何处,能想起多少便说多少。” 妇人盯着她:“你……你要告官?” 少女不答,只道:“还有,村中同行此勾当者,也一并说了。”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不屑,正要说话时,被男人从背后轻捅了一下。 二人双手均被绑在身后,此时挤在一处,自认这细微的动作无人察觉。 妇人会意,于那匕首的威逼之下,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照她所言,少女写罢整整两页,才扔了笔。 扔笔之际,她抬起匕首,在男人手臂上划了一刀,刀刃入肉极深,伤了筋脉,顿时鲜血淋漓。 男人惨叫起来:“……该说的都说了,你怎么还伤人!” “按着他们的手,在纸上以血画押。”少女起身。 男孩无不应从,上前照办。 少女站在二人面前,垂眸最后问道:“今晚打算将我送去何处?” 妇人生怕她手中的匕首落到自己身上,又因心中有依仗算计,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便照实说道:“……城中柳珂巷,一位员外家中!” “这员外姓甚名谁?” “这可真不知晓!见都没见过真容!”妇人苦声道:“只知是个出手阔绰的员外,这些年来我们村中但凡得了貌美的小娘子,多是送了画像由他先挑……他瞧上了,便先给了定金银子。他瞧不上的,我们再另卖去别处……但这些皆是他家中仆人从中接洽,那处只是个别院,我们也从来未敢探听其身份名姓的!” 少女俯身捡起妇人脚边的一张据条,打开来看,问:“这便是那定金凭据?” 妇人忙答“是是”。 那据条十分简单,并未留有双方名姓,一来这等勾当本也不必如何规范,二来足见对方显然并不担心这些人贩子会收了定金跑路——再有出手便是一百两,可见这位“员外”的身份必定不会寻常。 少女思量着,将据条收起。 而后看向妇人:“六十两定金呢?” 妇人愣了愣——怎么既要命又要钱! “拿来。”少女眼里没多少耐心。 妇人唯有忍着心痛道:“在里间床底下的箱子里……!” 等他们脱了身,她定饶不了这见鬼的小贱人! 且不说走不走得出周家村,这小贱人还真以为顺利报了官就能平安离开吗! “行了,弄晕吧。”少女转身朝里间走去,边交待道:“有多重的药下多重的药,药死了也没关系。” 她这具身体的主人,大约便是死在了过重的蒙汗药之下。 那对夫妇叫嚷反抗的声音,很快弱了下去。 少女将那只箱子从床下拉出来,只见其内除了些银票碎银首饰之外,还有出入各城走货之用的路引、迷药棉帕等物。 她挑挑拣拣间,男孩走了进来,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找一身我穿得上的男子衣袍来,另外将你的东西带上。” 男孩不多问,应下就跑出去了。 折返之际,手中多了一套衣袍,一把菜刀。 少女接过衣袍,看着他手里的菜刀:“你就带这个?” 男孩点头:“我只会做饭,只用得上这个。” 看着那被准备拿来做饭的菜刀,少女默了一下。 这个显然没怎么出过门,完全不懂得规划出行的孩子,是如此地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如此地充满了人间烟火。 如此,她不禁问:“银钱都带上了吗?” “我有。”男孩自怀中摸出一物,问:“够用吗?” 看着那一枚铜板,少女道:“……如果完全不用的话,应该是够用的。” 男孩“啊”了一声:“那,那我再去找些来!” 他又跑了出去,再回来时,少女已从里间走出来,换上了那身男子衣袍,一头乌发束起,又不知拿什么描平了眉,肤色也暗了许多。 男孩呆了呆,不解她短短时间内是如何做到的,且走起路来也像极了一位少年郎君。 男孩回过神跟上去:“那……现在是要去官府衙门吗?” “不。”少女拎起两只麻袋:“把他们装进去。” ……
第3章 跑掉了吗 春夜,月色冷寂。 周家村内,驴车行驶的响动惊起一阵狗吠。 此处的村民有别于他处,纵是夜半时辰,听得动静也有人赶忙点灯出来查看,是异样的警惕。 藏在驴车内一堆丧葬纸扎里的少女看着那相继亮起的四五处灯火,压低声音道:“只管赶车,勿要乱看。” “那是老栓家的车吧,他大半夜的出去作甚?” “你还不知道吧,老栓这回可是发了笔大的……说是难得一见的好货哩。” “啧,老栓这几年运道真不错……” “就是缺个儿子。” “人家里不是养了一个嘛!待再过两年给找个婆娘回来,生了孙子就是自个儿的了!” 几个男人缩着脖子抄着袖子在这边说笑了几句,冲着前方驴车的方向喊:“老栓!怎得半夜出去交货?” “是啊,当心半路撞鬼!老栓,要不要俺们一起去?” 夜色中,赶车的人身形一僵,声音如蚊颤:“怎……怎么办……” 身后车上那道声音道:“走,快。” “嗯…!” 头戴一顶中年男人的老旧羔皮帽,裹着厚重棉衣于夜色中掩饰身形的男孩一颗心就快要蹦出来,只敢紧紧盯着前方,将驴车赶得更快。 “老栓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搭腔?” 几人互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 “快,去他家里瞧瞧!” “老六,你跟我去追!” 很快,村里便响起了旁处走水时才能听到的锣声。 他们并非训练有素的军侍之流,但一损俱损四字刻在了骨子里,警惕程度远超常人——人在利益当前,尤其是来路不正不劳而获的利益面前,自发性往往极强,是不必学也不必教的。 “快!追上他们!” 除了最开始跑着去追的那二人,很快有人骑着骡子追了过来。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想到被抓回去之后的可怕后果,男孩额头上手心里全是汗,脑子里只一道声音——果然,不可能逃得掉的! 下一刻,他忽觉身后有风袭来。 藏身丧葬之物中间的少女忽然起身,提身一跃,坐在了男孩身侧的木板之上,一手夺过男孩手中的套驴绳,另一只手扬鞭之际,道:“坐稳了,若栽了下去我不会回头救你。” 驴车猛地加快,往前冲去。 男孩紧紧抓着车板,视线中一时只看得到少女扎束半绕起的马尾飞扬,及其肩上沾着的黄白纸钱被吹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3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