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芝芝接过婢女的茶,顺手递给姜亭月,道:“雁姐姐的琴,似乎大有进步。” 姜亭月接了,笑道:“好像是不错。” 在她的记忆里,上一回听姜寻雁弹琴,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丛生,不知哪个喝醉了才子,一把掀开帷幔,指着正在弹琴的姜寻雁道:“这就是所谓名动上京的琴音?” 姜寻雁被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有些无措。 姜亭月忙起身道:“谁放他过来的,这里不容纳男客,还不带走?” 有人去拉他,但没拉动,那人还在大放厥词道:“姜小姐手上的是名琴焦尾吧!听你弹这一曲,简直是糟蹋这把名琴。还不如抱月楼的姑娘弹的好听,好歹人家唱个曲儿,还有几分意趣。” 姜寻雁被比做娼女,被迎头一骂,气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姜亭月更怒,手里还捧着唐芝芝递过来的茶,她猛地摔出去,滚烫的茶水,迎头浇了潘世来一身。 “嘴里吐不出一个好字,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容得着你来指指点点,还不将他带下去。” 潘世来被烫的叫了声,面色红成了猪肝色,愤怒的表情扭曲,怒骂道:“这就是京中贵女的礼仪么?潘某领教了。” 说罢,他竟然直直向着姜亭月走来。 姜亭月有些怂,但她还是强撑着一步都没退。 同时,她心里起了点儿疑惑,怎么这么久,还没人来将他拽出去。 至于其它贵女,早就在这男人进来后,慌张失措往后躲去,以至于姜亭月身边,除了桃喜,便只剩下姜寻雁。 男人在走进凉亭前,似乎被什么打中,趔趄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在抓到姜亭月之前,“啪”一声重响,一根细长的红鞭,甩在姜亭月眼前,男人直接被掀翻。 “滚开!”唐芝芝怒道,当即手上又是两鞭,精准避开姜亭月,抽的那醉鬼连连败退。 姜亭月趁机,拉着姜寻雁一同后退,唐芝芝张开手,将二人挡在身后,回头道:“别怕,我在呢!” “谢谢。”姜亭月松了口气。 她知道,唐芝芝是会些功夫的,她不爱读书弹琴,唯爱骑马射箭耍鞭子,寻常闺秀会觉得她不务正业,但她们聆月社几人,却都觉得她很厉害。 姜寻雁颤抖抓住姜亭月的手,说:“怎么还没有人来?” 姜亭月也奇怪,小心翼翼问唐芝芝:“怎么样?打得过吗?实在不行,咱们先跑去安全地儿。” “一个醉鬼,怎么可能打得过我。”唐芝芝不屑冷笑。 姜亭月放心了。 见那醉鬼被抽的连声痛呼,姜亭月此时不觉恐慌,只觉得恶心,她用力握紧姜寻雁冰凉的手,道:“给我堂姐道歉。” 唐芝芝又抽了一鞭子,道:“聋了吗?让你道歉。” 此时,终于有护卫姗姗来迟,将那人扣住,叶明昭紧跟着过来,冷声道:“听说你觉得我们的琴不好?不若跟我们比一比,就用同一把琴,由你口中这位琴艺不佳的姜小姐亲妹妹来比。” 姜亭月当即回头,皱眉道:“你脑子没问题吧?这种人,直接打出去就好了,比什么比?你怎么不自己亲自上?” 叶明昭含笑道:“这位大人姓潘,若是不让他心服口服,日后,怕是雁妹妹不好过。” 姜寻雁一下子想起来这人是谁,她低声对二人道:“实明哥哥曾同我说过,今年举人里,有一个叫做潘世来的,此人方头不劣,是个琴痴,不懂分寸,他科考了三回,其中两回,都因为写谏文怒骂圣上而被取消资格,但因此人才学甚好,哪怕他不懂变通,又直言不讳,这回还是考取了功名。” “他痴的厉害,以为圣上留他此举是重用,所以为人越发混不吝。”说罢,姜寻雁苍白的脸上起了几分厌恶。 潘世来闻言,也冷笑道:“你们便是打杀我,我也要说,传闻中能弹出天籁之音的姜小姐,其实连抱月楼姑娘都不如。” “我不仅要说,我还要传的人尽皆知,今日便是我死在这里,未来有关姜小姐的事迹,也决然会名扬天下。” “好脏的嘴,好贱的人。”唐芝芝气得又抽了他两鞭子。 姜寻雁面色愈发煞白,她牙关轻颤,最终还是道:“管他说什么,将他打出去,谁稀罕留什么好名声了。” 姜亭月望着姜寻雁,上辈子,她记得分明没有这样的事,是她的重生,宛若蝴蝶振翅般改变了些东西,所以才为堂姐带来了这样的祸端吗? 思索片刻,姜亭月到底退了一步,问:“你的意思,是比一场,你若输的心服口服,便不再胡言乱语是么?” 她大抵知道,潘世来口中的姜小姐,指的是她,并非是堂姐,堂姐只是被她拖累了。 “你又是什么人?”潘世来满脸是血痕,却一脸不屑的问。 “我想,你口中那位姜小姐,应当是我,而非我堂姐,你发泄错了人。”姜亭月压抑着怒火说了一句,随后不耐烦的问,“少废话,你比还是不比?” “真是你?”潘世来面上涌起一抹疑惑,“可她们说……” “那就比吧!”叶思雨出声笑道,“同一把琴,公平公正的比。” “好,我先来。”潘世来胡乱擦了下脸上的血,龇牙咧嘴站起来,望着眼前的焦尾琴,却是极为怜惜的,拿清水将手清洗干净后,才道,“就用这把琴,曲子我来定。你若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那在下愿意负荆请罪给这位姜小姐道歉。” 姜亭月不是很想让他用自己的琴,但对方的手已经碰了上去,她心里不大舒坦,但还是点头道:“好,我们让你怎么道歉,你就得怎么道歉。” 潘世来坦然道:“好。” 很快,他手指翻动,悦耳的琴音从他指下倾泻而出,他弹的是前朝旧曲,对技艺要求很高。 便是姜亭月此时再恶心这个醉鬼,也不得不承认,别看他不是个东西,琴确实弹的好。
第26章 读书人 然而变故发生在尾声,在潘世来弹完最后一个音时,姜亭月听到了“铮”一声响,焦尾琴断了根弦。 唐芝芝当即怒道:“为了不让自己输,故意弄断一根弦,你也太过分了吧!” 潘世来有些无措,擦着脸上的血,有些自责道:“我,我弄断了上弦?这可是名琴焦尾!我真该死!” 他又回头,一脸懊恼,对姜亭月道:“你不用比了,断的是一弦,在修复之前,它发不出高音,声音低沉,你必输无疑。” “但这并不代表你赢了,我自然也不会道歉。”潘世来又冷哼一声。 姜亭月深吸一口气,忍住想杀了他的冲动,道:“无碍。” “桃喜。”姜亭月叮嘱道,“将桌椅换了,琴擦干净。” “是。”桃喜还是信小姐的,便上前更换桌椅,又细心拿帕子,将每根弦都谨慎擦干净。 “姜亭月,你不能打肿脸充胖子硬上啊!”唐芝芝紧张拽住她,生怕她一冲动硬来,连忙提醒道,“这回影响名声的是雁姐姐,她不是你,她还是很看重自己名声的,每次宴会,不论作诗弹琴,她都会提前准备的那种。” “没事。”姜寻雁又反拉住唐芝芝的手,说,“我信月月。” “更何况,我怕什么?”姜寻雁面上却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说,“我夫婿已经定了,周实明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流言就不娶我,名声坏了就坏了呗!我以后留不留京城都不一定,谁在乎他们怎么说!” 姜亭月对姜寻雁笑了笑,说:“雁姐姐,放心吧!” 又扯住唐芝芝的手,眉眼弯弯道:“芝芝,信我。” “你……”唐芝芝愤懑撒开手,怒道,“罢了,万一中的万一你输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将他揍到不得不道歉不就行了。” “好。”姜亭月轻笑出声。 桃喜细细将将角落都擦拭一遍后,才迎着姜亭月落座,她站在一边,冷眼望着潘世来。 姜亭月没急着开始,她的指尖,一一抚过琴弦,先按习惯开始调音。 她忽然觉出几分奇怪,从前她没少用这把琴,调音时都觉出一丝怪异,而这一丝怪异,也是她觉得焦尾琴不真的缘由。 而如今,它断了根弦,姜亭月心里那抹怪异感却消失了,她如今可以完全确定,这确实是那把名扬天下的古琴焦尾。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调了半天后,姜亭月沉心静气,连贯的琴音,一点点飘出。 她没有重新选曲,只是将潘世来选的曲,按照这把琴的情况,重新改了一遍。 叶思雨望着这边情况,回头悄悄与叶明昭道:“感觉她蠢蠢的,琴弦断了她还非得弹,本来只想让她弹不成琴的,她干嘛非得去丢脸,说不准,从今儿个开始,她连这唯一能拿出手的招牌都要砸了。” 叶明昭没吭声,她皱紧眉头,死死地盯着姜亭月看。 见状,叶思雨安慰道:“潘世来有一双好手,但凡经过他手的琴,若是有什么缺处,都要磨损的更厉害,他弹到上头时,琴弦或多或少都要断两根,咱们这不是一早都算计好了吗?琴弦也如愿的断了,你就别担心了,她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你的,谁都抢不走你的风头。” “更何况,潘世来嘴还毒,她就算勉勉强强弹出来,也得不到什么好话,估计一会儿要被骂哭呢!”叶思雨偷笑道。 “但愿如此。”叶明昭抿了抿唇,心下有几分不安。 - 彼时,隔着一道拱门之外。 有人嗤笑一声,道:“真是稀奇,有人闯进里面去了,那些个护卫,不去里面抓人,反而来外面堵我们,真是愚不可及。” “里面好像准备比琴,可笑,竟然有人大言不惭敢跟世来兄比,世来兄为人是耿直了些,可于琴音一道,实在是我曾见过天赋最出色之人,无有出其右者。” “不会是跟国公府那位比吧?我就明说了,这姜小姐实在是不算什么大家闺秀,粗鄙无礼,争强好胜,不守教条,仗势欺人,除了那张没用的脸,比之乡野村妇还不如。” “文兄是不是对姜小姐意见太大了?在下倒是觉得,姜小姐乃是真性情。” “你是觉得姜小姐真性情,还是觉得国公爷权势真性情,你自己心里清楚。趋炎附势,畏惧强权,谄媚讨好,你简直枉为读书人。” 那姓文的举人冷笑一声,牙尖嘴利,直说的旁边其它举人不敢为姜亭月辩解半个字。 然而他还未得意多久,一颗石子砸在他膝上,他一个趔趄,险些跪到地上去。 旁边举人登时后退数步,连扶都不敢扶,文举人心里怒骂一声,他的腿疼的直不起来,一瘸一拐的,险些摔到地上时,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将他猛地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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