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至少要等三五日。 没想到她这一觉醒来,不过短短一夜之间,魏家二郎便将一切都解决干净了。 这魏家二郎,可用。 她这厢心中赞许,堂中众人对这位雷厉风行的钦差大人也愈发好奇,围着一名算有些见识的书生追问起来。 那书生语气里满是向往仰慕:“说来这位魏大人实非寻常人可比,出身京师望族郑国公府,然而其入朝为官靠得却非族中蒙荫,十七岁便已是得圣人御笔钦点的状元郎了,乃是自有科举取士起,最年轻的一位状元郎!” 嗯? 本欲回客房的少女背影一顿,有些困惑地微一皱眉。 她怎不知此事? 莫说魏毓了,大盛何时有过十七岁的状元郎? 她第一反应是这书生在夸大其词哗众取宠。 堂中的感叹声还在继续—— “而今不过二十岁出头,已入门下省,官拜东台侍郎……如此天资造化,吾辈实难望其项背啊!” 少女的眉拢得更深了。 怎官职也对不上了? 有人听到此处才恍然:“我早先也是听说过的,原来此番来得便是这位传闻中的郑国公独子——魏叔易魏侍郎啊!” “正是了!” 少女闻言猛地转回身。 “那钦差——”她紧紧盯着上楼送饭的伙计:“魏什么?” “为什么……”伙计反应了一瞬,恍然一笑:“为民除害呗!” “……”少女试探问:“……那京师来的钦差大人是唤作魏毓,还是?” 这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魏毓……您说魏家二爷啊。”魏家这般门第,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有分量的人物,且京师距合州不过千里,伙计身在客栈迎来送往也算知之甚广,此刻笑了道:“您没听楼下的客官们说么,此番来的非是魏家二爷,而是其亲侄、郑国公世子,东台侍郎魏叔易!” “……” 伙计说罢自顾忙去了,留少女在原处宛若石化。 好一会儿,她复才僵硬地抬起手,认真比了比面前围栏的高度。 ——魏叔易? ——那个仗着有几分天资,自三两岁起便开始无差别怼人的小屁孩? 如今…… 她的手越抬越高,直到高过自己头顶,眼前仿佛就站着昨日从茶楼里出来的青年。 如今——竟突然变得这般大了?! 巨大冲击之下,少女面上愈发没有表情。 她慢慢转身,往房中走去。 她需要静一静。 她需要捋一捋。 若不然,照这个局面发展下去,神智一个把持不住,她恐怕难逃一疯。 …… 见少女返回房中关上了房门,男孩神情困惑,却也没敢上前打搅。 房内,少女坐于镜前,正定定地看着镜中脸庞。 若魏叔易已长大成人,年过双十,那么…… 她抬手,轻按在心口那颗朱痣所在之处—— 那么,阿鲤正该是镜中这般年岁。 镜中少女眉眼拢起。 那个曾被她救下来的孩子,竟在这样的大好年岁里,遭人拐害了。 心绪如飓风掀起涛浪般翻涌着,她闭了闭眼睛,脑海中闪过诸多繁杂画面。 她只知自己侥幸死而复生,这世道还是那个世道,却未曾想过今朝早已非昨日,昨日一切已成往昔旧事。 此时,一行身着深青劲装之人,进了客栈,已快步上了二楼。
第8章 常家岁宁 一行人在一间客房前停下,为首者开口:“敢问常家娘子可在此处?” “不认得!”守在客房外的男孩立时答道。 为首的长吉瞥他一眼,认出了他正是那日溜进自家郎君马车内的少年之一,此时便示出了手中令牌。 男孩看向他手中之物,目露不解——何物?何意? “……”长吉看得心口一梗,只得解释道:“我家郎君乃门下魏侍郎,我等奉郎君之命前来相请常家娘子。” 见男孩还是无意让开,长吉皱眉之际,面前的客房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 一名“少年”出现在了视线中。 长吉认出了这是另一名昨日溜进马车里的少年,正色问:“敢问常家娘子何在?” 少女:“……” 有没有可能就在他眼前。 见“少年”不语,长吉尽量耐着性子:“还请如实告知,必有重谢。” 少女看着他:“或许我就是。” 长吉赫然瞪大了眼睛。 这声音…… 竟是位娘子? 他竟没能瞧得出来! 郎君只说找到那日溜进马车内的人,便能找得到常家娘子了,却不曾告诉他常家娘子便是那少年之一! 一个京中闺阁娘子,怎扮男子扮得这般像? 此时只听那常家小娘子问:“不知魏侍郎为何事相寻?” 长吉平复心情,拱手行礼:“我家郎君想请常娘子移步别院暂居,以保常娘子安然无恙。待合州事毕,数日后即可动身离开,届时我等必将常娘子平安送归家中。” 少女点头,即抬脚在前,往楼下走去,这般说走就走的干脆倒让长吉反应了一下,才赶忙带人跟上。 “郎君,实在对不住……”一直在楼下留意着动静的伙计走上前来,满面歉然赔不是。 换作旁人他敢拦上一拦,但这些人竟是京师魏侍郎手下,他恐楼上那小郎君同眼下城中的案子有什么牵扯,这才如实告知了所在。 好在看这架势,双方是友非敌。 少女淡声道了句“无碍”,走出了客栈。 人声喧杂,街边几株柳树嫩枝初发,日光灿然如金。 少女抬首,看向蔚蓝晴空。 当年,除了阿鲤这个乳名,她还给那个女娃娃取名“岁宁”。 只是究竟要随谁的姓,总是争论不休。 现下看来,是随了傻大常的姓了。 常岁宁。 岁岁安好常安宁,倒也好寓意。 只是她未有亲眼看到小岁宁是怎样长大的,而天未遂人愿,小岁宁消失在了这年春日。 而阴差阳错,从此后,她便是常岁宁了。 “常娘子——”长吉跟出来,抬手示意一旁备好的马车。 常岁宁点头,弯身上了马车。 男孩怀中抱着匆匆收好的包袱,跟着赶车之人,坐在了辕座之上。 车轮滚滚,常岁宁于车内揭起一角车帘,看向街上情形。 刺史府突然被钦差查抄,城中百姓却惊而不乱,街上也并未有乱象发生,可见这魏叔易办事不单神速,更是稳妥周谨,面面俱到。 且竟这么快便找到了她—— 这一点,倒不像他阿父魏钦,也不像他阿娘段氏。 想到昔年旧人,望着这方故土,常岁宁的目光不觉有些悠远。 要回京师吗? 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那里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故人,也有她一直难以释怀的旧事。 另外,她要知道阿鲤被人拐害之前,于京师上元节之夜落水,究竟有何内情在——她不能让阿鲤走得不明不白。 …… 马车在城中一处别院前停下。 魏叔易此番是微服来此,故而暂居此处别院。 “常娘子且在此安心住下,若有何需要,只管吩咐仆妇。” “另外我家大人说了,常娘子出现在合州之事,不会走漏丝毫风声,此一点请常娘子放心。” 长吉一一说明。 “多谢。”常岁宁于那座拿来安置自己的小院前停下脚步,向长吉问道:“只是不知魏大人为何知晓我在此地,又为何相助?” 长吉闻言面上莫名有两分戒备,忙解释道:“我家大人是受了司宫台喻常侍相托,于合州城中留意常娘子踪迹。” 想到京师那些为接近自家郎君而花样百出的小娘子们,又立时道:“我家大人忙于城中公事,此时不在此处。且既是受人所托,道谢之事便不必了。” 却见那少女微微一怔,关注的重点并不在他家郎君身上:“司宫台喻常侍——喻增?” 长吉眉头一跳。 这小娘子怎敢与人直呼那喻常侍名姓? 但见她等着自己回答,遂点头:“正是。” 常岁宁略觉意外。 阿增如今出息了,竟做了常侍,总管司宫台了。 她有心想问一句如今大盛龙椅上坐着的是何人,但不大想被面前这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魏家近随当作傻子看待,遂未急着打听。 见她未有多问其它,长吉暗暗放松些许,拱手后离去。 别院中奉命照料常岁宁的仆妇十分周到:“……午后会有裁缝来替娘子量体制衣,不知娘子素日里喜欢什么颜色花样?” “不必麻烦。”常岁宁道:“出门在外,男子衣袍更为方便。” 仆妇有些意外,却也不多作干涉,只应下来,另又询问:“那娘子日常饮用起居之上,可有需格外留意之处?” 这便问到正题了。 常岁宁认真道:“每餐多些肉食,不要过于肥腻即可。” 多吃肉才有力气——是她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饮食习惯认知。 仆妇笑着点头,退了下去安排。 “周家村之事已经解决,我需回京城去。”常岁宁取出一只钱袋,放在桌上,同站在一旁的男孩说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吧。” 男孩反应了一会儿,听懂了她的意思,却是“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去,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无父母,无处可去,我虽只会做菜,但今后郎君让我学什么我便学什么,我什么活儿都肯做,只求郎君不要赶我走!” 看着那似同将她看作了救命稻草般的小少年,常岁宁问:“你是想长久跟着我?” “是!是郎君救了我,我——” 常岁宁打断他激动的话语声,直白道:“可我暂时没有足够的银子,可每月予你月钱。” 虽说弄明白了如今的身份,但到底初来乍到,许多东西不好允诺。 却听男孩诧异道:“……郎君已好心给了我差事做,为何还要给我银子?!” 常岁宁:“……” 这怕不是在考验她的道德底线…… 迎着男孩过于清澈的眼睛,她无言片刻,才道:“这话,莫要出去说。” 不然少不得要被当驴抓起来,拉一辈子的磨。 男孩半知半解地点头。 “行了,起来吧,用罢午食,随我出去一趟。”常岁宁道。 男孩喜不自胜,连忙应下。 …… 午后,常岁宁离开别院,在街边一处热闹的茶馆中坐了下来。 “速让!” 随着一道高喝,马蹄声传入耳中,一队人马穿街飞驰而过,百姓纷纷避让。 临窗坐着的常岁宁看着那行很快远去的兵马及那面军旗,有些怔然,下意识地道:“那是……玄策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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