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也知道玄策军?”正替她续茶的伙计搭话问。 常岁宁轻点头:“知道。” 岂止是知道。
第9章 崔大都督 “要说这由先太子殿下创立的玄策军,真乃咱们大盛第一神兵也!” 提及此,伙计热情颇高,却又不禁感叹惋惜:“先太子殿下尚是皇子时不过十一二岁,即入沙场随军磨砺,不畏生死,不惜己身,才锻造成那般用兵如神的少年奇才,只可惜……” 茶汤入碗,发出悦耳声响,热汽氤氲。 常岁宁看着那朦胧茶雾,接话道:“十余年前,与北狄一战,似也是玄策军……不知战果如何?” “十余年前……”伙计回忆了一下,他还很年轻,那时并不记事,但见闻在此,便也对答如流:“郎君是说,十二年前由常阔常将军为主帅的那次紧要之战?自是大胜啊!那一战可是将原本气焰嚣张的北狄打得跪地求饶,内里四分五裂,就此安分了好些年呢。” 常岁宁微微弯了下嘴角。 大胜—— 那便很好,很值得了。 “说起那至关重要的一战来,之所以能大获全胜,除了玄策军英勇之外,还多亏了咱们大盛朝那位果敢大义的长公主殿下……”伙计感慨道:“战事当前,那位远去北狄和亲的崇月长公主殿下,于战前——” “小二,添水添水!”有客人高声催促。 “来了来了!” 伙计抱着茶盘快步离去,常岁宁坐在那里,抬手端起了茶碗。 伙计没来得及说完的那些话,她大概比谁都清楚。 只是原来弹指之间,竟已有十二年之久了。 她再次看向窗外长街。 方才那队玄策军显是开路报信的探兵,而军旗上系了红缎,乃是大捷的象征。 这是打了胜仗,要班师回朝。 途经合州,过山南西道,大抵是南边的战事了。 南境一直都不算安稳,大小战事不断。 但打了胜仗,总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常岁宁仰首饮茶,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长街,眼底渐生出好奇来。 怎能不好奇呢,十二年的光景,足够发生太多她意想不到的新鲜事了。 比如,眼下她最好奇的便是—— “不知如今统领玄策军的上将军是何人?” 她又要了两碟点心,待伙计送来之际,她便顺势问了一句。 “自然是崔璟崔大都督啊!” 对上伙计那“你怎会连这个都不晓得”的眼神,常岁宁便了然了——看来这个什么崔璟,名气威望颇甚。 但,崔璟…… 常岁宁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似在何处听过,却并无印象在。 但既是姓崔,怎会轻易从武呢? 不由便问:“这崔大都督,如今多大年岁?” 伙计答:“不过二十有二而已,可是年轻着呢。且崔大都督出身清河崔氏,显赫无双,他又是长房嫡脉长孙——” 常岁宁甚至觉得稀奇了。 二十二岁……那她死时,这什么崔璟不过十岁而已。 她又极少呆在京中,没听过此人,也是正常。 只是清河崔氏为天下士族之首,最是矜傲,族中虽多有为官担任要职者,但必为清要文职,而朝中曾予以崔氏家主宰相之位那崔据都不屑理会,如今怎会让家中嫡孙从武为朝廷卖命呢? 总不能短短十二年间,崔氏便没落到这般地步了? 但这些士族,纵是一时没落,想来也要自持风骨的—— 这崔璟统领玄策军一事,真是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此番与南蛮之战,便是崔大都督与常大将军率兵打了足足近两年之久,如今终是得胜回朝了。”伙计说着,有些兴奋神往:“那凯旋之师或要经过咱们合州,过几日说不定还能一睹崔大都督神采呢!” 大常也在此次回朝大军之中? 常岁宁的神情便也有些期待。 她很久没见过大常了。 不止是这弹指即过的十二年,在这十二年之前,她也有很长的时间没见过大常他们了。 即将与故人相见的期待之情,让她得以问出了那个她最想知晓、却又有些下意识想要回避的问题—— “如今大盛执政者……是哪一位陛下?” 话音落,即见那方才满脸笑意的伙计面露困惑惊愕之色。 被当作傻子看待,常岁宁毫不意外。 无妨。 反正明天她就不来这儿了。 “自然是圣册……” 伙计说了个常岁宁没听说过的年号。 既是没听过,那便多半不会是十二年前的李秉了。 是谁呢? 常岁宁问:“天后明氏?” “当然……”伙计压低了些声音:“但圣人如今只是垂帘代政而已……待太子殿下能够理政之后,自是要……” 然而此等事万万不是他能妄议的,因此说到一半便寻借口去干活儿了。 常岁宁敛眸,眼底明暗不定。 圣册皇帝。 果然。 明氏,她果然如愿成为大盛江山的主人了。 待得一盏茶吃罢,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茶馆里的消息总是灵通且繁杂的,她静静听着,直到天色渐暮,才放下茶钱离去。 “郎君,天色晚了,您饿了没有?”男孩跟在她身后说着:“方才在茶馆里听他们说,前头有家烧鸡铺子——” “不去。”常岁宁道:“有不要银子的。” 男孩很快了然——对哦,那别院里的饭菜肉多还不收女郎的银子! 所以……这便是女郎答应来此暂居的原因吗? 此一刻,看着前方那道背影,男孩恍然大悟。 “有名字吗?”常岁宁随口问。 男孩想了想,低着头摇头。 算是有,但他很不想提。 “请郎君给我取一个吧。”他有些希冀地小声说道。 常岁宁微转头看向他,暮色下,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圆圆的眼睛清澈无垢,眼睫浓密扑闪,忽地让她想起了曾经这世间同她最亲近、与她生来即紧密相连的那个少年。 心口微微一坠,牵出闷闷的钝痛,常岁宁转回头看向前方。 片刻后,她道:“便叫阿澈吧。” …… “哦?出门去了——” “是,属下没道理拦着,便使人暗中跟随照看。”长吉正同刚从外面回来的魏叔易细禀着:“用罢午食出的门,待到了用晚食的时辰又回来了,时辰拿捏得很是妥当。” 魏叔易“咦”了声:“怎听来好似拿我这别院当饭堂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长吉合理怀疑道:“那仆妇说,这常家娘子尤爱吃肉,食量不输男子。” 寻常百姓人家一月吃一顿肉才是常见,贫苦些的更需等到逢年过节才有肉吃,这常家小娘子被拐在外,必然馋了多时,八成就是看准了郎君此处人傻肉多。 想通了这一点,长吉的心情有些复杂:“觊觎郎君的小娘子比比皆是,觊觎郎君的肉……头一回见。” 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其它。 魏叔易将一折公文合上,含笑道:“如此甚好,回京前将人养得圆润些,待与喻公及常将军交差时,也能更多讨些人情。说来……常将军与那崔璟或也该行军至此了,嗯,得再加紧多喂些,留给我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长吉嘴角一抽。 这么说,事态还挺紧急了? 想到今日赵赋那肥头大耳的儿子一番哭嚎招认,且还与他诉起苦来,竟说被人哄骗捉弄了,那对周家村夫妇半死不活的惨态并非是他下的手,魏叔易便问道:“那常家娘子可提过要见我没有?” 提到这个,长吉挺直了腰板:“属下没给她机会提及此事,与她说明了郎君忙于公事不在别院,且无需与郎君道谢——郎君放心,属下已将一切麻烦悉数扼杀于摇篮之内。” “……”魏叔易笑微微地看着他:“你是懂多管闲事的。”
第10章 过时不候 长吉听来只觉冤枉:“不是郎君常觉被女郎纠缠十分麻烦吗?” 魏叔易反问:“你可知这常家娘子,乃京师第一美人?” 长吉倒过来反问:“可京师第一美人不是夫人吗?” 魏叔易微笑:“你也信?” 长吉:“……” 分明国公每每说起时神色皆坚如磐石,令人无法生疑。 所以—— 郎君实则也是个看脸的? 旁的小娘子纠缠不可忍受,换了什么京师第一美人,就要另当别论? “反观你家郎君我已岁数渐增,不复年少,人老珠黄,岂能入得了人家小娘子的眼。”魏叔易自书案后起身,语重心长:“所以说啊,还是莫要过于往你家郎君脸上贴金了,平白遭人笑话,自作多情不可取,今后言行举止当正常一些,给我留些颜面为上。” 看着自家郎君毫无瑕疵的那张脸,长吉短暂地怀疑了一下人生。 人老珠黄魏叔易? 那他岂不得是……血肉模糊魏长吉! “既常娘子不来见我,于情于理,便该由我去见一见常娘子。” 长吉忍不住问:“郎君要这个时辰去见?” 魏叔易看向窗外已然漆黑的天色:“那便明日一早吧。” 翌日清晨,魏叔易即去了安置常岁宁的小院。 “又出去了?”长吉瞪大了眼睛。 “是,常娘子昨晚歇得早,今日天不亮便起身了,朝食用得也早。”仆妇答道:“因此早早便出门去了。” 魏叔易听来莫名想笑,点头道:“能吃能睡能逛,甚好。” 说着负手转身:“走吧,去衙署了。” 长吉应了声“是”,跟上自家郎君,不禁犯起嘀咕:“旁的小娘子遭遇此等祸事,必要哭哭啼啼吓个半死,怕是连房门都不敢出了……这常家娘子倒好,除了吃睡之外,竟是半点都不着家的。” “的确过于省心了。”魏叔易叹道:“喻公这份人情,我虽知是白捡来的便宜,但白捡到这般地步,竟连腰都无需弯一下,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说话行走间,他微眯起那双澄润乌亮的眸子,看向朝阳升起之处。 早寒被驱散,草木发新芽。 临近合州衙署的一座茶楼内,晨早时便已十分热闹。 茶客们三三两两一桌,口中议论着的多还是刺史府与周家村之事。 常岁宁坐在二楼临窗处,看似并未留意那些声音,一手撑腮,一手把玩着茶盏,百无聊赖地看向楼下长街。 街对面前方不远处,即是合州衙署,今日一早她已瞧见不少人从衙署里相继走出来,其中多是些妇人或身有残缺者—— 钦差魏叔易带来的人已临时占下了合州衙署,与当地官员协同处理此案,前夜周家村人悉数被押来此处,经过一日一夜的审讯,确定了哪些是受害之人,之后或由衙门送归原籍,或于合州另行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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