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的年纪看着太小了,只有十四五岁。 十四五岁能坐到司市官的位置,家里权势一定显赫。 但他不假思索便能说出那一片的经营范围,还精确到了细节,那就说明他并不只是一个摆着看的司市官。 难道是她思想太狭隘了,古人都这么聪明? 她掩下心中的疑惑,又问:“那若是要改变当前铺子经营的种类,譬如将杂货铺子变成医馆药铺,是不是也要来司市取凭证?” 司市官咳嗽了一声:“你是才接手手里的铺子吧?” 姜云瑶说是。 这少年便露出了一点儿笑容,眉角眼梢之间有些得意:“我就说,中京城的这些铺子从开起来的时候我就叫人通知到位了,该做什么都应该明白才对,怎么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说:“你应该先问过店铺掌柜的。” 话音落下,他看了一眼五岁的顾明月和九岁的姜云瑶,又补了一句:“不过若是不方便,倒也能来司市问。” 这俩小丫头太小了,他寻思着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店大欺主的情况,虽然她们俩穿得不像是普通人,但这年头做生意么,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他想着送佛送到西天算了:“你要是要更改凭证,我就叫人现在带你去,司市每隔一旬会派人去查凭证,若是铺子里卖的东西和凭证不符合,头一次会要求整改,第二次就要罚钱了。” 姜云瑶低声说好。 她还是头一次接触古代这些商铺的经营模式,尤其司市这些要求她从来没在历史书上见过,安氏也能和她说些生意经,但大多都是教她怎么驭下。 她教的是一个当家主母该怎么管手底下的掌柜,该怎么查账看账,以防自己被手底下的人欺瞒,却不会教她该怎么真正地经营一个铺子。 不是安氏不愿意教,是安氏自己也不明白。 那些掌柜们也很少会向主家说那些经营最基础的东西,只会说一些大方向上的,譬如如今中京城流行什么,是不是该进些不一样的货物云云。 最基础的东西都得自己慢慢去探索。 如果没有司市官,姜云瑶兴许还是要花一段时间去研究这些东西的。 这位司市官虽然看着羸弱一些,脾气却很好,莫名其妙有人求见还接见了,接见以后也没觉得不耐烦,反而细心地和她解释了一些店铺经营容易遇到的“坑”。 这是个好人。 司市官并不知道头一回见面就被发了好人卡。 说话时间长了,他的身体好像便有些支撑不住,一直偏头咳嗽。 姜云瑶皱了皱眉,终于问了一句:“您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司市官已经习以为常了:“老毛病了。” 多的却没有说,显然也只是因为教养问题对陌生人有礼貌,聊得多却未必真的亲近。 姜云瑶很有眼力见地说有事要走,顺便拜托他找个人带自己去更改凭证。 然后她便带着顾明月出了门。 司市官推着轮椅到门口,招呼了一个小吏过来交代了两句。 小吏手脚勤快地跟上了姜云瑶,一边跟一边偷偷打听消息:“姑娘是给哪家的铺子改凭证?” 姜云瑶没说话,顾明月便接道:“城西姜记那一家。” 那家杂货铺子的名字朴素而简单,就叫姜记杂货,也得亏那条街上杂货铺子虽然多,叫姜记的却只有一间。 这小吏大约也是常往城西走,闻言便说:“原来是那一家,姑娘是姜府的人?还是铺子换了掌柜?” 顾明月:“我们姑娘就是姜府的。” 她想起之前姜云瑶和她说的,和人说话不能一直被动着答话,得主动问,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于是她主动问:“你们司市官年纪怎么这么小啊?” 她一个五岁的小丫头问这样的话,说得好像自己年纪很大一般,小吏憋不住笑,又见她扎着两颗包子头,更觉得可爱了:“我们大人是去年才来的,来的时候年纪更小呢,那会儿十三岁。” 顾明月举一反三:“喔,那你们大人是哪家的呀?” 小吏瞅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姜云瑶。 这姑娘进来就找司市官,他们大人还叫他带着这姑娘去办事,他还以为是大人的熟人呢,结果竟然不知道他们大人是哪家的么?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他们家大人是哪家的,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们大人是英国公府的公子。” 姜云瑶终于有反应了:“是年前才嫁了女儿的那家英国公府?” 小吏点头:“可不是么!” 她一开口,顾明月也想起来了——安氏请了余大家来给府上的姑娘们教规矩,余大家先前就是在英国公府教那家的嫡女来着,这可不就巧了么! 原来还是有一点点缘分的。 小吏还说:“我们大人这是打小就从娘胎里带了病的,也是可惜了了。” 他意犹未尽,却又像忌讳什么似的住了嘴,嬉皮笑脸转移了话题,领着顾明月她们俩去更改凭证了。 姜云瑶特意问了一下,如果是要更改成药铺医馆,铺子里就一定要有个老大夫才行,中京城的老大夫也不是说年纪大,而是资格高、行医经验多,这样的老大夫自然也是有凭证的,要改成药铺就得带着老大夫的凭证过来改。 她没打算开药铺,药铺太麻烦了,还容易出问题,她自己也不会医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都没法解决。 她要开个小食铺子。 纠结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她还是选择了开食铺。 杂货铺子利润太低,改造了也没什么意思,她想做的事情有些多。而且不管是在哪个时代,手里有钱才是最要紧的,她当然也想要在手里捏更多的钱。 而她对吃食也更加了解一些,上辈子也吃过不少好东西,她自己也会做饭,还跟着好多美食up主学了很多其他地区的美食,怎么也足够支撑一家铺子了。 改完凭证她也没急着去城西,而是先回了姜府。 她刚刚问了,前两天才刚查过各个店铺的凭证,离下一次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她调整铺子了。 安氏知道她今天看铺子去了,等她回来以后还问了问她那两个铺子的情况:“那两家铺子的掌柜虽然没什么能力,却有优点,那就是听话,也没几分异心,正适合你练手。” 姜云瑶感激她的贴心,把自己今天的行程都说了一遍,还提到了司市官:“也是巧了,他竟然也是英国公府的人。” 安氏听了倒是沉吟了一会儿。 “他是英国公最小的儿子,姓宁,名怀诚,英国公府是世代武官出身。” 安氏大致说了说英国公府的情况。 英国公府相当于世袭的爵位,从当初建朝开始就常领兵出征,军功赫赫,是皇帝颇为信任的世家,一代代传了下来,基本家里的孩子,不论嫡庶,都会被送到军队里学习领兵打仗。 宁怀诚算是意外,因为他从出生以后身体就不好,所以一直养在中京城,自然也就不会被送去学武功了。 外头的人都说英国公府的人都生得五大三粗,领兵打仗是能手,脑子却都不算好,几代人都没出过几个聪明人。 宁怀诚就不像是英国公府的人,他打小就聪明,能把其余的兄弟们耍得团团转,因为学不了领兵打仗,便被送去了国子监学文,从进去开始,他就展露了惊人的天赋,学得比好些比他进得早好几年的人还快。 外头许多人都感慨他的聪明,最后也总会加一句可惜身体不好。 英国公带着儿子们在外打仗,深受宠信,他唯一留在中京城的儿子身体又不好,可愁坏了皇帝,见天儿地把宁怀诚招进宫里让太医给他诊脉开药。 宁怀诚十二岁便学完了该学的东西,他也不想进朝堂,自个儿和皇帝说只对经商的事情有些兴趣,于是皇帝便让他管着司市。 安氏说完都摇头:“一身的才学,偏偏去当了司市官,混迹在三教九流里。” 照她的想法,宁怀诚倒还不如干脆进朝堂呢,英国公府这些人天天在战场上拼杀,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出意外?他要是进朝堂,怎么也能有些影响力。 姜云瑶也大约能猜出来她的想法。 古来将领在外领兵打仗,总归是要受朝堂的人掣肘的,文官们也不懂武官的事情,却很喜欢插手,且他们平常在朝堂里头办事总爱拉拉扯扯的,一件事情能吵上几天也未必解决——他们能等得了,武官们可等不了。 有自己人在朝中,总比单独指望那些文官好。 但这也是人家的家事,说不定宁怀诚真就只对经商有兴趣呢。 姜云瑶不太在意这个,她和宁怀诚也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安氏显然也没把宁怀诚放在心上,她更关心姜云瑶:“余大家明天便要进府了,我将她单独安排了院子,你虽接手了外头的铺子,却也很不必将全部心思都放在那边儿,正儿八经跟着余大家学些本事倒是正经。” 姜云瑶自然说好。 # 第二日余大家便进了姜府。 她今年二十八岁了,面容却还和小姑娘似的,但她的规矩极好。 顾明月是跟着吴妈妈一道儿去接她进来的,平时她没觉得姜府的规矩有多不好,府里的几个大丫头都行进有度,待人接物都极好,府上的姑娘们虽然偶有争执,却也有分寸。 但她见了余大家以后才发觉,原来人和人的规矩也是有区别的。 这位余大家瞧着也没做什么,但顾明月就是觉得她的每个动作都很有韵味,做出来很好看。 几个姑娘依次和她见了礼。 余大家只微微颔首,和安氏聊了几句才领着几个姑娘去学规矩。 安氏单独给她安排了一处静室。 顾明月她们几个丫头本来是站在外头的,余大家却将她们都叫进去了。 见姑娘和丫头们都好奇,她才慢声细语道:“姑娘们自身的规矩学好是一回事,身边的丫头也是要跟着一道儿学的,出门在外,许多话姑娘们自己不能说,许多事也不能亲自动手,那就得让身边的丫头来,她们的形式作风也代表着姑娘们的脸面。” 顾明月深以为然。 自从到了中京城,受了姜府规矩的影响,她出门在家都不敢和在阆中的时候一样自由了,每天出门在外都抬头挺胸,说话也稳重了,生怕给姑娘丢了脸。 她要是在外头丢了脸,别人可不会说她不好,只会说是姑娘教得不好。 余大家第一课教的是身体的仪态,包括了站、坐、行、礼。 最开始的时候是站。 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几个姑娘和丫头就开始叫苦不迭。 余大家的手里拿着一根戒尺,把她们颤抖的身躯看在眼里:“姑娘们这才一炷香的功夫便忍不了了?往后站的功夫还多着呢,宫里头有些主子召见的时候可未必会给你们椅子坐,有些时候从进了宫就得一直站着,若是失了礼仪,叫宫里的主子们看见了,那就不是戒尺能解决的事情了,那叫殿前失仪,严重点是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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