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两名侍从入内,将气息渐无的李肃拖了下去。两名侍女垂首将血迹迅速清理干净后,重新退了出去。 黑衣男子上前,向李隐拱手复命。 李隐抬首看着眼前挺拔沉稳的少年人,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满意之色:“做得很好。近来外面那些诸多琐事,你也都料理得很好。” “为王爷分忧,是义琮分内之事。” 李隐笑着颔首,抬手示意他坐下下棋,一边道:“待大局定下,我儿义琮便可恢复本姓……到时为父必定让我儿在京师太庙中,风风光光地认祖归宗。” 一向沉稳的少年在听闻此言时,眼中也忍不住现出期盼的光芒。 屋内对弈谈笑声融洽,窗外月色寂静。 月隐日升,万物苏醒,江都城中早早热闹了起来,赶早市出摊的,上工的,喝早茶的,逛商行的,赶去书院的,人来人往,和唧唧咋咋的鸟鸣声一同唤醒了江都城。 刺史府中,无绝也已起身,却是被阿点强行从被窝里薅出来的,此刻正被迫在园中苦练五禽戏。 用常岁宁的话来说,肥膘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上锅将这身肥油炼一炼了。 “炼肥油”的过程并不好受,无绝这厢痛苦挣扎时,忽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前方桥头,连忙便甩下阿点,端着笑脸朝来人迎了上去。 “老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无绝擦了擦额头的汗,拽住孟列一只胳膊,低声打听道:“这一趟外出,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第465章 父母超额常岁宁 孟列甩开无绝的手,没什么表情地道:“玄阳子大师何故认为我会将消息先于大人告知你?” 无绝追上去,赔笑道:“还生气呢……我说你这气什么时候才能消得下去?” 孟列懒得理会,无绝却又拦住他的去路,无奈抬手连连作揖道:“好好好,当初之事都是我的错……” 孟列拧眉,狐疑地看着殷勤翻旧账的无绝,翻旧账常见,但欠账的主动翻旧账找骂的却不常见。 无绝重重叹气:“不如这样,我今日便自罚三杯,正式向你赔罪!” 言毕,揖礼的手向孟列伸了过去,厚颜一笑:“你且给我十两银子,我这便上街买酒去,回来便同你赔罪!” “……”孟列“呵”地一声笑了。 原来是没钱买酒,变着法儿的同他要酒钱。 “不能给!” 阿点忽然出现,大步上前,拦在二人中间,板起脸看向无绝:“都说了一个月只能喝两回的!” 说着,又转身面向孟列,挺起胸膛正色道:“孟叔,这事得听我的!殿……小岁宁已经封我为养生督军了!” 无绝面露苦色,什么养生督军,手底下就他一个兵!专管他一人! 每日被阿点死死盯着的无绝,起先为了分散阿点督军的注意力,原想拉老常一起吃苦,结果那日他去寻常阔时,只见仅剩一条好腿的常阔竟还在院中呼呼地打木桩练拳…… 那时,恰逢那位宣安大长公主寻来,只见老常一把又扯下了上衣,练得更起劲了…… 常阔那一身出色的腱子肉,老而不柴,其上挂着的汗珠子,更是要刺瞎无绝的眼。 无绝登时落荒而逃——和这种人一同吃苦,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是以,他每日只能被阿点继续盯着,只因有偷喝两回酒的劣迹,私房钱也被收缴了,就连偷偷藏在床底下的钱袋子,也被黑栗无情地刨了出来。 若非如此,他此刻也不能出此下策向孟列索要酒钱。 “我们阿点的官倒是越做越大了。”孟列笑着抬手拍了拍阿点的肩:“好好做,回头孟叔还让人给阿点买点心吃。” 阿点点头如捣蒜,当即又揪着无绝继续练功去了。 这般时辰,常岁宁也只是刚练罢早功,听闻孟列回来,直接让人来了院中说话。 廊下,孟列向常岁宁行礼:“大人,此行一切顺利,已将人安置妥当了。” “好。”常岁宁只点了头,未有再多说半字,而是问孟列:“可用罢早食了?” 孟列如实答:“回大人,尚无。” 常岁宁笑着道:“那刚好,留下来一起吃吧。” 见她说罢便抬腿往前走去,孟列应声“是”,恭敬地跟上。 早食相对简单,又仅有二人在,便未有分案而食,孟列本不习惯与自家殿下同案用饭,但当着喜儿等下人的面,过多推辞反而异样,便只能斗胆坐了下去。 但喜儿的差事却被抢走了—— 孟列频频替常岁宁夹菜布菜,挑得多是常岁宁爱吃的。 因二人如今的年龄差在此,这一幕落在喜儿眼中,又想着孟东家待自家女郎的诸多关切备至之举,喜儿不免便觉着,无儿无女的孟东家待她家女郎,怕是觉醒了一份无处安放的、迟来的父爱……? 不,父爱多无言且粗糙,如此妥帖细致,倒更像是母爱来着。 如此想法在心中成形,喜儿再看向孟东家时,只觉其周身浑然迸发出一道道耀眼的母爱光辉。 孟列也未辜负喜儿的评价,饭后又特意单独与喜儿说了话,先是询问了常岁宁近来的饮食作息与身体情况,再又给出详细建议,这些建议覆盖极广,甚至精确到房内燃香,花瓶里插放着的花朵种类,不单要注重色彩搭配,不可在视觉上显得太过喧闹,花香也尽量淡雅安神…… 说到后面,喜儿手中的册子已要记不下了。 末了,孟列又总结了重点所在,总而言之,一应用物虽不讲求奢贵,但一定要以舒适为先;起居事宜则要尽量简洁利落,抛开花哨繁琐,以简洁实用为上,方便将更多的时间留给大人休息。 喜儿满脸受用之色,攥着手中册子:“婢子稍后便一一交代落实下去!” 实则,打从自家女郎又升任节度使后,喜儿心中也颇为焦虑,只觉以往的侍奉之法,的确不太跟得上女郎的脚步了,但若说改进,却又无从下手……孟东家今日所言,可谓是她的及时雨,引路灯。 喜儿满眼钦佩之余,心中又暗松一口气,孟东家若是个女子,再年轻些……女郎身边又哪里还有她喜儿的容身之地? 不过,孟东家如此精通此中之道,可见对生活方式是很有研究的,可为何孟东家本人却丝毫不讲究这些呢? 尤其是来了江都之后,孟东家一切从简,从内到外都很朴素乃至潦草,一点都看不出富贵享乐之气。 但偏偏这样的孟东家,却给了她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之前出现在京师登泰楼中,穿着富贵锦衣,笑脸待人的孟东家是为了做生意才做出的商贾模样,而今这样“毫无世俗欲望”的孟东家,才是他原本的真实模样。 如今的孟东家,每日在江都忙里忙外,围绕着女郎安排诸事,积极又细致,虽一身朴素衣着,又有一头白发,却给人一种精力较之从前更为充沛旺盛之感。 说得通俗些,便是活得很有奔头的感觉。 可不图吃穿,似乎也不图什么权势利益,那这奔头究竟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大半年来,因在照料常岁宁的起居之事上有太多交集,喜儿与孟列便也算熟识了。喜儿此刻心中好奇,便捧着册子,迂回地问了一句。 孟列难得一笑,答道:“各人所求不同,只要见大人好,我便哪里都好了。” 喜儿怔然之后,旋即面露恍然之色……为人母的心情,大抵是这样的没错了。 恍然之后,喜儿在心中又颇有感慨,女郎虽命苦,自幼无父无母,但辗转至今,从情感意义上来说,却也算是父母双全……不,何止是双全,简直是超额了呢。 “父母超额”的常岁宁,和往常一样,先去了外书房中,听姚冉和王骆二人汇报公务。 常岁宁接任江都节度使的邸报传出已有二十余日,淮南道界内,除了最先给出了回应的三洲之后,余下九州中,这半月间,陆续又有三洲派人前来江都拜贺新任节度使,虽未必发自真心,但好歹也总算表态了—— 而剩下的六州,有四州仍在装聋作哑,申州与黄州则不甘跟着做哑巴,已有不满之声响起,姚冉不带情绪地转述道:“申洲与黄州两处刺史私下皆言:决不可屈居于区区小女子之下。” 向来擅于发掘他人优点的常岁宁赞赏点头:“不错,虽无脑子,但有胆色。” 姚冉又细禀了探子带回的这六州的具体情形。 至此,淮南道算是有一半之数不打算听令于新任节度使,在常岁宁看来,比起被挂在嘴边的所谓“不可屈居于区区女子之下”,真正的根源所在,大半仍要归咎于当下动荡的时势与人心。 姚冉说完之后,常岁宁只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骆泽悄悄看了一眼依旧心平气和的刺史大人,只觉这平静的表象下,势必已有利剑准备出鞘了——毕竟刺史大人先前说过,只给那些人半月时间,而今这期限已至。 常岁宁心中已有计较,面上却未有急着多说什么,她今日且还有一件要事,要与江都官员宣布商榷。 数日前,倭国让人向常岁宁献上了缉捕倭寇海盗的进展,一并送来的,还有来自倭国的时令物产。 除此外,大盛派去驻守倭岛的驻军也已抵达,常岁宁当初逼迫倭国立下的求和事项,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落实着。 海上已平,而再有三日,便到今年的开海之时了。 常岁宁向渔民们允诺过今年会照常开海,渔民们的渔船和渔网皆已准备妥当,只待出海捕捞。而常岁宁,却有更大的野心,打算要付诸行动了。 昨日常岁宁便让人通知了江都官员前来议事。 议事堂中,常岁宁先听众官员汇禀了各自事务之后,才提出今日让众人前来的重点。 她向众人直言,要重开江都市舶司。 所谓市舶司,乃是约百年前大盛在临海口岸之处设立的官署,负责海外邦交及互贸事宜。这样的市舶司,大盛先前共有两处,一处在羊城广州,另一处便在江都扬州。 但因海上局势不稳及对外政策松紧不定的缘故,市舶司的推行并不算顺利,设立数十年后便逐渐荒废乃至被彻底废止,如今已很少有人提起它的存在。 此刻常岁宁忽然说起要重开市舶司,众官员间立时嘈杂起来,甚至有入官场不久的官员不甚确定地向身旁之人小声询问:“……何为市舶司?何用也?” 常岁宁便让姚冉出面详细说明她的打算。 常岁宁不单打算重开市舶司,更有重新整肃改进其旧时制度之意,这些时日她已与骆观临等人大致商议过—— 除对外邦交之外,重建后的市舶司,更多的用处,将放在海外航线往来贸易之上。 贸易商队,可分两路,一为官商,二为私人商队,私人商队出海贸易,要经过市舶司发放通行令,市舶司负责监察其船队,并收取相应的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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