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首领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势在必得之色:“如今这些拦路的盛军,根本比不上当年的玄策水师!他们多年不曾磨刀,海上水师作战能力不进反退,眼下只拿着那个人留下的老旧军阵,严防死守着,一步都不敢离开!足可见他们毫无信心底气!” 末了,勾起嘴角,现出凶狠笑意:“等大将军攻入大盛国境,将大盛子民踩在脚下,便是对那个人,对大盛最好的报复!” 藤原麻吕慢慢站起身来,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鞘,缓缓将手中倭刀拔出,而后将刀尖朝上,高举,竖握在眼前。 他的视线由下至上望着手中的刀,他仰首间,似乎从刀刃的锋芒中,又看到了他心中的那根陈年毒刺,那个不可一世的大盛少年。 他的眼神一点点阴鸷下来,声音缓慢如同自语:“盛太子李效,这次,你就在远处好好看着吧,看我如何踏平大盛疆土,杀尽李氏族人,使大盛子民全部匍匐在我脚下……” 他压低身形,蓦地挥刀,刀影在帐中划过,掠起劲风,灯火一阵晃动。 一旁的倭女身形一颤,未敢抬首。 藤原麻吕将刀收入鞘中,眼中闪烁着狂妄的光芒:“祖先早就说过,唯有吾日出之族,才是唯一天选的强者!最广阔丰茂的土地,理应属于我们!” 这次,他会带着藤原家的荣耀,以手中的刀,一雪前耻! 那名首领朝他拜下去:“请大将军示下,全力攻打盛军海域!” 藤原握刀而立,闻言看过去,冷笑道:“你这蠢货急什么,这一仗要如何打,我自有打算。” 他自然也恨不能一举打垮那些盛军,但行军之事不可大意,哪怕他这次大盛的领军之人看起来并无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但大盛军中,还有一个常阔在……此人深得李效重用,不可小觑,他不得不防。 跪在那里的首领唯有顿首应了声:“后!” 藤原麻吕坐了回去,转头看向一旁静立在黑暗中,似乎不存在的近侍:“东罗国主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那近侍垂首答道:“使者称,他们东罗国中初定,待将余孽整肃完毕,便会发兵下海!” 那名首领闻言愤愤地道:“东罗拖延至今,摆明只想让我们打头阵,他们本该去打安东,凭什么也要下海,要和我们抢同一块地方!” “这金宪英,狡猾贪心至极!他看中了大盛江南的富有,便想坐享其成!要不是有天皇相助,他怎能这么快成为东罗的新王!” “一条蛇而已,不必放在眼里。”藤原麻吕面上笑意不达眼底:“现在,我们还需要东罗一同对抗大盛。” 等到不需要的时候,要如何处置这条蛇,便要另当别论了。 藤原麻吕坐回原位,召了各部下首领,交待接下来的战事安排。 …… 常阔等人从常岁宁的主帅帐中离开时,已是深夜。 接下来的大致战事部署已经商定,常岁宁便向吕秀才问起了近来江都刺史府中的事务,她此行离营二十余日,离开之前曾让吕秀才先代为过目查看姚冉让人送来的刺史府公务汇总。 与吕秀才说话间,常岁宁随手翻出了几只匣子打开,这里面都是姚冉让人送来的书信,这些书信不在吕秀才代为查看的范围之内。
第376章 一局谋划数十年的救世之棋 吕秀才在旁向常岁宁大致口述刺史府事务,总而言之,一切进展正常,未出现大的问题麻烦。 常岁宁听罢,安下心来:“想来这段时日辛苦冉女史,王长史还有钱先生他们了。” “吕先生也辛苦了。”她看向吕秀才,让人回去歇息。 吕秀才施礼:“大人才是最辛劳之人,能为大人略微分忧,是在下之幸……大人也当早些歇息,务必保重身体才是。” 常岁宁笑着与他点头。 吕秀才退去后,常岁宁继续翻看手边书信,喜儿在一旁挑了挑歪掉的灯芯,油灯便更亮了些,但喜儿还是有些担忧地道:“女郎,不然您明日再看吧,这样伤眼睛,您又刚回来,还没歇一歇呢。” “现下坐在这里,不就是在歇息吗。”常岁宁边看信,边随口与喜儿道:“眼睛不要紧,之前绵绵阿姊不是托人给我送了几瓶对眼睛有益处的药丸么,我一直吃着呢。” 那药丸是本就擅医眼疾的孙大夫所制,常岁宁吃了约有一月之久,近来只觉夜中视物都更清楚一些了。 见她坚持,喜儿也不敢再多劝,只道:“您方才忙着议事,饭也没吃几口……婢子去看看厨房里都有什么,给您熬一碗补汤来可好?” 常岁宁点头轻“嗯”了一声,视线未离开手中书信。 喜儿在厨房里剁了半只鸡焯水,挑了根鲜藕刮皮,又取出一根老参,洗净后一同放入汤罐内,点了小炉子,慢慢煨着。 人参等补品药材之物,都是孟列这些时日暗中让人添上的,叮嘱喜儿要在常岁宁的饮食上多花些心思,这么个操劳法儿,体力和脑子都没个清闲,若饮食再跟不上,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汤熬了大半个时辰,喜儿始终未曾离开,女郎的饮食不单要细,更要当心,虽说军中纪律严明,对奸细眼线的防查手段十分严苛,但还是小心为上,不能留给任何人可乘之机——这话元祥反反复复说过,对此,喜儿听得多了,便有些不服在身上,真是的,这种事,她喜儿作为女郎身边最得用的侍女,岂会不知道? 女郎负责做大事,她们则负责将女郎的一切小事照料妥当,不拖女郎后腿,这是最基本之事嘛。 不过说来真有些奇怪,京师的孟东家,为何会突然来军中,且对女郎关怀备至呢?这件事,喜儿百思不得其解,但侯爷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似与孟东家早就相熟了,只让她们为孟东家保守原本身份…… 喜儿很好奇,但见阿澈对待孟东家时也能做到毫无反应,以为阿澈是知晓什么内情,便私下去问阿澈,谁知阿澈一无所知地摇头,并道:【女郎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女郎没让我去打听的事,我自然不必知道。】 喜儿:【……】 可恶,好歹毒的忠心与纯粹,倒显得她的个人杂念太重了! 阿澈对自家女郎的盲目服从与崇拜,是从初见时便定下的了,莫说女郎身边出现个孟东家了,就是女郎身边突然出现一条龙,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至多只会询问女郎一句“是需要光明正大的养着,还是掩人耳目的养着”,然后回去连夜恶补有关龙的一百种饲养方法。 喜儿百无聊赖地出神间,汤已经熬好了。 当她端着汤回到帐中时,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阿稚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喜儿看去,只见自家女郎依旧盘坐在公案后,一手拄着腮,一手拿着书信,人却已经睡着了。 但这么睡着总归不是个办法,喜儿将汤放下,上前蹲身轻唤道:“女郎,婢子扶您回榻上睡吧。” 常岁宁张开眼睛,意识到自己睡去了,实在困倦得厉害,便也不再强撑,起身坐回到榻上,由着喜儿帮自己除去衣袍靴子。 喜儿正要扶着自家女郎躺下时,却听自家女郎迷迷糊糊地问:“汤好了吗?” 见她还有胃口惦记着喝汤,喜儿忙道“好了”,阿稚闻言立即将汤碗端来,常岁宁接过,很快喝了个精光。 常岁宁喝汤之际,阿稚已经取来了温水和棉巾,喜儿接过,替自家女郎擦拭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后,常岁宁便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不在军中的这段时日,孟列已悄悄让人给她换了枕褥,就连底下的席子也换下了,明面上看不出太多不同,但睡起来舒服了太多。 常岁宁没有顾得上留意这些,只当自己在海上飘久了,乍一回到陆地上,便觉哪哪都舒适,次日醒来后,很是解乏地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常岁宁和往常一样,晨早起身先去演武场舒展筋骨,顺便看楚行带头操练士兵,然后回帐内用了早食,便开始料理昨日未完之事。 吕秀才很快也到了,有他在旁帮忙料理公务,常岁宁便继续拆看昨晚未看完的书信。 书信积攒太多,若无要紧事,她大多一目十行地扫过了,将需要回信的单独放在一旁。 拆看到一大半时,有一封信引起了常岁宁的注意。 未拆开时,她便看到了信封上的太极阴阳图纹。 起初,常岁宁的想法和姚冉大致相同,只当是哪个道人的自荐信,她仍然打开来看,是因为眼下无绝不在,她的确需要一个擅观天象的能人。 在海上,极端的天气甚至能够决定一场海战的胜败。 所以若能及时预测天气,便可以避开不必要的危险,同时占据先机。 大盛风水天象学说起源已有千余年之久,许多真正钻研此道的道人是当之无愧的能人,这远非小小倭国能比的传承优势,自当择优善用。 此外,常岁宁也让人寻来了不少擅长判断海上气象的老渔民,暂时养在军中,以备随时请教。 怀着搜罗人才的心思打开这封信的常岁宁,怎么也没想到,此信竟是来自于天镜国师。 看着信上的内容,常岁宁的眼神渐渐变了,手指无声捏紧了信纸边沿处。 天镜见到了无绝…… 无绝身上的“怪病”,症结源于天女塔下的那个法阵,是因她而起……甚至,无绝本该在她回来后,便就此死去? 无绝一直清楚其中的因果……所以,他从一开始,便做好了以命换命,让她重活,而他身死的打算? 之前她分明问过他,那阵法后续对他是否还有影响,可他一边给她看着手臂上的疮疤卖着惨说【都熬过去了】,一边却在同她说假话! 看着总在卖惨的一个人,然而真正的惨处,他竟一字未提。 难怪当初她离京时,他便一副可怜模样,说让她把他也带上,原来那时他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幸好,幸好还有一线生机在。 这一线生机竟在她的身上……? 常岁宁不觉间皱紧了眉,她飞快地看信,却又不敢遗漏半字。 天镜将一切都告知了她。 包括他与无绝分别时,无绝的去向,据说是从江州动身,往东北方向去了。 自江州往东北而行,过黄山,便是宣州,自宣州再往东,不远便是和州……如此便和暗桩递给孟列的消息对上了,无绝此时应当就在和州附近。 由此也可侧面说明,天镜信上之言,应当不假。 看着眼前信纸之上那道骨仙风的字迹,常岁宁反复思索着天镜之言究竟可信与否,她从各个角度去设想,都想不出天镜蓄意来信欺骗她的可能。 天镜出宫了,且他在信上直言,他身边有奉圣命随行的护卫,他来信时特意避开了他们,并答应为友人无绝保守秘密——他称无绝为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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