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因为赵鲤马屁股后拖着的一包碎骨并着四枚熊牙,和几对熊崽眼珠。 碎骨是熊胃里扒拉出来的,熊牙是从那两只凶兽嘴里拔的,熊崽眼珠是昨日挖的。 在这不冷不热的天气里,虽不至于立时发酵出极致臭味,但对沈小花这样的灵的猫鼻子而言实在是折磨。 若不是为了赏金,为了自家崽子的小鱼干,小猫校尉早甩尾巴走猫。 沈小花一落地,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京城混迹了一段时间,它跟着沈大黄是半点没学好。 抬爪指了指立在最前面的副百户,喵嗷一声找了个代领赏金的。 赵鲤懒得说它,只对那副百户道:“官府悬赏的作乱凶兽已除,熊牙眼珠为证,劳烦你待会替沈小花领赏银。” 来迎的官吏登时马屁声阵阵。 那副百户脸上堆笑,来取赵鲤马背上的包袱时,又听赵鲤道:“里面还有一具从熊胃里扒出来的碎骨头,你记得单独取出来。” 刚才在桥边美美吃了早饭的副百户,看着那小半人高滴着血水的包袱,脸上笑容霎时间僵硬。 便是左右说着好话的官儿,都不着痕迹后退了半步。 任谁也没想到,赵鲤就这样不讲究地一张包袱皮打包了包死人骨头来——还是从熊肚子里捡出来的。 见那副百户将裹尸袋卸下来,赵鲤自怀中取出一页纸。 是她誊抄过来的,原件被胃酸腐蚀得不像样子。 赵鲤将这纸递去。 负责余无乡事务的老人与巡检接了凑头看。 这‘老人’并未年龄描述,而是大景乡一级的管理,半公半民,但极为熟悉当地事务。 只扫了两眼,便与巡检同时道:“是酒泉巷子人。” 巡检本欲请赵鲤去官衙坐着,等他们查清回报。 但相比起在官衙傻坐,赵鲤更喜欢自己亲自去查。 因而两句话打发了桥上来接的官吏,只带着本地巡检和几个差役去了酒泉巷。 酒泉巷位于余无乡的西边,旁边是一条清澈的溪流。 赵鲤路过时还顺带牵着她的小马,下去冲了一下马屁股上的淡血水。 还未真正进酒泉巷子,赵鲤已先闻到了一阵酒香。 这种酒香像是百年来已经沁润进泥土之中。 赵鲤不由动了动鼻子:“这里人都以酿酒为生吗?” 她本以为与江州织造坊一样,不料巡检嘴角一耷拉露出苦相,犹豫片刻后他道:“从前确是家家酿酒,家家都有不传之秘的酿酒方。” “可以后却不一定了。” 不待赵鲤追问,他一股脑道出实情。 原来,这酒泉巷子酿酒产业与宋家有极大关系。 宋氏在桃源境造假阴司,做土皇帝。 加之有宋华侨那个日日醉生梦死的酒桶,酒水消耗量极大。 但桃源境中粮食根本不够吃,哪有酿酒的余地。 因此酒水都是在桃源境外采买。 有需求就有供给。 可以说,百年来藏匿在桃源境中的宋家,造就了这条酒巷的诞生。 因而在宋家被彻查以后,酒泉巷中的酒水便失去了最大的买家。 许多人新酿的酒积压在手,已经是面临破产背井离乡的境遇。 大景这个背景,这类酿酒小作坊货物积压,资金链断裂就是个死。 听完,赵鲤头疼挠了挠头皮:“稍后我想想法子吧。” 看看能不能让海瀚商会吃下这批酒水。 实在不行,她公主府采买也可。 杀诡是救人,能想办法解决当前困境亦是救人。 巡检听得神情一动,急谢道:“殿下仁德。” “有您相助,定少很多惨事。” 巡检话刚落,巷子尽头突然爆出一阵哭声并着争吵声。 赵鲤和巡检加快了脚步,转过弯一看,便见巷中满是外圆内方的白纸钱。 巷子中段,有户人家门前挂白正办丧事。 哭声争吵声,就是从那户人家传出的。 刚走到门前,但听得一声极贱极脏的骂,一个披麻戴孝的消瘦女人从门里倒飞出来。 身上穿的白麻丧服上,印着一个肮脏泥脚印。 这女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眼见着头要撞到青石墙。 这下若是撞实,非是脑浆迸裂的致命伤。 门里一声又急又惊的惨叫:“娘!” 就在惨剧将要发生时,一个人影斜刺里冲出,拎着这女人护在怀中。 门里门外都是一惊。 救下了人的赵鲤一抬头,只见这治丧的人家一片糟乱。 未有影壁,天井停着一口薄皮黑棺。 在这棺材前,披麻戴孝的孝子被几个青皮打得鼻青脸肿。 同样一身孝的孝女,衣襟扯开,头发散落额头一线鲜血淌下。 五六个青皮无赖挤在院里。 一切,都发生在灵堂、棺材前。 赵鲤看得无名火起,反扬唇一笑:“这丧事办得叫人开了眼!” 她声音不大,却将所有人震慑当场。 观她出众容貌特征,又观她身上官服。 现在余无乡乃就是三岁小儿都晓得,当朝镇国靖安公主是个生得猫儿眼的绝世凶人。 虽生得美极,但杀人不眨眼,一顿要吃一头猪。 打砸欺负孝子孝女的青皮无赖,呆愣片刻后,脚跟一转便要四散而逃。 不意,赵鲤扶那中年妇人站稳后,抽刀在地上一顿:“今日谁敢跑,再落我手中便扒了你们的皮!” 赵鲤的刀,诡物都可震慑对人自也有效。 等在后头帮着牵马的巡检气喘吁吁跑来时,这屋中已经跪了满地的人。
第1118章 谋财害命 “说吧,什么事!” 里长闻讯而来前,赵鲤拄着刀在灵堂正位坐下。 这起灵堂打砸的乱子,说起来也简单。 棺材里躺着的,是这家当家的。 和酒泉巷子中其他人一样,这家也以酿酒为生。 这户人家也是倒霉,替人担保债务。 酿出来的酒往年是不愁卖的,都被宋家以各种途径买走,酒水一卖帐能还上还能赚一笔。 但如今宋家倒了! 来收购酒水的商人不见踪影,大批的酒水积压在作坊地窖。 宋家被靖宁卫查的事情,整个余无都晓得。 余无乡人虽不知内情,但谁不晓得靖宁卫是干嘛的? 京中官吏尚见靖宁卫怵三分,这中小地方乡绅被靖宁卫大张旗鼓抄家。 余无乡人想不出,宋家不满门抄斩的理由。 宋家既垮,今年的酒水若无意外注定是积压手中了。 于是乡里强人放贷的,都将目光放在了酒泉巷子,着急忙慌便上来讨债。 这个时代的放贷青皮,就是畜生的代名词。 闹了几回,这户人家的当家人气急之下猝死,这些人还不满足。 今日抄着担保借条,还来收账。 宅子他们要,积压的酒水他们要,死者家属孝子他们要打,孝女要调戏卖进楼子。 这既要又要还要的结局,就是这般抱头蹲在院角老实交代。 领头的青皮,还远达不到喇唬黄带子那种级别,只是个替人干脏事的打手混子。 胡子上还沾着酒液一身熏人酒气,两只手抱在脑袋上油滑道:“好叫殿下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的几个也只是听命行事。” 赵鲤闻言,对他和善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很有道理。” 这青皮酒壮熊胆,闻言眼睛刷的一亮:“公主娘娘英明,那小的……” “可我从来不讲道理!” 赵鲤起身,用更蛮横的姿势,给他后脑勺一耳光后,从他怀里将那张欠条翻了出来, 抖开粗略一扫,不由皱眉。 仅这欠条而言,利息是在大景法律允许范围内的,收款时间也确实已过了四日。 这些人犯的忌讳就是暴力来人灵堂惹事,打人调戏姑娘,还险些误杀。 “这种账目,在酒泉巷子有多少笔?你们为何不先找正主来找这担保的?”赵鲤问道。 被她一巴掌险些把两眼珠子扇飞眼眶的青皮混子,缓了半晌才道:“这,这酒泉巷子家家欠钱。” 他脑袋晕乎,几乎张嘴呕出来,一边打嗝一边道:“借钱的正主跑了,我们只得来找担保人。” 跑了? 闻言赵鲤眉毛一挑。 随身带着黄册,行走深山,那葬身熊腹的人倒真符合跑路人的特征。 几个无赖青皮已经审不出什么,赵鲤叫跟着来的巡检将他们用麻绳捆了,稍后料理。 她这才转头看死了人的这户人家。 方才变故突然,这家人还没缓过气来。 在赵鲤审人时,抱头哭成一团。 现在回过了神,三人跪在赵鲤面前直叩首。 这家的儿子被打得很惨,前襟孝服上全是血,眼睛肿得样子都看不清。 赵鲤看他可怜,给了他一些靖宁卫的金疮药。 这处的里长也被传唤了过来,赵鲤这才开始问话。 先问的,便是酒泉巷中最近可有失踪的人。 里长没见过大人物心中忐忑,情急之下硬是回忆不起来。 反倒是挨一顿胖揍那小子,肿得不见鼻不见眼却口齿清楚:“有,周翔那狗东西!” 光是默念名字,这小子都恨得牙痒痒。 “他跟我爹是把兄弟,我爹好心替他担保,可他甩手便跑了。” 这鼻青脸肿的小年轻,小嘴一张吐出一串脏话。 里长小心看赵鲤,立时拐了他一下制止道:“殿下面前,浑说什么。” 这小子这才稍收敛了些,但他心中难平依旧骂道:“前两年,周翔家那两个长辈失踪,也定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还说什么,两个老人去了山中寺里清修!” “就是被那狗杂种谋害性命,夺了家产!” 这小子一通输出,里长又气又急:“可说不得可说不得,那山里头寺庙很灵的,乱说要遭报应的。” 他们这一老一小吵吵嚷嚷,赵鲤却是长出一口气。 那些断开的珠子,竟在这里串上了。 她手指轻敲椅子扶手,声音不大,但下头吵嚷的两人立时安静。 赵鲤道:“先说说那山里寺庙。” 见里长眼神闪烁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赵鲤转头看向鼻青脸肿的半大小子:“你说。” “提供的线索越多,说不得你能立下一功,届时赏你。” 听见有赏,里长两眼放光,正要开口,他身边那小子却道:“公主娘娘,您问就是,先前您救我娘救了我妹妹救了我全家,哪能要您的赏。” 他倒是性子耿直,旁边里长险些急出大汗来。 “我们余无乡的孩子打小就听大人说过,说是在深山里,得有天大的机缘才能见着那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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