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官差偷偷踩了那多嘴的年轻官差一脚,他就说吧! “是……是小人胡说八道,狗眼无珠了!”年轻的官差慌慌张张,连声赔着不是。 “常刺史放心,我们若见到了您要找的人,定会妥善礼待安置!”为首官差甚是殷勤地问:“不知这幅画像能否留下小人,以作寻人之用?” 荠菜请示地看向常岁宁。 常岁宁却摇了头:“画像只此一幅,不便留下。你们都有差事在身,亦不必特意为我寻人,只需平日巡街时多加留意一二即可。这两日我会让人暂时留在贵县,若遇到相似之人,便请告知于我,到时必有重谢。” 画像当然不止一幅,但无绝是“已死之人”,若画像流入官衙内,各处又知是她在寻人,她怕画像会传到不该传去的地方,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见过画像是一回事,但留下画像便容易留下把柄,这麻烦能避则避。 为首官差连声应下。 荠菜最后与他们道,她家大人来此之事不可声张,官差也赶忙应下:“是,小人明白!” 待一行人上马离去,后面的一名官差才勉强从同伴口中弄清楚常岁宁的身份,一时脸上激动之情与绝望之色交加:“……完了,我都没能给常刺史磕个头,我爹娘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这可是常刺史! 当初他们和州被徐正业大军围困,是常大将军父女二人率两万轻骑而来,与他们和州百姓生死与共,在一场场搏命的拼杀中,最终帮他们保下了和州城。 之后,常刺史又亲手杀了徐正业,平定了整个淮南道。 当初常家父女离开和州时,他也曾和爹娘一同含泪相送,半点不夸张地说,常刺史是他们和州城的大恩人,那是没齿难忘的恩情! 为首的官差揪住他的耳朵:“我说你聋了是吧,都说了此事不能声张,怎么着,你还非得去你爹娘跟前找骂是吧!” “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哪个敢多嘴泄露常刺史身份行踪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为首官差一路上都在提醒手下们务必管好嘴巴,待返回县衙中,他独自寻到县令,压低声音道:“大人,您猜谁来咱们南和县了?” 书房中,五六十岁的老县令正点灯熬油处理公务,闻言掀起眼皮子,没好气地道:“你是个灯谜不成,还得叫本官来猜?卖得什么关子!” 官差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是江都常刺史!” “——谁?!”老县令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因起来得太猛,一时头晕眼花,险些没站稳,幸亏官差眼疾手快,绕到书案后将他扶住。 “大人,您现在知道小人为什么要卖关子了吧?” 那还不是看大人年纪大了,想缓冲一下嘛,省得再激动出个好歹来。 他记得可清楚了,当初送常家父女出城时,大人哭得最后都站不起来了,还是他帮忙扶回去的。 南和县令连忙道:“人在何处?快,快带我过去!” 于公,这是官位压他好些级的大官,于私,这是他全家的恩人。 “大人,万万不行啊,常刺史说了,不想声张,不让人去打搅……小人可是昧着良心才敢将此事透露给您的!” 南和县令脚下一顿:“不让声张啊……” …… 夜色四合之际,雨势渐大了些。 和州城,刺史府内,云回处理完公务,刚和衣躺下。 此刻,少年枕着手臂,望着一旁横挂在墙上的长枪,不觉间出了神。 这杆长枪看似平平无奇,但去年他就是用这杆枪杀了徐正业的部将季晞,为父亲报了仇。 事后,他将这杆枪留了下来,挂在此处,用以时刻警醒自身。 他将永远记得那一天,漫天的鲜血,遮目的大雪,那个少女将他的仇人逼向了他,给了他报仇的机会,救下了他,也救下了和州。 他彼时身负重伤,已经力竭,却仍能十分清晰地听到她那一句:【大仇得报,恭喜了。】 当初她离开和州时,他曾向她说过,日后她若有需要,只管向他开口。她则很不客气地点头,并让他好好努力,也好早日变得更有能力,这样才能更好帮得上她的忙。 他答应了,从那之后,他担起和州刺史之职,一直用心勤勉,不敢有半日懈怠。 云回出神间,一名侍从走了进来,隔着屏风道:“大人,南和县令前来求见,自称有要事要禀告大人!” 南和县令年长沉稳,深夜前来必有大事—— 云回不敢耽误,立即起身穿衣去见。 “你是说……江都刺史来了南和县?!”云回严肃郑重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怔然,片刻,眼中忽而涌现出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 “手下人是这么说的,但下官未曾亲眼见到,因为手下人说来人称不愿声张……但下官恐是有人假冒江都常刺史的名号意图不轨,才深夜来此,向刺史大人您禀明此事。” 一块成熟的老姜,懂得合理化自己嘴巴不严的事实。 “好,我知道了……”云回点了头,却好似突然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去见她吗?可现在时辰太晚了,且她说了不想声张,他该以什么理由去见她才不显得冒昧? 恰是这时,又听南和县令从中转述,提到了常岁宁一行人是来寻人的,并且会在南和县上停留两日。 寻人? 说不定他可以帮忙! 云回立即道:“雨天路滑,华县令便此留宿一晚。明日一早,我再随你一同返回南和县。” 此一夜,雨落未停,在外人面前已然锻造出沉稳模样的少年,却几乎一夜未眠。
第378章 “无绝,快过来” 常岁宁在南和县歇了一晚,次日天色初亮,她起床穿衣之时,荠菜敲了门进来,手里端着盆温水,盆沿边搭着条干净的棉巾。 常岁宁洗漱罢,又一名娘子军将早食也送进来了,早食不是客栈里的,是出去买回来的,在荠菜的授意下,她们凡事都自己去做,未让客栈里的外人经手。这般关头出门在外,理应多加警惕。 “女郎,今日咱们是都留在南和县寻人,还是分几个人手去别处?”用罢早食后,荠菜向常岁宁请示着问。 常岁宁点了三个人继续留在南和县,之后看向荠菜和另一名娘子军,与她们二人道:“荠菜,曾浣,你们二人回一趟和州城。” 曾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和荠菜一样,她本也是和州人士,她的丈夫去年随先和州刺史一同守城,死在了徐氏乱军手下。之后,尚且无儿无女的她,未答应娘家让她改嫁的提议,坚持和荠菜、青花一起,跟着常岁宁离开了和州。 她身形高挑结实,话少但心细,又勤奋上进,在荠菜如今统领着的千余名娘子军中,一直很出色亮眼。 此刻曾浣听常岁宁说,让她和荠菜一同回和州,有着短暂的怔然。 “大人,我和曾浣用不着回去!”荠菜道:“找人才是头等大事!” “我有差事需要你们去办。”常岁宁道:“我写一封信,你们带去城中,去白记茶楼,交给茶楼掌柜,让他转交给他们东家。” 孟列在来和州之前,交待过阿澈,道是若有急事寻他,可让人去和州白记茶楼传话。 此处茶楼便是孟列在和州的暗桩。 “让你们回家探亲,只是顺便。”常岁宁与荠菜道:“都到家门前了,顺便回去看看吧。” 对上少女含笑的眼,荠菜眼眶一热,点头应了声“欸”。 自去年随常岁宁离开后,她便没有回过和州城,倒是会经常让人捎家书和银子回去。 之前常岁宁让人护送霍辛回和州时,有几个出身和州的娘子军跟着回去探过亲,很是过了一把衣锦还乡的瘾,但荠菜满脑子建功立业,拒绝了那次机会。 那次同样没能回去的,还有曾浣。 荠菜此刻才意识到一件事——难怪动身前,大人特意让她带上曾浣,原是为了让她们能顺便回家探亲。 大人日理万机,没有片刻清闲,却竟然清楚地惦记着她们每个人。 荠菜之所以眼眶发热,就是因为这个。至于激动于即将就能见到丈夫儿子,这档子激动则是完全不存在的。 如今她可是赫赫有名的荠菜统领,跟着将军杀过敌,立过功,正正经经领军饷的!真论起激动,那也该是她家里那窝鸡犬激动。 但荠菜此刻没料到的是,这窝鸡犬见到她时,可谓结结实实激动了个“大的”。 …… 荠菜和曾浣带上常岁宁写好的书信,出了南和县,往和州城门方向而去。 常岁宁留三人在南和县,自己带着余下四人,离开南和县,往附近几个散落的小村镇继续寻去。 越小的地方越容易被策马出行的陌生人惊动,是以这次常岁宁未有再骑马,而是让手下之人临时租赁了两辆寻常的青驴车上路。 这一次,果然没再招来行人百姓的注视议论。 常岁宁揭开简陋的青布车帘,见前方隐隐有两个村落出现,一左一右分布,便让另一辆车上的两名下属去左边那座村子打听,自己则往右去。 临近晌午,村中许多人家已开始生火做饭,离得再近些,可见有炊烟升起。 村落后方,约百十步外,有一条小河,因刚下过雨,河水稍显浑浊。 这时,有一道行动略有些迟缓的身影走过小木桥。 他穿着草鞋与深灰色粗布衣袍,身上系着只包袱,手中拄着一根棍子,棍子顶端拿布条绑了只装水用的葫芦,像是个苦行僧。 他似走了很久的路,草鞋已经磨破了,此刻他来到河边,把包袱解下放在一旁的石头上,靠着石头坐下去休息,捶了捶酸疼的腿。 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边看向前方的村落。 他一路来到此处,打算就在这附近几个村子落脚了。 他身上还有些从天镜那里要来的银子,回头他便在这几个村子里打听打听,找个好说话些的里正,买一块地,一间泥屋,且作安身处。 他已打听过了,此处距殿下扎营处,有三百里远,若是再往前,便是戒严之地,像他这种人,少不得会被严查。若是再远些,便不方便打听殿下的消息了。 此处属和州管辖,和州刺史云回虽年少,却是个爱民的好官,据说其治下严明又与江都交好,此处怎么看,都是眼下最适合落脚的选择。 待他在此处歇一歇,便去这村子里找到里正,试着商议商议。 但想到自己这一路上犹如过街老鼠般的艰难遭遇,他遂撑着身子往河边挪了挪,跪在河边,低头对着河水照了照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咧嘴“嘿”地笑了一声,努力做出和善神态。 如此练了好一会儿,兀自满意点头:“嗯……不错,这样看起来就讨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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