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山忽然笑了,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不仅中原会有权乱,匈奴里亦会,就和天下合久必分一个道理。匈奴里一旦爆发内乱,不争个你死我活基本不会罢手。 就七年前霍霆山得知的,乌籍单于也好,车犁单于也罢,基本是并立状态,而后再归属于身处单于庭内的呼韩邪单于。 七年前他割下了左贤王的头颅,想来那一战加速了匈奴内部的权乱。毕竟在匈奴中,左贤王相当于太子。 太子没了,而呼韩邪单于又一年一年的老去,一旦呼韩邪单于后继无人,又或者后继者无力,四周本来俯首的臣子一定会蠢蠢欲动。 霍霆山自己就是蠢蠢欲动那个,太知晓那些想争权的单于,一旦碰到时机只会像饿狼一样咬住,不吃饱肚子善不罢休。 但贪欲是无尽的,除非成为新一任的呼韩邪单于,否则绝不罢手。 “除开呼韩邪单于,那四个单于中,目前谁的势力最大?”霍霆山问。 那匈奴听他竟还能精准说出四大单于,又见黑骑军个个身强体壮,连座下的马匹都神气极了,忽然意识到这批汉军绝非以往那般只是单纯逮住入侵他们边陲的匈奴出气。 他们另有所图。 这个认知让那个本要张口的匈奴最后闭上了嘴巴。 霍霆山眯起眸子,“当硬骨头?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熬不熬得住。” 话落,两侧的黑甲骑同时举刀,仿佛切菜似的,一连砍了跪在地上的两名匈奴的双臂。 肢体掉下,鲜红的血晕在黄沙。 环首刀刺穿腹部,在其内搅了搅,拖拽出一截血色的条状,而后才慢悠悠地收回。 惨叫声传出老远。 霍霆山看向方才回话的匈奴,他比其他人明显要年轻许多,约莫二十出头,没见识过这等场面,如今惊得脸色煞白。 “好好回答问题,赏你们个痛快。”霍霆山抬起刀,以刀面拍了拍他的脸颊,“我问的只是简单问题,你们不回答,我照样能抓下一批人回答,所以我劝你识相点。” 那匈奴僵如石雕。 霍霆山径自道:“四个单于中,目前何人势力最大?” 肩上的环首刀似以冰铸,源源不断的寒气从颈侧飘来,耳边是族人的惨叫,有的扛不住了,主动求一个痛快。 那匈奴到底说:“屠耆单于。不过现在屠耆单于和车犁单于结盟了,他比以前更厉害。” 霍霆山又问:“他们联手袭击了你们,那军臣单于呢,他没帮你们?” 呼韩邪单于座下排得上号的也就四大单于,剩下的一些小部落的首领不足挂齿。 那匈奴咬牙:“那军臣单于是个目光短浅的,听闻我们单于被击败后,竟然连夜带人逃了。” 霍霆山再问:“他们逃往何方?” 匈奴摇头,说不知。 霍霆山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旁侧的黑甲骑会意,手起刀落。 其他在“审讯”的黑甲骑收到讯号,同时举刀,一颗颗头颅滚下。 对于匈奴的俘虏,汉军一般都是直接斩杀,这些人通常没有利用价值可言,且大楚布衣死在他们手中的亦有不少。 在不缺银钱的情况,霍霆山一律下斩立决的令。 此时霍知章已经整顿好马匹。 霍霆山目光扫过,这些马匹都是普通装扮,并没有配置高桥马镫和马鞍。 这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昨夜缴获的那些马匹只有小半装有马镫和高桥马鞍,若对方装备充足,为何不全备上? “知章,甲队暂且交于你,你将这些马匹带回去。”霍霆山下令。 霍知章再次领命。 一批黑甲骑闻声从二千人的军中脱离,赶着无主的骏马往回走。 待儿子离开后,霍霆山带着剩下的黑甲骑继续往深处走。 幽州往北的匈奴之地,自古就是一块顽地。军队的命脉在粮草,不仅士兵需要吃喝,运送粮草牛马牲畜也需要。 偏偏这地方并未总是遍地绿草,不然游牧民族也不会四处“游牧”,此处的沙漠碱地缺水草,牛马若吃不到水草,最迟三个月就会力竭。 运载物资的牛马一旦倒下,物资供给的速度定会随之大幅度降低,如此就无法及时继续骑兵供应,会拖累骑兵前进的速度。 这也是为何出征北地通常不超过三个月,不是不想继续打,而是真的没办法。 只要匈奴逃回草原深处,汉军第一日的行军、每一里的推进都伴随着风险的增加。因此自踏入北地的那一刹那,每一刻钟都变得尤为宝贵。 乌籍单于麾下的人能在这附近出现一个数百人的部队,其大部队距离此处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霍霆山带着海冬青继续深入,从白天到黑夜,一直都在往草原深处推进。 在夜幕刚降临时,霍霆山听到了一声长长的鹰唳。他眼底掠过一道幽光,当即勒停了黑甲骑,“陈渊,你领一队人前去摸查。” 陈渊:“唯。” 斥候在精不在多,陈渊带了些人便继续往前。 如今金乌已彻底下山,霍霆山估计时间约莫在日入的酉时。他这一路都是急行军,与后方需顾及步兵的骑兵军确实拉开了些距离。 但如果乌籍单于的驻营距此不算远,一个晚上的行军,足够令后方的幽州军赶过来。 哪怕步兵未至,单有骑兵也足矣,五万骑兵来一场夜袭,足够吃下一个仓皇逃亡至此的乌籍单于。 霍霆山又派了一支黑甲骑原路返回传讯,便命令其余的黑甲骑原地休整。 一个时辰后,霍霆山听到了马蹄声。席地而坐的男人猛地睁开眼,黑眸内一片清明。 马蹄声不多,零星几声,不是大部队。 是陈渊回来了。 霍霆山从地上起身,见海东青自己抓了只硕鼠吃,便没去拿肉块。 片刻后,方才被派离的陈渊来到霍霆山跟前,他汇报道:“大将军,乌籍单于的营地距此处二十里地。营地规模不小,我观其营地应该有三万余人。” 霍霆山琢磨了下这个数字,觉得乌籍单于的全部家当估计都在这里了。 另一边,之前被霍霆山派遣回来的黑甲骑抵达后方大军。为首的黑甲骑禀明情况后,秦洋和沙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 “沙英,时间紧迫,你带骑兵先行前去,我领后面大军后至。”秦洋说。 沙英颔首,“好,机不可失,你后面速速与大将军汇合。” 乌籍单于派出了数百人出去,若是这数百人长时间未回来,对方一定知晓出事了。得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举将他们打懵。 苍穹上的夜色浓如墨,只有细碎的星辰缀满天幕,都道月明星稀,而今夜只有繁星,没有明月。 霍霆山听到了从南方来的马蹄声,马蹄声隆隆如雷鸣,压迫感十足。他从地上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沾了灰的黑甲,然后从乌夜身侧的小袋子里拿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光亮盈盈,在黑夜里很显眼。沙英遁着光亮找到了霍霆山,“大将军,我携所有骑兵至。” “善。”霍霆山喊来陈渊,让对方带路。 五万大军策马动静非同小可,寻常而言,人耳能听到两里之内的马蹄声,若是大军齐行,则要翻个倍。 保险起见,这二十里路前十里骑马前进,后面十里,霍霆山命所有骑兵下了马,牵着马徒步前进。 在夜色浓郁到极点时,霍霆山的骑兵抵达了乌籍单于的营地。 匈奴作为马背上的民族,匈奴住的皆是营帐,且为了方便活动,他们的营帐底下大多都是带轮子的车。 霍霆山低声道:“沙英,你带人往左;陈渊,你领人往走。待寅时,以鹰唳为号行动。” 两人同时应声。 准备领着要走,却又被霍霆山喊住:“火折子你们带了没有?” 两人一怔,随即眼中精光大盛,瞬间明白霍霆山后面的意图。 “带了。” “带了。” 霍霆山笑道,“很好,今夜来个火烧连营。”
第97章 一声鹰唳在深夜里响起。 睡在帐内的匈奴有些还睡着, 有些被惊醒了,不过后者只是嘟囔了声,便翻个身继续睡。 草原上有鹰再寻常不过了, 像雕鸮这类鹰就是夜出昼伏, 高兴时叫个两声也是常有之事。 然而下一刻, 震耳欲聋的杀声如浪潮般席卷。 “杀——!” “杀——!” 杀声震天, 仿佛卷起了千丈巨浪狠狠拍向深眠中的匈奴。有人打了个激灵,连衣裳也顾不上穿好, 拿了弯刀就惊慌地冲出去。 一个匈奴刚从帐中出来, 不远处就有一抹火光陡然映入他眼中。在他猛地收紧的眼瞳里, 能看见一把把火把被抛向他们的营帐。 营帐都用麻布或羊皮做的, 一点就燃,火舌攀上营帐,很快为其带上了一顶极亮的帽子。 在某个时刻, 火光又仿佛变成了水, 如水般从一处流向另一处。 光芒驱散了黑暗, 借着光, 不少匈奴看到了一道道骑着马的黑色身影, 这些入侵者身披黑甲,连座下的马匹竟也是黑色的。 若非有火光映亮,这支军队融在黑夜里仿佛化身成鬼魅修罗,叫人无法辨认他们的踪迹。 不过现在他们和修罗似无差别, 他们骑着骏马, 手持环首刀,冲进他们的营地开始大开杀戒。 “啊!” “快上马, 上马迎敌。” “乌籍单于呢,快保护单于!” “快灭火, 把车驾……啊。” 匈奴营地的外围乱成一片,内围的匈奴听闻大惊,连忙抄了武器上马迎敌。 乌籍单于从梦中惊醒,一把推开欲要问他发生何事的姬妾,顾不上穿戴得体,直接套了件衣服便出去了。 “何方敌袭?可是联军逼近,还是军臣那边的人来了?”乌籍单于急忙问。 “都不是,单于,袭击我们的是汉军!”有弄清楚情况的匈奴忙道。 乌籍单于大惊,“汉军?竟然汉军,难道是之前的事惹恼了他们……” 他被屠耆单于和车犁单于联手赶到南边,离开了原先生活的肥沃水草地。 这边的资源比不过他的旧地,他带着三万余人,麾下的人总得吃喝吧,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南方的汉人身上。 “先迎战!”乌籍单于顾不上想其他,敌人都打到跟前,迎战再说。 他可是有三万人,汉军多半是打个闪电战,待他们反应过来,对方估计就要撤了,乌籍单于恨恨道:“此番让他们有来无回。” 霍霆山带着黑甲骑一路往里冲,他身后的兰子穆拿着火把引燃一顶又一顶营帐。 环首刀自出鞘后饮血无数,甚至连每一回的挥刀都会甩出一串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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