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拽了起来,看见了朝他走来的胥衍忱。 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衫,胥岸曈余光瞥见,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十三弟,你有位……好帮手。” 他停顿了一下,最终将十鸢的身份定义成了帮手。 他话音中情绪不明,却让胥衍忱陷入一阵沉默,胥衍忱想起了谢有姝,名冠长安的世家贵女,二人成亲时,他也是宾客之一,他是皇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和胥岸曈也相差了十岁。 相较于太子妃,谢有姝更像是一位长嫂,总能细心地观察到别人不妥善之处。 她本不该那样凄惨地死去。 同样是中毒,只有他是昏迷不醒,是因为谢有姝最先意识到茶中有毒,及时打掉了他手中的杯盏,他只喝入甚微。 纵是她身死时,声声泣血地让胥岸曈回家,也没忘记提醒他: “……十三、弟……快、快走!” 周围一阵安静,十鸢抬起头看向胥衍忱。 许久,胥衍忱垂眸,他说:“待此间事了,我会亲自去向三嫂赔罪。” 胥岸曈不再露出浮于表面的笑,他一双手紧握成拳,半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嘲讽扯唇。 十鸢悄然抬起头,她从这句话中敏锐地意识到,公子和胥岸曈之间,是和胥铭泽不一样的。 十鸢不由得捻了捻指尖,血液染在手指上,有些黏腻,她不动声色地在衣袖中擦掉了手指上的湿润。 胥岸曈被俘,谢松林独自前往琥珀城求救,必然会让琥珀城军心大乱。 纵然戚十堰领兵再厉害,琥珀城终究不是幽州城,不是戚十堰的一言堂,自然抵不过早有准备的燕云军。 十鸢不着痕迹地垂眸。 此间事了,她也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胥衍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偏头朝女子头顶看去了一眼。 十鸢没有再管后续之事。 回到梧州城后,她站在房间里,看向被规整安放在案桌上的信件。 上面只有一句话—— “有木寒草,再有圣女在,圣蛊自会稳妥。” 这是在她让信鸽去找江见朷时,同时给乐媛传信问的问题。 乐媛已经给了她答案。 十鸢低头望向不知何时爬到指尖的金色圣蛊,她没再犹豫,将其和木寒草分别放置在两个木盒中。 处理好圣蛊一事,她就要前往青山城了。 继承城主一位非是玩闹,她必须留在青山城跟随虞听晚学习。 至于公子…… 情爱是两者关系的羁绊牵扯,而不是绊住二人脚步的枷锁,胥衍忱最终会坐上那个位置,而她不会安于深居后院之中。 她自有她的路要走。 ******* 胥衍忱在看见女子拿来圣蛊时,就知道这一日终究是到来了。 他没有迟疑地咽下由木寒草熬制成的汤药,任由十鸢将圣蛊放置在他手臂上,他外衫尽褪,上身裸.露在外,冷白的胸膛和腰腹都是一览无余,圣蛊顺着它的手臂攀爬。 十鸢一直顺着圣蛊看去,目光顺着他的肌肤游走,胥衍忱陡然垂下眼眸,是在房间过于安静后,十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胥衍忱此时没穿外衣。 她倏然呃声,无措地眨了眨眼,强装着镇定,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 圣蛊不知二人混乱的心思,顺着胥衍忱的脖颈爬上他的耳垂,钻入了他耳中。 胥衍忱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蓦然按住了案桌,额角表皮仿佛在抽动,有一点凸起在他脸上游走,胥衍忱的呼吸粗重了些,额角青筋暴起,十鸢呼吸稍轻地看着这一幕,许久,那一点凸起停在他的眉眼,安伏下去,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胥衍忱此时的感觉很奇怪,或许是十鸢曾用血滋养圣蛊一段时日,又或许是十鸢人蛊的身份,胥衍忱明显感觉到他和女子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胥衍忱摸了摸额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意外地问:“这就好了?” 十鸢也一知半解地迟疑: “圣蛊奇妙,听闻试蛊人要将其滋养一年半载,才能叫圣蛊和其心意相通。” 只暑寒和百毒不侵这两点,就足够让世人冒险和觊觎了。 至于肉白骨和活死人这一点,十鸢不是很相信,毕竟,曾经种下圣蛊的乐赋初就是亲自死于她手中。 不过圣蛊在她手中时很是乖巧听话,她直觉,如果由她种下圣蛊的话,或许不需要所谓的一年半载时间。 人蛊好像是不得了的存在。 但十鸢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来自于江见朷。 江见朷耗费十载时间寻找她,其中二人达成共识,他替她保护公子,她前往圣寨一行。 她不信,能摆脱乐冉和乐赋初二人的江见朷会是什么大善人,找了她十年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她成为人蛊。 江见朷究竟有什么目的? 有人打破她的思绪,暖阳从楹窗中照进来,十鸢仰起头,就见胥衍忱问她: “今年十鸢和我一起过年么?” 十鸢有些恍惚,又要过年了么? 从她在春琼楼重新睁眼开始,时间好像一闪而过,眨眼就过去了两年时间。 去年这时,她还在长安赶往幽州城的路上。 她许久不曾和身边人一起过年了,也忘了寻常人过年时是什么感受。 十鸢转头望向胥衍忱,她想,或许今年会和以往不同。 十鸢迟疑地问:“过年,需要准备什么?” 胥衍忱低笑一声,他垂眸看她,说: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你留下就够了。” 他还没穿衣裳,十鸢视力极好,能看清他每一片肌肤纹理,她有点热,但这寒冬腊月不应该热,她受蛊虫原因也不该觉得热。 但她耳根子发烫,不由自主地端起杯盏抿了口茶水。 片刻,她又倒了一杯。 十鸢慢半拍地想,今日的茶水好像一点也不解渴。 胥衍忱将女子的举止尽收眼底,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和若有所思。 她的目光很明确。 她内敛是真的,或许也有些许矜持。 但她的确时常视线从他身上掠过,胥衍忱很敏锐,也很难忽视这一点。 他也挺庆幸,他这幅身子好像颇得她的青睐。 三日后,岑默带来了好消息。 琥珀城兵败,大军即将入主琥珀城,长安和他们已经近在咫尺。 但是,也有一则消息传来。 戚十堰不见了。 十鸢得知这个消息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想法。 她来不及去想戚十堰能藏到哪里去,战胜的大喜和年宴的气氛感染了整个梧州城,有绣娘来给她量尺寸,十鸢不解地伸开双手,绣娘笑呵呵地解释道: “王爷吩咐给姑娘做身新衣裳,讨个好兆头。” 十鸢不想拒绝这个好意。 于是,绣娘量了好一些尺寸,甚至问了她对衣裳和首饰是否有偏好后才肯离开。 十鸢只能脑子乱哄哄地听从摆布。
第93章 许是年节将近,整个城主府都是张灯结彩,屋檐下和树梢上都挂满了红灯笼。 梧州城很冷,前些时日才下了一场雪,白皑皑地覆盖了一片,恰是林中红梅印雪,仿若是天地间中唯一的亮色。 腊月二十二,风和日丽,天际刚刚破晓。 十鸢倏然被惊醒,外间传来脚步声,她立刻翻身坐起,一手扣在床边,下一刻,木门被从外推开,嬷嬷和婢女手中端着银盘,满脸笑意地走进来。 十鸢呆住,她松开握住匕首的手,怔怔地问: “这、是做什么?” 托盘遮盖的布被掀开,露出里面被缝制好的凤冠霞帔,院子华灯如星雨,给屋中的美人都添了些许看不透彻的柔光,十鸢心跳声在这一刻愈发剧烈,她仿佛能在人群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毫无预兆么? 好像也不是。 从绣娘来给她量尺寸,到院落被装扮得张灯结彩,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十鸢没敢往这方面去想。 十鸢赤足踩了地面上,嬷嬷惊呼了一声: “哎呦,这大冷的天,怎么能光着脚呢,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十鸢想说自己不冷的,即使没有去圣寨前,有内劲护体,只是寻常的冷日也奈何不了她。 但她还是接受了嬷嬷的好意。 她脑海中有点乱,由着嬷嬷拉着她进入净室洗漱,热水在净室内氤氲着雾气,她被热水泡得脸颊染上些许绯红,四周婢女被惊艳得片刻凝住呼吸,她身上本是有很多伤痕的,甚至脸上也有微不可查的划痕。 在虎牙岭,和戚十堰一战中,她浑身伤痕地回来,彼时,胥衍忱还背地中命人把房间中的铜镜都撤下去过。 她见过那具身体,疤痕遍布,再是细腻白皙的肌肤也变得丑陋不堪。 但经过圣寨一行,养生蛊和小圣蛊治好了她的伤,连身上和脸上的伤痕也一并抹去,四周雾气有些盛,十鸢有点看不清周围的人,她坐在温水中,没人看得见,她手指一点点扣住了浴桶。 十鸢好像脑海中思绪很乱,又好像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想起,她其实也不算第一次嫁人了。 不论前世今生,她第一次嫁的人其实都戚十堰,或许不该说是嫁,而是纳。 一顶轿子抬入戚府,从长安风尘仆仆地被送到幽州城,自然不会有这些流程,她没有父母,三书六礼都不需要,戚十堰替许晚辞恪守本身,连踏入她院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纳妾,纳妾,作为被陆家送去戚府的侍妾,现如今的妾通买卖,她甚至不需要什么文书。 被嬷嬷牵出浴桶时,十鸢很是安静乖巧,她从未经历过这一幕,对婚宴流程也一点不知,只能听着嬷嬷的指挥,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不再去想戚十堰,而是想起胥衍忱。 他是什么时候下了这个决定?在这个梧州城,不是长安城,不是衢州城,也不是燕云城,而是她们都不熟悉的地方。 他们都清楚,梧州城只是她们暂时落脚之地罢了。 十鸢坐在铜镜前,嬷嬷正要替她梳妆时,房门陡然被人推开,有人踏了进来,十鸢转头一看,倏然,她鼻头有些发酸,她堪堪地埋下头。 晴娘显然梳妆了一番,她穿上新衣裳,不似曾经在春琼楼时那么花枝招展,而是规整熨帖,她见惯了世面,也高位许久,也自有一番气质,她来得行色匆匆,喘了口粗气,在见到小姑娘低下头,有什么从脸上滑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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