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将会在城外会合。 路上,马背上的康芷压抑不住内心的波动,问了一句:“大人,我们是要去申洲还是黄州?” 她虽不通政务,但跟在大人身侧,也是时刻关注着各处风声的,这些时日来,就数申洲和黄州叫得最欢,言辞间对大人甚是不敬——她想揍很久了! 每每想到此处,康芷便在心中不止一次地挥过拳。 “都不是。”常岁宁道:“会吠的狗不足为惧。” 且懂得吠叫引人注意,才能担起声东击西的差事,所以它们通常是旁人的走狗。 而真正的兽首,总是长在最要紧的位置上。 她只需拔刀斩下这只兽首,待兽首坠地,跟从的兽群自然轰散,不杀而定。 …… 与此同时,李献与肖旻所率大军,与岳州卞军之间的战况正炽,岳州城门内外,杀气沸腾。 杀至天色将暗,岳州城门仍未有被攻破的迹象,肖旻下令暂时撤退休整。 此次虽未能一举攻破岳州城门,但肖旻并不消极,他本也没有一举攻下岳州的把握,今日攻城,更多的是试探卞军的守城策略。 而今日的死伤,他们与卞军基本持平,攻城之战攻方本不占优势,肖旻认为,由此亦能看出,他的大致方向并没有出错,只需在细节上再根据今日所得做出调整。 当夜,肖旻与众部将们复盘今日战事,并商定下次攻城的时间和计策。 李献坐于上首,甚少主动开口说话,只有肖旻向他询问时,他才会道:“肖将军作战经验丰富,一切听从肖将军的安排。” 议事结束,肖旻与众部将离开之际,已近子时。 “一切听大名鼎鼎的肖将军的安排行事又如何,不是一样攻不下岳州城么。”李献嗤笑一声,满眼讽刺之色。 这时,拿屏风格外的内帐中,身姿袅袅的蓝衣女子走了出来。 李献似笑非笑地望向她:“阿尔蓝,下次攻城,可就看我们的了……一切可已准备妥当?” 蓝衣女子垂首,低声道:“回将军……皆已备妥,只等将军下令。” 李献点头,眼角现出畅快笑意。 帐外,夜色深浓,乌云蔽月。
第472章 取荆州,破王庭 岳州城内,街道空旷,唯有巡逻的甲兵出没在夜色中,如同凶煞的幽灵。 原先的刺史府匾额在去年便被摘除,改为了“卞府”,被作为卞春梁在岳州临时的居所。 此刻这座府邸中,隐隐有乐声飘荡而出,这里的主人似乎并不为朝廷兵马攻城之事所扰。 厅内设宴,不单有乐,更有美酒。 宴席分作左右两列,卞春梁麾下的得力部将几乎都在,满厅酒肉香气扑鼻。 独坐于最上首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身形尤为魁梧,却不给人笨重之感,其贴身玄袍之上肩背处以金线绣有猛虎图纹,棱角周正的面孔上蓄着髯须,入鬓浓眉之下,一双眸子敛有精光与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这便是自道州起兵,一路屠杀权贵士族,掀起滔天大乱的卞春梁了。 他看起来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只一身草莽杀气。 他虽声称为民起事,以此煽动天下民心,但他本人并非草莽或贫寒出身。相反,他出生在盐商之家,自幼富贵,通晓笔墨,且在武学上颇有天资。 时下商贾地位低下,自少时起,卞春梁便一心想要通过才学或武学踏入朝堂,但足足二十多年下来,却屡屡碰壁不得志。 这二十多年间,他心中积攒了太多不甘及对时下朝廷的不满,这份不满,在两年前道州那场赤地千里、却无人问津的旱灾的催动下,终于迎来了它爆发的时机。 卞家世代贩盐,累积了丰厚家资与人脉,卞春梁借此迅速招兵买马,待他代民讨伐朝廷苛政的声音一出,立时响应者无数。 他一路杀出道州,永州,衡州,一路野蛮杀掠之下,兵马势力迅速壮大,而后又破得洞庭,自拿下岳州之后,今拥兵已逾二十万众—— 但荆州要地难攻,卞春梁在此受阻半载余,迟迟不得再进寸地。 此刻席间众人虽饮酒作乐,但亦有部将在忧虑战事:“……大帅,肖旻此人,只怕是不好对付!” 坐于卞春梁下首的一名青年手臂上扎裹着厚厚伤布,听得肖旻二字,脸色立刻沉下,气闷地灌了一大口酒。 此乃卞春梁长子卞澄,在此次与肖旻的守城对战中,被肖旻射伤了手臂。 “嗯。”上首的卞春梁开口,声音浑厚有力:“此前诛杀徐正业,此人曾为主帅,彼时我只当此人是借了常阔父女之功,并无多少真本领……现下看来,却是不可小觑。” “没错,此人不似李献那般心性浮躁,一心只顾战功……”一旁的谋士微皱着眉,说道:“其作战之法,乍看虽并无出奇之处,但胜在沉稳扎实,不为外局所扰,心无旁骛,懂得知己知彼,耐心找出破绽,再步步击破。” 谋士说着,向卞春梁的方向抬手,进言道:“大帅,再继续对峙下去,我军莫说进军荆州,能否守得住岳州只怕都是未知……” 此言出,下面的部将间立刻嘈杂起来。 卞澄“嘭”地一声放下杯盏,不悦呵斥道:“对阵当前,敖先生就是这样涨他人威风的吗!” 谋士将头垂低,抬起执礼的手却未放下。 卞春梁扫了一眼酒后失态的长子,抬手示意近随将其带下去醒酒。 卞澄被带走后,卞春梁遂又挥手,屏退了厅内的乐师。 “先生不必忧虑,接下来我军只需继续拖延,等候时机。”卞春梁看向正色倾听的众部将,豪爽一笑,声音有力:“我卞某人走到今日,凭得便是人心——区区岳州算得上什么,此次我军必取荆州,长驱北上,直捣黄龙!” 他疑心很重,即便如此,也未有详说作战安排,众人也早就习惯了这一点,但见他已有打算,大多便安下心来。 有武将被这铿锵有力之言激得双眼放光,执起酒杯:“我等满饮此杯,以敬大帅!” 众人纷纷跟随举杯。 卞春梁将杯中酒盏一饮而尽,抛下酒盏后,大笑着将左右侍奉的美人拥入怀中。 两名女子衣衫单薄,皆是很年轻的面孔,她们本是岳州城中饱读诗书的贵族女子,家中父兄皆遭卞军屠杀…… 二人眼底皆有脂粉掩盖不住的瑟瑟不安,却只能拼命作出强颜欢笑之色。 宴席散后,那名敖姓谋士单独跟随卞春梁,去了书房议事。 没了旁人在,半醉的卞春梁靠在宽大的圈椅中,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几封信件:“那安州刺史曹宏宣,屡屡来信,邀我动兵入主淮南道——” 敖本忙问道:“大帅意下如何?” “区区淮南道……”卞春梁笑了一声:“我志在京畿,焉有舍近求远之理?” 他将那信件摔下:“待我破天子门,为天下主,淮南道也不过是掌中之物而已,又何须我此刻绕道去取!” 说着,目露嘲讽之色:“那徐正业当初败就败在不该中他人之计,太过谨小慎微,选择改道攻取洛阳!白白耗费了大好时机!” 谋士知他一心志在京畿,而无意拓展地盘,赞成道:“大帅此举英明,淮南道虽富饶,但那常岁宁也非寻常之辈,此际贸然前去与之相争,的确不是上策。” 末了,问道:“只是,照此说来……大帅是拒绝那安州刺史了?” 卞春梁:“不,我让他趁机袭取荆州!” 谋士眼睛微亮:“善!” 忙问:“不知此人可愿从命?” “他不得不从。”卞春梁一笑:“如先生所说,那常岁宁非寻常之辈,安州不愿认她为淮南道新主,她必然不会放任!曹宏宣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另谋出路!” 对方也深知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主动投效于他。 只是想与他共同成事,却不愿涉险,只想着在淮南道坐等好处上门……在他卞春梁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他不可能去淮南道,他要让曹宏宣出淮南道,助他攻荆州! “如此便再好不过!”谋士道:“若曹宏宣自后方攻往荆州,无论成败,必会让前方李献肖旻大军阵脚大乱……到时大帅趁乱率二十万大军一举攻上,定能拿下荆州,入山南东道,直取京畿!” 酒意上头的卞春梁闻言大笑起来,忽又让人备酒,要与谋士共饮。 夜色缓缓褪尽,东方天际现出第一缕鱼肚白。 肖旻已令人点兵,准备下一场攻卞之战。 “李将军。”见得李献披甲前来,肖旻问道:“不知后方荆州附近这几日可有异样?” “荆州西有长江,东临汉水,后通京畿,前方有我等在此阻拦卞氏叛军,此时又能有何异样。”面对肖旻‘自以为是’的询问,李献似笑非笑地问道:“肖将军为此战筹备如此之久,倒不知今次能否攻下岳州城?” 肖旻闻言顿了顿,才道:“自当尽力为之。” 李献笑了一声,拍了拍肖旻的肩:“既如此,那肖将军便专心备战吧。” 言毕,大步离去。 肖旻看向李献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荆州方向。 负责驻守荆州的多为李献的亲兵,肖旻知道李献对他不满,但对方立功心切,一心想要将功折罪,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大意对待荆州的情况。 点兵场有号角声响起,肖旻遂大步而去。 如肖旻所想,李献的确十分在意荆州的安危,他私下亦已得知安州欲勾结卞春梁,但他截获的那封密信中,为安州刺史怂恿卞春梁攻去淮南道,他因出于私心,选择了视而不见。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卞春梁驳回了这个提议,并预备暗中让安州刺史偷袭荆州。 …… 此刻,安州城中,一队醒目的车马队伍,经过长街,往城门处驶去。 很快便有许多人认出,那是安州刺史府的车驾。 不多时,便有消息传开,安州刺史已动身赶往江都,前去拜见新任节度使。 安州城中的百姓文人,大多因此松了口气,他们刺史大人一直未有表态,他们为此很是不安。 早几日,听说光州刺史已经动身了,他们便盼着自家刺史也能及时醒悟,今日总算是等到好消息了。 近日听多了诗词童谣的安州百姓,连忙将这个好消息奔走相告——刺史大人去江都了,安州应当便能安稳了! 与此同时,离开安州的那行车驾内,最中间的马车内,身穿刺史官袍的男人,神情很是惴惴不安,不时抬手去擦额头上的细汗。 安州刺史府,内书房中,此刻下首处坐着两名谋士,和数名参军武将。 坐于最上首的男人,缓声说道:“……等人到了江都之后,即便当场被识破,那常岁宁立时令人率兵赶来,来回至少却也需要半月之久。半月的时间,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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