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他重复方才一名士兵的话,目光扫过几人,声音掷地有声:“主帅说了,与倭军真正的战事,还不算真正开始!” 几名士兵闻言怔然,还不算真正开始?那这数月来的交战算什么? “我军未曾使出全力,倭军也是一样,他们四处游击作战,为的便是试探我军作战之道,以及何处的防线最为薄弱!” 方巢的声音愈高几分,肃容道:“接下来必有一场大战,都给我好好打起精神来!” 几名士兵站得笔直,高声应道:“是!” 以方巢为首的各大教头,仍在加紧操练士兵,不曾有半日松懈。 一片片有力而有序的呼喝声中,海水逐渐上涨,直到天色暗下,海岸边才重新归于寂静。 一座称得上隐蔽的海岛上,一艘小船趁夜登岛,带回了东罗国新任国主的密信。 “大将军!” 一名武士来到一座大帐内,行礼罢,压低声音道:“东罗国主使人前来传信,声称最迟半月,即可发兵与大将军一同伐盛!” “半月?”帐内一名统领皱眉大怒:“这金宪英拖延至今,尚未能平息内乱,实在无能!” 此人便是先前与常岁宁交手时,伤了常岁宁的那名倭军统领,名唤吉见扶。 他一直主张速战速决,耽搁至今,早已没了丝毫耐心,此刻便向上首的藤原麻吕道:“大将军,不能再等下去了!没有区区东罗水师,我们一样能攻入大盛!” “今年黄水洋或会结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两月内不能登陆大盛,便只能再等明年,到时天皇与各家族的名主必会怪罪!” 藤原麻吕跪坐于榻上,感受着营帐缝隙里透进来的冷风,望着面前摆放着的倭刀,片刻,忽而抬眼,终于一字一顿道:“那便传令,集兵以备,七日之内,由我亲自率军伐盛!” 吉见扶神情兴奋,振声应下,领命出帐而去。
第395章 她要抢一处最好的 对藤原麻吕而言,他已观望足够久了。 这数月来,他也曾亲自督战过,亲眼看到了大盛水师的战船兵器,及作战之道。 正如吉见扶此前所言,这些盛军,依旧沿用着十数年前李效留下的那套旧东西。 这些愚昧不前的人莫不是认为,十数年前李效凭此战胜了他们倭军,只要照搬,便能一胜再胜吗? 真是愚蠢天真! 莫说是这些区区无能之师了,今次纵然换了玄策军和李效亲自前来,单凭这些老旧的阵法和兵器,也休想再次战胜他藤原麻吕。 大盛存在的足够久了,那片广茂的土地上,也到了该换主人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要将十数年前未能拿到的东西,统统拿回来……并让大盛血债血还! 待事成之后,他会亲自前往李效墓前“祭奠”,同这位故人好好地叙一叙旧! 当夜,藤原麻吕即召集部将与军师,商讨接下来伐盛的战策。 同此前的游击不同,这一次,他们需率重兵攻袭,这道口子从何处撕开,便至关重要。 其中需要考量之处颇多,除了盛军布防强弱之外,还要考虑水域情况,及地理位置是否占优势,如需撤军,后方是否能得到保障等等。 倭军扎营处已开始紧密地筹备集兵之事,藤原麻吕帐中灯火彻夜不熄。 反观常岁宁军中,却是另一番情形。 近来近七八日,常岁宁除了处理日常必须她经手的公务,与每日晨起习武之外,其余的时间便只做两件事:吃和睡。 军中一应杂务,全由常阔带头包揽了,各处井然有序之下,常岁宁时常于天色擦黑之际,便回帐蒙头大睡。 接连七八日如此,楚行看在眼中,终于忍不住向常阔问道:“……竟连这个都要学吗?”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于大战前一改忙生忙死的常态,专心吃饭睡觉养精蓄锐,这不是先太子殿下从前的习惯吗? 有人临阵磨枪,有人临阵脱逃,先太子则喜欢临阵补觉…… 睡最多的觉,打最漂亮的仗——此乃先太子殿下从前常挂在嘴边的玩笑话。 女郎模仿先太子枪法,还仿制先太子殿下的剑,就连榴火都被弄到了江都来,如今女郎的战马就是榴火的后代……如今竟然连先太子殿下作战前的习惯都要学? “学一学怎么了?好的东西还不让人学了?打仗前养精蓄锐那不是应该的么!”常阔正处理军务,头都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道:“往后要学的还多着呢……” 听得这个说法,楚行无言以对,但心中那古怪之感却越来越重了。 近来认真睡觉的,不止是常岁宁,还有这半年来风雨无阻日日勤加操练的士兵水师。 除了基本的轮值防御巡逻之外,他们的操练时间近来减了一半,部分精锐水师的饮食上也做了调整,确保拥有充沛体力的同时,亦最大程度保证清醒饱满的头脑精力。 相比于这半年来称得上严苛的操练,近日的一切近乎放松下来,但没有任何一个士兵因此而懈怠大意,相反,无需任何人明言告知,他们也都能从这份“反常”中觉察出大战将临之感…… 一切看似平静的休养,实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蛰伏与蓄力。 深秋降临之后,天色便黑得越来越早。 此一日,天色将暗之际,常岁宁刚放下手中公务,在旁与她议事的常阔正要和吕秀才一同离开时,无绝忽然寻了过来。 戴着假髻的无绝,披着一身灰白道袍,因近来身体养得圆润了些,一双不大的眼睛更显细小,又时常双手抄在袖中,挺着肚子四处晃悠,可谓无半点道骨仙风之感,如此种种落在许多不知具体的士兵眼中,只觉自家主帅十之八九是遇上江湖骗子了。 且这骗子还很嘴馋,单是偷偷去伙房营中觅食之举,便被人撞见过好几回。 此刻,这嘴馋的骗子,快步入得主帅帐内,眼睛晶亮,压低声音道:“……主帅,三日之内,黄水洋上,必起西北风!” 常阔面色一正,立时问:“风劲如何?” 无绝:“上得台面,懂事,可控!” 这是昔日无绝常用的形容,在他这里,风分三等,“上不得台面”的是属起不到作用的微风之列;飓风或风向多变之流,则被称之为不可降驭的“癫狂之风”。 “懂事、可控”的,便是指风向、风劲皆恰到好处。 常阔神色振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盘坐于小几后的常岁宁。 这时,帐外忽响起急报声。 那急报声很快传入帐内。 “启禀主帅,副帅,倭军再度率军攻袭我军防线,此次不同以往,倭军集结水师过万,合力攻打南面润州防线,攻势尤为猛烈!形势凶险,还请主帅示下!” 润州紧邻海岸,在扬州南面方向。 润州也曾被徐正业所据,军政毁损一度惨重,而今春最初发现倭军行动踪迹的,便是润州渔民。 沉寂了多日的倭军此次突然发起猛烈攻袭,直指润州防线,似乎是久攻不下扬州防线,权衡之下欲暂时放弃更为富庶的扬州,改为在润州登陆—— 然扬州不可失,润州亦不能出任何差池。 常岁宁虽为扬州刺史,但所担乃抗倭元帅之职,她曾向朝廷“夸下海口”,绝不叫倭军犯大盛国土半步。 因而此次倭军欲图攻取润州,急报传往润州刺史府的同时,也传到了常岁宁的面前,如何克敌,最终还需要她来示下定夺。 常岁宁已自案后起身,抬手接过喜儿捧来的甲衣。 布局数月,今风已至,敌之耐心已然殆尽,她所待二者皆备,已到扬帆杀敌之时了。 高高的战船之上,巨大的船帆在绞车的转动下,在风中撑展而起,与“常”字帅旗,一同飘扬在无边汪洋上方,船舰齐发,旗帜迎风招展,似有接天之势。 船行半日,海面之上忽有风至。 时下船行速度较之前朝虽略有改进,但仍受船体重量、季节海域变化,暗滩地形等影响,战船日行大多接近而不足百海里。 因此,自古以来凡涉水战,风向二字往往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如得风助,可将原本行船速度推进两至三倍,大大缩减水上行军的时间。 常岁宁此番亲自率军支援润州防线,因有风助,便得以提早抵达。 正如急报所言,此次倭军的攻势尤为猛烈,待援兵赶到之际,润州防线已现岌岌可危之势。 随着援军加入战事当中,局面方才得以暂时稳住。 然而倭军这次并未就此轻易退去,竟再次增派一万水师攻来,在两万倭军精锐水师的进攻之下,战局再度陷入危急。 倭国子民多以打渔为生,他们几乎人人皆熟知水性。而此刻这些倭兵当中,除了寻常武士之外,亦不乏被征用而来的倭国流寇,他们常于海上行劫掠之举,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及在水上的应变能力,远非寻常人可比。 此刻与他们对战的大盛水师,此前有海上经验者仅十中之一二,余下的大多只来得及操练半载而已。 半年,已是常岁宁所能争取拖延到的最大期限。 苦战十日之下,血水几乎将这片海洋染成了红色。 倭军这次似乎下了前所未有的决心,迟迟不肯退去,几番增派兵力,同伴阵亡便将尸首丢入海中,立即换人顶上,吼杀声震耳欲聋,似有不死不休之势。 直到一场雨砸下来,海上起了雨雾,倭军才暂时退去。 常岁宁站在甲板上方,看着雾气朦胧的海面,血水混着海水,搅成别样的腥咸气味,随着雾气飘荡在空气中。 一整日的时间里,各船都在清点伤亡人数。 但各处不敢有丝毫松懈,负责巡逻站哨的士兵,无不戒备地注视着海上浓雾。那雾气之后,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欲夺他们身后国土的水鬼。 没有阳光庇佑的海面之上,夜色更早降临了。 雨水已停,寒意侵体,未散的雾气飘飘浮浮,被风撕扯出了形态。 主帅楼船后方,借着一艘艘高大船只的遮掩,悄无声息地集结了数十艘轻便的船只,每艘船上皆是身披乌甲的佩刀将士。 看着同样身穿黑袍的高挑少女,楚行的神情格外忧心:“……女郎当真要率军夜行?” “是,楚叔,这里便暂时交给你和白将军他们了。” 楚行依旧不敢松口:“女郎,您此去危机重重……而海面之上不同于陆地,一旦踪迹被发现,根本无从掩藏。女郎只率两千水师,如何能行?” “正因需掩藏踪迹,才不宜率大军前往,而改为小船趁夜而行。”夜风中,少女神态笃信:“况且,此行我所图之地,两千将士足矣。” 楚行叹道:“可女郎此举着实太过冒险了,若是大将军在此,必不可能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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