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才打了一会儿,你幽州就迅速力竭了?未免荒唐了些,与过往幽州军显现于世人前的形象所不符。 再者并州也有自己的斥候,这收到的消息相左,石连虎定然知晓这其中有蹊跷。 但引蛇出洞那条,霍霆山觉得不错。不仅从幽州调动军资,为求真实,冀州内也需动起来。 这么多“军需物资”在并州面前晃,他不信石连虎一点都不心动。 霍霆山把军令传了下去。 一匹匹快马很快离开后方军营。 “主公,您似乎对这柯权水颇为另眼相待。”陈世昌低声道。 柯左来了军中后,食宿无一不精,除了不能离开军营,已和其他谋士无二。 霍霆山不否认:“他有才学,足矣。” 他一直觉得豪主和谋士是双向选择,豪主可以挑人,谋士亦可以自己择主。就像驯马,他降得住,往后这匹马就为他驱使;降不住,就被从马背上颠下来。 柯左或许真有那么一点投诚的意思,所以在观察。 快马加鞭,霍霆山下的军令迅速传到冀州内的一个个粮仓驻点。 “报,大将军军令至。” 粮仓驻点哗然,蒙武快步上前接令。待将卷书展开看过,蒙武神色古怪。 “蒙庾吏,大将军有何指令?” “蒙庾吏,你这表情是何意?难不成大将军急需咱们这儿粮仓的所有粮草?” “那别耽误了,赶紧给送过去。” 蒙武喝住众人,在场的皆是幽州老兵,大家共事多年,对霍霆山忠心耿耿。 “是要调粮草,但是和之前不同。”蒙武道:“这回大将军要的粮草比较特殊。” “什么?”众人问。 蒙武答:“大将军要我们以碎石充粟,八二开,将粮草运到南边。”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不解。 以碎石充粟,这不是白忙活吗? 但想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快都明白过来了。 这是饵料,钓并州军用的。 外圈是粟米,用于做伪装,内里是石子,就算真被劫走也不如何心疼。 而只要并州那边敢劫,便有了出兵的名头。 蒙武厉声道:“此事切记保密,如有泄露,军法处置。” “唯!” *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天气愈发冷了。裴莺盼望了许久,终于收到了裴回舟的来信。 如今交通不发达,信件传送很慢,更别说裴回舟离开桥定县后是北上去并州,而裴莺是南下,双方拉开的距离不是一星半点。 信上说,裴回舟已将事情告知家中,他和父亲、二弟等人商议过后,最终决定搬家。 司州牧盯上了裴家,绝对不可能搬到司州去。并州牧虽还未知晓此事,但估计也是时间问题。 若是待对方知晓了,到时随便安些名头抓拿他们这些区区商贾,还不是易如反掌。同理雍州亦然,因此思来想去,最后裴父决定举家搬回冀州。 他们原先就住在冀州,且冀州气候比幽州要暖和些,回冀州挺好。 信上还说,他们为了营生奔波已久,如今家中也攒了些家底,银钱够用了,打算歇一歇,享受一番天伦叙乐。 最后裴回舟在信里写到,她给的几盒香皂家里人都很喜欢,每人都爱不释手,曾经不喜沐浴的二弟一改旧习,为此二弟妹最近笑口常开。 裴莺将信仔细看了两遍,心里有些复杂。 裴家决定搬家的事,其实不是很出乎她意料。或许最初会抗拒搬迁,但冷静下来、经过深思熟虑后,为保周全只能搬家,也只能搬到冀、幽二州。 但信上说,家中人决定暂时停下营生。 裴莺知道他们因为她的缘故,不想借霍霆山的势,不愿意接这支橄榄枝,所以干脆不做生意了,哪怕他们清楚接了橄榄枝之后,裴家会立马飞黄腾达。 裴莺慢慢将信件折起来,心里有了个决定。 收到来信,自然要回信,裴莺拿了纸笔来,又研好了墨,但提笔写下第一个字时不由顿住。 裴莺将那个字划掉了,她刚放下笔,这时辛锦匆忙进来:“夫人,大将军来了。” 裴莺惊讶。 如今不过未时,还未到饭点,他来作甚? 瞥见小案几上的书件,裴莺道:“也好,我恰好有事寻他。” 营帐的卷帘被撩起,很快又落下,霍霆山进来便看见裴莺坐在小案几前,那案几上摆着摊开的书信和笔墨。 “听闻夫人来了家书,如何?”他径自走过,然后毫不客气在她旁边入座。 裴莺往旁边瞟了一眼:“您猜不到吗?” 这封家书一定会和搬迁之事有关。而事关性命,根本无从选择。 霍霆山嘴角微勾:“令尊打算搬到何处,幽州还是冀州?” 裴莺说:“冀州。家中人以前住在冀州,还是冀州住得习惯些。” “冀州也行。”霍霆山目光落在案几的书信上,见有一处涂了字。 她划了三笔,墨微微晕开,挡住大半,只露出一点头和尾巴,看着像个缺斤少两的字。 霍霆山抬眼,目光落回裴莺的脸上:“夫人将家书写好,稍后我命人将之与口讯一并捎给并州那边的斥候,让他们帮令尊迁居。战事在即,此事宜早不宜迟。” 裴莺目光飘忽:“迁居之事我先谢过将军。不过这家书暂且还不急,待囡囡放堂后,我得问问她有什要和外家说的。” 霍霆山转着手中的玉扳指:“令媛不在,她那部分便先缓缓,夫人可先写自己的。” 裴莺坐着不动:“我还是等囡囡回来了再说。” “夫人这般,难道是不识得字?”霍霆山忽然来了句。 裴莺怔住,想说当然不是,但话将将出口,又觉得她如果否认了,对方肯定顺势让她继续写家书。 “确实不识得字。”裴莺改了口。 之前无论是马镫还是梯田,她都是画的图给他,并未在上面写字。 裴莺心想这人总该作罢了吧,未曾想他竟拿了她桌上的墨宝。 “夫人往日帮我良多,既不识字,那便口述吧,我替夫人代劳。”霍霆山慢悠悠道。 裴莺惊愕过后立马拒绝,“不必劳烦将军,我还是等我囡囡回来。” 家书并非一般书信,要是由他代笔,这信被裴家那边收到,她往后是真说不清。 “小事一桩,不劳烦。”霍霆山已经准备好了。 裴莺看他这架势,是不写上一封不罢休。再和他争论无益,还不如随他愿,待这人走后,她将他写的藏起来,让女儿写个新的。 思及此,裴莺坐定,开始“写”这一封特别的家书。 信的初时,裴莺说很高兴收到大兄的来信,然后是问候长辈,再说迁居和霍霆山派斥候协助之事,最后再表达一番表达思念之情。 中规中矩。 听到结尾,霍霆山停下:“夫人是否还忘了一事?” 裴莺不解:“没有吧,该说的都说了。” 有些事不适合在信上说,因此这封家书她按最基础的来写。 霍霆山将狼毫转了个方向,以笔尾点了点纸上已干了的“父”一字:“夫人既然短时间不打算再嫁,还是和令尊说一声较好,省的令尊做一些不必要的操心。” 裴莺看着他,和他四目相对,清晰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看见自己拧着细眉,那点不高兴的情绪竟没多少掩饰。 “那便加上吧。”裴莺移开眼。 霍霆山大笔一挥,给添上去,然后又道:“方才最后一段已忘,还请夫人重复一遍。” 裴莺怀疑他是故意的,但这人面上正经,她没有证据。 停顿片刻,裴莺到底重新说了遍,霍霆山勾着嘴角,将最后的几句相思语写下。 一封家书,百来字左右。 家书这等信件合该是非常温暖的,但这上面的字铁画银钩,张狂得紧,百来字分明不算多,竟有种纸张要盛不下的狭隘感。 裴莺眼皮子跳了跳,心道待会儿一定要将这封信收起来,压在箱底让它永无出头之日。 而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过,将那封墨迹已干的信件拿起,而后在她面前叠好。 裴莺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微张,欲要拿过,却没想到那封信件在她面前绕了个圈,然后被霍霆山放进了他自己的袖袋里。 裴莺眼睛微微睁圆:“您怎么……” 霍霆山淡定道:“此信已完工,我先行代夫人保管,待令媛那封写完,夫人再遣人交给我,我将之与其他信件一同交给信使。” “不可。”裴莺连忙拒绝。 霍霆山眸子微挑:“为何?夫人给我个理由。” 裴莺绞尽脑汁,脸颊都憋红了,却没能想到合适的借口,总不能说他写的那封信件拿不出手,她想让女儿重写一封吧。 “既无理由,那就这般决定。”霍霆山从座上起身,然后施施然往门口去。 裴莺看着他的背影,千言万语变成一句“蛮子可恶”。 那道高大的身影脚步不停,仿佛没有听见。 …… 又是几日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报从北方传了过来。 密报上书:并州军迈入冀州,并截了粮草。 这封密信飞入霍霆山主帐的当日,霍霆山便给前线的熊茂下了召回令,同时立马整军,准备北上。 收到军令的熊茂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来了,这些日子打得真娘的憋屈。” 中古道地势颇险,不过没到不可攻破的地步,若是认真打,熊茂自信还是能打下来的。 偏偏大将军不让他尽力,只说拿出平日半分本事便可。 熊茂那是一个郁闷,一身牛劲没处使。 现在好了,总算进入正道。 * 冀州西部。 “校尉,这袋里面装着也是碎石子。”并州兵错愕说。 那校尉额上青筋突突直跳:“竟是遮眼法?速去查清幽州军真正的粮草行的是何道?” 士兵领命前去。 消息传回石连虎那处,这位年过五旬的并州牧皱起眉头,“都是碎石?” 卫兵道:“十之八九是。” 石连虎思索了片刻,又问:“可查到粮草真正的运输线路?” 卫兵低头:“回禀石公,暂时未曾,不过此事姜校尉正竭力排查。” 石连虎转身看地图。 地图上交错着的一条条官道,他派出的斥候不少,几乎遍布所有官道。若其中有异,没理由察觉不了。 在地图前站了一盏茶,石连虎陡然身躯一震:“幽州军和司州军的战况如今如何?” 然,消息还未传的那般及时,卫兵说暂时无最新战报。 石连虎:“若是司州那边传来消息,速速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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