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城破事发突然,申城居民茫然间就落入异族手中,像待宰的羊羔般被肆意虐杀,将活人捉了排队砍杀,杀够了又向每家每户讨要银钱,他们不敢不给,如此往复三日,家中财物都尽了,那黑心肠的元贼又来收刮粮食要钱,俺们哪来的钱予他们,不给就杀,就抢,俺的孙孙才三岁就这么没了啊...... 老人紧紧抓住柳文安衣角,哭得几乎晕过去,柳文安怕他背过气连轻拍他枯瘦的背脊,感受到凸现的背骨,柳文安眼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旁人泣声补充:“后来见俺们实在无油水可榨,竟开始收拢妻女,竟要卖给牙人换钱,俺们想逃,可城门紧闭怎么逃啊,逃不出去啊!” 申城那是人住的地,分明就是捕猎场,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啊!!! 百姓字字泣血,句句含冤如同大石头将压在柳文安心头,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丝声,直到军卒找来,才将她从窒息的容间中救出,掩饰下心中的无力落荒而逃。 到了傍晚,柳文安才发现竟是柳二姐等人来了:“姐,你们怎么来了?” 柳二姐扑到跟前见她又换了衣裳,就明白她肯定又受伤了,手举在空中却打不下去,只能无力地垂下手双膝一曲给她跪了下来:“弟,姐求你了,保重好自己好吗?” “姐,起来” 柳二姐像发了疯地抓住她,声音凄厉:“俺不起来,秦王在哪?俺去给他磕头,求他,求他给俺柳家留个香火,俺来抵命行不行啊!!” 众人连忙搀扶劝慰,柳二姐拼力挣扎嚎啕大哭,抓紧了柳文安衣角,死死地瞪望她,看得人心酸不已,至到柳文安两指向天保证,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上战场厮杀,柳二姐才被屯里婶子扶进屋里。 柳文安垂眸将衣角整平,抬首就见莫姚春立在她跟前,僵冻的嘴掰出一个折角:“怎么?你也要劝我” 莫姚春抿紧唇角递上一块略干净的帕子,轻叹:“你也太拼了些。” 身后的莫正涵看到这一幕怒发冲冠,刚想冲上来就被其它人捂住嘴带了下去,两只手无力地伸向空中,无声地散着愤怒:你是女郎,怎能如此大胆?????? “你们怎么来了?”柳文安没有接过方帕,抬首看了看天色,重新问起了先前的问题:“你们是赶路过来的。” 莫姚春收回帕子道:“先前秦王派出的大人回来了,俺们就跟过着来了。” “大人回来?竟找到村里了?” “我去青云山查看,正巧遇上。”莫姚春垂下眼,想到眼前人曾说过,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既然跟不了军队,那能不能去青云山碰碰运气? 哦?柳文安神色一动,三个侍卫,目前仅两人回归,不知剩下那人又何时能回归? 秦王背后有朝廷才叫秦王,只身无权无人的秦王不值钱,只比百姓多出一个称号而已,申城时的暗箭伤人便是佐证,若秦王身边有兵卒,也不会到现在还跟吴参将维持虚假的和平。
第44章 待天幕彻底暗沉后柳文安才进屋面见秦王,对一旁瘦黄的侍卫点点头,将在城中所见所闻一一道出,言罢屋内沉寂无声,过了好一会秦王才沉沉地指着侍卫让他将事对柳文安说了一遍,又谈论了申城安排等事宜后,才面带愧色地将柳文安出了房门,傍晚柳二姐那声啼哭他也闻之,想到眼前人一派赤子之心,数次救援他,心里也是软和一片。 与秦王分别后,刚下刺史府就见洪屯人眼巴巴地望着府邸大门,见他出来连忙将他围住,还未说话就听见前方一阵响动,举目看去,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丝玩弄,这时候才来回报?看不见吴参将头蛮铁的。 见吴参将带人气势拽向近前,看向莫姚春的眼神让柳文安心生不喜,嘴角扯出一抹讽刺:“吴参将劳苦功高,学生还准备向殿下要扫寻找吴参将呢!”吴参将收回落在京城莫家女郎身上的目光,这会也不再意对方话中的讽意,神情溢几分志得跨到柳文安跟前,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他几前,扯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先前担心刀剑无眼伤到文安,见你无恙本将倒放下心来。” 柳文安嘴角一勾,意味不明地回了个‘哦’字,脸色却明明白白地露出蔑视之态,迎上吴参将不善的表情,柳文安似笑非笑地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吴参将不是要回禀秦王吗?学生就不多留参将了?” 在战场上险些被人暗箭伤人,是谁主使彼此心知肚明,到份上还会维持面上和平? 吴参将嘴角搭了下来,两手伸在空中虚对他颈脖一折,嘴里轻轻发出一声:‘啪’,收回手盯着柳文安展出一个阴侧侧的笑容,见柳文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收拢了笑,冷森森地扫过他,擦身进府。 回首见吴参将没入府中的背影,柳文安虚起眼,摸了摸自己脖颈,心里漫无边际地乱想,虚空断颈还发出声的行为,怎么看也不像三大五粗的吴参将能做出来的动作,难不成吴参将心中还住着一个斯文病娇? 好不容易平复好情绪的柳二姐见到吴参将明显的敌意,一颗心又猛地在空中,紧张地看着自家弟弟:“弟,你......” “没事”柳文安收回神,拉住柳二姐轻声道:“姐,或许再过一旬我们就能回家了。” 真的?柳二姐俱是惊喜,身后的其它洪屯人尽是兴奋之色,把吴参将一事抛到一边,忙围住柳文安询问详情。 根据侍卫大哥所言,宁地郡军队由王奔老将军万兵卒剿杀乱军与铁勒人,不过申城现已收回,重建救灾才是重重之重,圣上应会让王奔将军并其它军队一起收回聊城,又或者直接北上迎敌铁勒,彻底扫荡前朝余虐驱逐外族,收复河山。 待等朝廷震灾的官员到申城时,他们就可以领了救济回屯安置,算算日子侄儿或是侄女应是出生了吧? 也不知大姐如何了?可有粮?有洁水饮用? 洪屯人带着回屯安生的希望下去整顿休息了,可竖直自家弟弟性子的柳二姐仍拉着她担忧万分:“弟,你跟吴将军?” 柳文安望了望身后的刺史府,安慰地拍了拍二姐手轻声道:“安心,你何时见过你弟吃亏?” 说着拉着二姐往安置处走,见她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用手在脸上勾出个鬼脸逗她:“放心吧,有秦王在我没事的。” “弟”柳二姐一把拉住她,盯紧了她眼,怔声道:“咱们回屯安生过日子好吗?大姐还等着你回屯呐。” 夜色降临,灰蒙蒙的天幕下除了燃尽的房屋散着余烟外,没有一丝人间烟火,任凭寒风刮过,寂静无声,空旷得可怕,被熄灭的屋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张牙舞爪地等待吞噬生人。 柳文安垂眸望向柳二姐,不远处灯火彤彤仅照一方之地,脚踏亮上身却隐入暗中,看不清神色:“姐,弟弟意愿你难道不知吗?” “不”柳二姐惊惧地抓紧她的手,身子微瑟目露哀求:“弟你.....” “嘘”柳文安食指坚在嘴上,声音放得很轻,说出的话却很确信:“奶奶在离世时告诉你的罢?” 二姐不是观察仔细的性子,她自信无论是声音、行走,或是举止,十几年来从未现过一丝女儿态,二姐怎么会突然知道自己真实性别? 自奶过世后二姐某些时刻的怪异,让她不得不去注意二姐到底怎么了? 实事上得出结论并不难,二姐每次行为怪异时皆是她与人亲近时,大胆推测小心求证,如今一印证,答案再明显不过。 “柳珠儿”黑暗中白发黑眸的柳文安面色晦暗,眸子直视柳珠儿惶恐的双眸,狠下心道:“你要记得,柳文安是你弟弟,是柳家唯一男嗣,想想当初我出生时那些夺门欲吃绝户的血脉亲人?” 怎么可能忘记,弟出生后还扬言三年后家中财物定是他家,奶奶和娘亲只是暂保管而已。 这是在咒爹爹绝嗣,望弟弟早夭啊! 可是......柳珠儿想再说现情形已不是早年那般,若真走下去,女儿身被曝光只有死路一条,咱们回屯安安生生过日子好不好? 她想说的话全被柳文安堵在喉咙里:“姐,前路如何是我自己选择,若你要我死,大可现在就向屋内的人道破事实。” “啪”柳珠儿一巴掌甩在柳文安身上,胸口一起一伏,红了眼哑声道:“你就是这样想俺的?” 柳文安捂着脸不说话,夜晚的寒风吹得柳珠儿心里发凉,过了许久才抽抽鼻子,语调黏糊不清:“大姐可知道?” 大姐怎么不知道?娘亲和奶奶下地维持生计,她自小就是大姐带大,几乎是半个娘。 柳珠儿缩着肩哀哀哭泣,她虽没读过书懂太多道理,可也知晓弟弟的选择无异是条死路,走下去那能平安到老? 绝嗣绝爱,孤独一生,弟弟你何苦啊! “唉”柳文安叹气,上前轻轻拥住悲伤不已的二姐:“姐,你该对弟弟一些信心,弟弟能否安全姐姐对弟的行弟举止也很重要啊” 世上聪慧人如此多,不时刻谨慎行事,迟早会露尾,若不是生死边缘挣扎,凭二姐平日的异常定会引来牛人燕俩兄弟的怀疑,局势眼见变好,她不得不主动对二姐挑明,否则一旦生疑,前功尽弃。 “俺定不会拖你后腿”柳珠儿一擦脸上泪珠,努力绽出一个笑来:“咱们老柳家向来年纪大的说了算,今后你去哪,姐就跟着哪” 见她想反对,柳珠儿伸手点在弟弟胸口,拿出往日不讲理的态度:“闭嘴,反正就这样定了,不同意就一起回屯窝着,不许反驳。” 看见二姐脸上似乎回现出在屯上时的张扬,柳文安也说不出让她留在屯里生活的话,只好不作声默认她的想法。见弟弟乖乖地不反对,柳二姐弯弯眼眸如小时般摸摸她的耳廓:“唉,之前俺还妄想过,要是莫家女郎能给俺当弟妹就好了。” ??? 不等柳文安反应,拍拍她头:“饿了吧?俺先下去做饼。” 望着二姐跑远的背影柳文安摇摇头再次一叹,二姐乱想些什么呢?胡言乱语? 或许是有了收回申城的功劳打底,吴参将见到柳文安也不再是往日反感模样,甚至较为配合地做起柳文安与秦王商议好的事。 收拢申城幸存者,登记姓名,查清人口,继续昨日未完成的抢出无人房屋内的物资进行第二次分配,算是柳文安的强项。 只是......柳文安看到各屋搜出的粮食,头疼欲裂,乱军刮得太干净了,城内富户地窖里的粮食都收得一干二净,普通居民倒剩下一二,可问题是经过数十日的消耗所剩无已,也不知再过几日以何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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