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家中有长辈信那些,我爹以前与周翔交好因此晓得多一点。” “听说那庙叫什么长寿寺,修在山里,里头有位隐居的得道高僧,念经祈福的极灵验,挂了祈福牌便可以保佑人长命百岁。” “周翔喝醉时,曾对我爹抱怨说,他家长辈省吃俭用的钱全捐做了香油。” “他还说自家长辈定是在山寺挂了长寿牌这才老而不死,死守着钱财和酿酒的方子。” 这年轻小伙说到此处时,又带了点私人情绪,告状道:“周翔早觊觎长辈钱财宅子秘方,一直不安好心。” “两三年前,周翔家中长辈突然失踪,他还道那对老夫妻是进山修行去了。修行个屁,定是他谋财害命!” “否则,那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近百岁的年纪,进哪门子山去清修!” “就是那杂碎,看老人长寿等不及了!” 他边骂边啐。 赵鲤想了想,清退众人,只留下他和里长在。 随后在院中将装着碎骨的包袱皮打开,让他们认。 “这是周翔吗?” 赵鲤话没说完,便听得一前一后咚咚两声。 里长并着这家小子,齐齐翻着白眼栽倒在地。
第1119章 旧宅 青天白日,两个大活人齐齐倒在了赵鲤带来的那包碎骨头前。 其实在老槐村时,捡骨的村民将这些碎骨头用山泉水清洗过两次。 相比起剖出来时泡在胃酸里的样子,已经是清爽很多。 但显然还是超出了正常人的接受范围。 酒泉巷子中,一老一小眼一翻,双脚一蹬,噶一下晕倒过去。 万幸的是,赵鲤就在旁边。 玄虚子的辟晦丸,用指甲掐为两半,一人嘴里塞了半颗。 再在人中一按,人便又清醒过来。 只是醒来后不大好,趴在天井沟渠边连呕带吐,不知是恶心那尸体还是恶心药丸子。 待他们缓了口气,泼水冲净了天井的秽物,不得不又硬着头皮来看。 熊腹内的碎骨,在断头岭子村那半边被砸得极零碎,极难辨认。 在老槐村公熊体内的这半具却相对完整些。 里长一只眼睁着一只眼眯着,在地上的碎骨、衣物残片和那纸黏糊糊的黄册上扫了一眼。 正要说话时,他旁边的年轻小子说话了。 “是周翔!” 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子,显见是个机灵的。 别的恐怖处他尽量不看,只指着地面摊着的一只断掌道:“周翔右手无名指受过伤。” “他以前搬酒缸时砸断了手,右手不才指是歪的。” 指了一下,他便扭过头去。 根据他的指示,赵鲤走到那包碎骨前蹲身看。 只见包袱皮上,摊着只尚算完整的右手。 这右手被熊囫囵吞下,皮肉消化得差不多,只有点风干粉色碎筋肉挂着。 不过这也方便赵鲤观察到了这只残掌的不才指——也就是无名指。 第二指节确实是砸断后,没有有效治疗导致的粗大变形。 “周翔……” 赵鲤默念这个名字,而后站起身来:“劳烦里长带我去周翔家。” 她又看跟着她来那个巡检。 这地方巡检抱着刀,正面墙站着左看右看,好似那青砖墙上有雕花。 看他那怂模怂样的背影,赵鲤命他留下来,收拾地上的残骨。 巡检一脸天塌了似的回过头来:“啊?我啊?” 天可怜见,他就是余无乡这小地方一个可怜差人,哪见过这大场面。 一上来就是这种高强度? 话音落,便被赵鲤白了两眼:“你就卷卷带回去,交给巡夜司烧了就行,多大点事。” “对了,还有这些放贷收债的。” 赵鲤在天井的水缸寻水洗了洗手,轻松甩掉手上水滴:“全移交靖宁卫,就说是我的命令,统统给我查到底!” “但有设套放高利贷,侵占他人宅田逼人卖身的,全家滚去北疆放羊。” 赵鲤虽只两句话,却让这巡检觉得阵阵凉风拂面。 要说放贷这事,由古至今都屡禁不止,尤其地方乡绅大户,家家都多少沾一点。 赵鲤一句话,整个余无的地都要翻一遍。 巡检徒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不敢说。 为了桃源乡那事,余无有大批靖宁卫驻扎。 在他看来可能翻天的事情,也不过是人家的两句话。 他心神巨震,畏惧丢了大半,心不在焉收拾地上碎骨时,只在回想自己家干净不干净。 …… “殿、殿下,前面就是周翔家了。” 里长一个劲打哆嗦,因对赵鲤畏惧一句话说得抖三抖。 看他实在不经事,赵鲤将目光转向随行那小子:“你跟我进去看看。” 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这小子的叫什么,赵鲤正要问,他已经抱拳自我介绍道:“殿下,草民姓何,叫何庆生。” 作为放贷的受害人,这何庆生对赵鲤只有感激崇拜的份。 若不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赵鲤定能看见他亮晶晶可以投出光的双眼。 他直直越过里长,来到周家门前。 这处已经被收债的扫荡过两圈。 门板半掩着,推开便见比狗舔过还干净的屋子。 莫说他家中财物,就是家具、锅碗,甚至灶间半把盐都给收债的淘了个干净。 想找到点什么线索,实在难上加难。 转了两圈,赵鲤不由暗骂一声,顿了顿她道:“你说周翔谋害了他的长辈,带我去那家看看。” 在何庆生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酒泉巷子边缘一处极为偏僻处。 荒废了大半的宅子,位于巷子的末端。 丛生的蓑草已是将门都遮掩了大半,门上一把生锈的锁头。 何庆生正想说他去寻锁匠来开,便见赵鲤熟门熟路举手在发间一摸。 摸到插在发团中的细铜丝,自若上前一捣鼓。 眨眼间功夫,便撬开了锁。 看手艺熟练度,几乎比得上经年老贼。 在何庆生和里长的注视下,赵鲤没有半点做贼的自觉。 双手按门板一推。 一间垮了大半的屋子出现在眼前。 人气是种很玄妙的东西,有人住着的便是烂泥房也不容易垮。 但无人居住,再好的房子半年就会显得荒芜灰扑扑的。 眼前这间院子满是荆棘蛛网,院中还有酿酒的一些蒸笼等物什散落。 在赵鲤四处打量时,何庆生从旁道:“周翔早觊觎老人的秘方,盼着这家老人死。” “但他盼了二十多年,两位老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因此他才生了歹念。” 他这般说时,里长却是极细微的摇了摇头。 赵鲤虽在打量院子,却没错过里长的动作,追问道:“里长不认同?” 酒泉巷的里长刚过六十,只要赵鲤看他便紧张。 支吾了一阵,见赵鲤耐心等着他没露出什么不悦,方才大着胆子道:“好叫殿下知道。” “这户人家确实有些古怪。” 里长看了眼何庆生:“你年纪小,不知内情。” 见何庆生似乎不服,里长问:“你长这么大,见过几次这家的两位老人?” 何庆生想了想,似乎还真没有见过。 只晓得家中长辈叮嘱,离这远点。 里长长叹一口气:“那你为何不琢磨琢磨,家里大人为什么让你远离这呢?” 他环视了一圈道:“老夫活了那么大,也是第一次踏进这门。” “在我还小的时候,爹娘便叮嘱让我别来这边玩。” “这家人,有问题。”
第1120章 百年之望 无论何时无论那个地方,总有些口耳相传的志怪故事。 家长嘴里用以吓唬小孩的故事,更是代代更新,一代更比一代缺德。 里长还年幼时,他常听的故事便与这巷子末端的宅子有关。 里长压低了声音道:“这家两口子是对疯子。” 在里长还只是个撒尿和泥玩的小屁孩时,酒泉巷子中就传言这家住着一对儿疯子。 那时大人忙碌,小孩都是在外头野天野地的玩。 后来巷子出了桩事,打破了平静。 有人家的小闺女到了吃饭的时间久喊不回。 家中人着急,发动了亲朋好友找了整整两日无果。 当时以为会不会是掉水里被冲走了。 丢了闺女的人家,伤心难过几乎打算办丧事了。 可有人路过这户人家门前时,竟听见有猫崽子似的孩子哭声。 这路过的人也聪明,知道这家人只一对夫妻哪有孩子。 他留了个心眼,贴在门板上一听一脑门子汗。 只听见里面有哄孩子的声音,一会问饿不饿,一会问渴不渴的。 问话伴随着小孩细声细气的哭。 路人急忙跑去丢了闺女的那户人家报信。 那家人一听又急又气,吆喝两声带着亲戚强行破门冲了进来。 众人便见那丢失的小闺女,被麻绳捆着绑在椅子上。 嘴上都是被强行喂的米糊糊,哭得声音都变了调。 而这家的女主人那时还年轻,三十来岁,正抱着这哭的女孩唱着摇篮曲哄。 那模样是一眼看着就不正常。 丢了闺女的这家人齐齐冲上去,将小闺女解开夺回。 孩子这才扑进亲娘的怀里放声大哭。 而那偷孩子的女子被推攘在地竟也跟着哭,爬着还想来抢人,被撕扯着狠打了一顿。 这家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抱着疯妻以后背帮她抵挡拳头。 丢孩子的人家本想报官,可当时的里长和偷孩子这两夫妻有点亲戚关系,便做主赔了银钱平事。 丢孩子的见闺女其实没受伤害,还换了身新衣裳,便也拿了钱不再追究。 但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在酒泉巷子这样地方便出了名。 那时,家里有孩子都会拎着孩子的耳朵告诉他们别到这边玩。 开始孩子们还不当回事,但时间久了这桩事情越传越玄乎。 到了后来,这家人信邪法,老婆子爱拿小孩练蛊之类的话都传出了出来。 像模像样的传言,谁谁家孩子丢了,在这家坛子里寻到了光骨头。 这家也与左右人都断了联络,成了酒泉巷子里的一个志怪传说。 里长说到这时,何庆生不解道:“不对啊,我小时候就没听说过这故事。” “爹娘只说来玩就打断我的腿,却从不说为什么。” 里长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敢说。” 骗孩子的故事可以说,真的故事便说不得了,应该三缄其口谓之避谶。 “你算算,我小时候到现在多少年了?” “什么人能活那么长的?人道老而不死便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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