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山看了裴莺半晌,见她真不理会他,只得慢吞吞转身回去。然而人躺软榻上了,他却毫无睡意。 前几宿有任务在身,是形势所迫,如今一切已经了结,夫妻聚首,分榻睡像什么样? 黑暗里,他低声说话,“夫人,你入睡否?” 裴莺不咸不淡说:“我睡着了。” 霍霆山嘴角抽了抽,他独自躺在榻上,软榻她不久前睡过,此时还能闻到浅浅的幽香,阖上眼后淡香缭绕在鼻间,宛若她近在咫尺。 但伸手一捞,却是空的。 身旁空荡荡,榻上唯独他一人罢了。 霍霆山翻了两个身,没睡着了,直接道:“夫人,我孤枕难眠。” 不远处飘来一道声音,“你我未成婚之前,你也一个人睡,难不成日日孤枕难眠?” 霍霆山:“……” 她这气性怎还有越来越大的征兆? “夫人你高热方退,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霍霆山叹了声,“我为主将,幽州万千士卒性命皆在我手中,他们不仅是我幽州男儿,也是旁人的儿子、丈夫或父亲,是无数家庭的顶梁柱。倘若只是付出些小代价,便能减少大伤亡,我何乐而不为?” 良机转瞬即逝,他阵亡的消息新出时,兖州联军一定得意洋洋,说不准还在做着大胜的美梦。 没有比那时更适合夜袭的了。 裴莺听他前半句,还以为认识到错误,结果听完后半程,才惊觉他根本不知悔改。 她胸腔里本就闷了一团气,如今小火团在他的话中节节高升。理智告诉裴莺,他说的话没错,确实机会难得。 但有时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 “他们是谁的丈夫或父亲,你难道就不是吗?”裴莺那把火烧起来了。 古代没有抗生素,此番也亏得霍霆山的体格足够强健,外加他懂些药理,才能撑到回营里。且当时他坠江,后来寻到的兵卒绝对不多,虽然霍霆山没和她具体说找到几人,但裴莺猜测绝不会超过五十个。 带着那么点儿人他就敢去夜袭,出意外的几率太大了。 “霍霆山,你有没想过当初若是不成,不仅是你,整个幽州军都会被重创?那时死的人,你以为会比寻常作战时少吗?”裴莺嘲弄道。 裴莺听他沉默,抱着被子将自己闷起来,“罢了,我说再多你也不会听。反正等你死了,我改嫁,嫁到南边去,此生都不踏入幽州一步,免得勾起伤心……” 话还未说完,她闷着脑袋的被子陡然被掀开,黑影投了下来,将下方的裴莺笼罩。 旁侧的窗帘未完全放下,有浅淡的月光从外映了进来。借着那几缕月华,她看到了他怒到极致微微猩红的眼。 “改嫁?你想嫁给谁?!” 裴莺试着扯回被子,结果没扯动,还被他扣住了手腕,“我那时看谁顺眼就嫁谁,反正你都去见阎王、要投胎转世了,你管不着。而且我不止改嫁,我还要带着你当初给的聘礼一起嫁,通通给别人花。” 霍霆山只觉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那张嘴此时真真令他不痛快。 既然不痛快,那就别说了。 有些粗暴的吻落了下来,裴莺被他扣住手腕时已有预料,被他摁着亲了一会儿,逮着机会咬了他一口。 有细微的血腥味蔓开,被咬的男人哼都不哼一下,只是握着她双腕的手用力了些。 帐中温度似层层攀升,纵然窗帘子掀开少许,外面的秋凉亦入不来半分,帐内尽被缭绕不散的春意占据。 帕腹的细带被绕在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随着手指牵动,细带被拉开。 他游鱼似的探入其中,肆无忌惮地探寻那一片丰腴柔润。爱极了似的摸索、丈量,转而又带了些怒意地往下。 被困在榻上的女人鬓发微乱,两颊酡红,她试着挣了挣手腕,依旧没能挣开。触电似的感觉从心口处火烧似朝下,攀过腰侧,又跨过胯骨转而朝内。 榻上铺着柔软的锦被用于垫睡,此刻那张垫睡的软被被一双白皙的脚蹬得起了皱。 “改嫁?你夫君我能活到一百一,你想改嫁给谁?” 蹬在锦被上双足绷起细小的青色筋络,圆润的脚趾也蜷缩起来,微微发着抖。 “反……反正你死了,我就改嫁,之前你不让我守寡,后面我也守不了了。” 霍霆山额上的青筋又跳了两下,“看来是我之过错,近些时日冷落了夫人。” 没有人再说话,只许两道沉重交错的呼吸,还有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泽声。 蹭在软被上的雪白双足狠狠颤了下,原来蜷缩的脚趾绷到极致后,像小猫爪开花一样张开,又无力地往没收合少许。 霍霆山收回手,随意在锦被上拭了拭,借着浅淡的光看了看。 红得过分,沁着水色,可怜又可爱。 裴莺还在想着对策,忽然间那处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触感,有热气洒落在周围,紧接着是一点柔软的触碰。 裴莺不由一震,霎时惊愕抬头,恰好见霍霆山仰首,这人对上她的眼,还问她舒坦否。 这没皮没脸的话叫她如何回答。 裴莺移开眼,察觉到他想挤上她的榻,顿时皱了眉:“霍霆山,你回去那边睡。” “夫人竟翻脸不认人?”男人挑眉。 “谁翻脸不认人了,我本就没打算给你好面色看。霍霆山你总是这样,我说的话你从未认真听,这回是,之前也是,总是我行我素,根本不想旁人如何……” 说到后面,霍霆山听到了她的哭腔。 他顿时大惊,想起那夜她落的泪。泪水滴在他手上,仿佛铁炉里飞溅出来的火星子,烫得慌,好似要灼掉他一块皮肉。 霍霆山心神大乱,方才那股气早就像被刺破的气囊,嗖嗖嗖地漏得一点也不剩。 他不敢上裴莺的榻了,只蹲在榻旁握着她的手,用拇指揉搓方才他握住的地方,让那抹微红快些消退。 裴莺收回手,不要他握。 这回霍霆山不敢强来,只能松了手:“夫人莫哭,你说的话我没有不听,今晚我到那边睡就是。” “只是这样?”裴莺闷声道。 她此时侧身背对着他,霍霆山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听她的腔调,总觉得她已偷偷哭湿了枕巾,只能低声道:“像先前那般的事,我保证以后不再有。往后有要事,我定慎之又慎,也会与夫人好生商量。夫人你看行否?” 这话落下,她无甚反应,霍霆山竟有几分紧张。 “夫人……”他又唤了声。 她终于有了应答,“嗯,那你别忘了。” 霍霆山如获大赦,这回他没干其他了,老实回到自己榻上。 男人并不知晓,被他以为此时已哭湿枕头的人,别说流泪了,连眼眶都没红。 裴莺仍侧背对着他,听着背后的动静,知晓他是回去了。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挠了挠脸颊,若有所思。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制服霍霆山的办法。 * 最近形势相当不错,元兖州和小江王被杀后,兖州联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况,乱成一盘散沙。 幽州和豫州军趁势而上,江中行舟和陆上行兵双管齐下,轻松击溃了对面号称二十万的兖徐联军。 如此形势,着实让霍明霁酣痛淋漓。 但就是这般一片大好的局面,霍明霁却发现父亲无动于衷,似乎还不甚欢喜。 他仔细观察了番,最后确认自己的猜测无错。 不管击溃兖州军几何,还是拿下河东坡又或是哪个地方,父亲皆是神色淡淡,不见多少欢喜。 霍明霁在用膳时迅速瞄了母亲一眼,只见她神色依旧,但鲜少与身侧男人交流,对方给她夹菜时,她也仅看了眼,并未如先前般抿出点笑容。 青年恍然大悟。 父亲和母亲吵架了,或者该说父亲似乎单方面惹母亲生气了。 真是稀奇…… 膳罢,霍明霁寻到了孟灵儿,向妹妹旁敲侧击,主要询问他来到军中以前双亲间发生的事。 孟灵儿也察觉到父母近来的气氛有异,如今长兄问起,知无不言。而在最后,小姑娘说出自己的猜测:“长兄,我觉得应该是母亲不满父亲以身犯险,因此在和他置气。” 她还未有夫君,但意中人已有了。若是换个角度设想,她想她也会很生气。 霍明霁转了转扳指,片刻后忽然笑了。青年一袭黑袍,墨发高束,他的肤色比寻常武将白皙少许,日光露在他身上,金冠折射着淡光,端是君子积石如玉。 孟灵儿看着长兄的笑容,却莫名品出了点旁的味道。 长兄他,似乎十分乐于见成。 孟灵儿:“长兄?” 霍明霁收敛了几分笑,只余嘴角掀起的一点弧度,“父亲早年甚是激进,此类作战方式固然勇猛,能将敌方杀得落花流水,但代价与风险许多时候都不小。而如今咱们幽州势大,亦坐拥多州,囊中也不像往昔那般羞涩,我认为可以将步伐放慢一点,走稳一点。” 孟灵儿闻言也抿出一点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希望娘亲多生气几日。”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仍在帐内的霍霆山忽然打了个喷嚏。 * 洛阳城,太守府。 石向松与一众好友在家中后花园品茶。秋高气爽,这般天气再舒朗惬意不过,煮上一壶茶,呼朋唤友来谈天说地,岂不快哉? 与石太守相交的,在洛阳中的官宦。年纪最小的也过不惑,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可谈的话题着实太多了。 “……还是令郎有出息,都能接你的班喽。” “还早还早,他去年娶了妻,如今妻子将将临盆,近来可腾不出时间来。” 话题很自然的转到石太守的长子身上,众人先是好一顿夸,而后有人试探着说:“我听闻霍幽州阵亡了,如今洛阳大有可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石贤兄你若是想休息,尽管歇一歇,但不让孩子以此来练手岂不可惜?” 本来其乐融融的茶会静了。 霍霆山阵亡的消息他们都收到了,说不心情澎湃完全是假的。 然而此事非同小可,非一人之力可为,他们需要合作,需要仔细筹谋,更需要有威望的人出来牵头。 而这个“有威望的人”,非已在洛阳城为官二十余载的石向松不可。 一道道目光看过来,石太守摆手:“罢了,折腾那些作甚,乱世求稳才是王道。” 有人点头同意,有人痛心疾首,有人则偷偷与密友对了个眼色。 “石贤兄,我认为此事倒可以……” “恩主,有急报传来。”此时奴仆急步走入花园,他手中拿着一份封了火漆的信件。 “何人来信?”石向松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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