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单手撑着下巴,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温柔地轻轻触碰傅望舒的脸颊,怕等会儿来人了被人看到,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这张脸很软,还泛着莹莹的白光,好看极了,乌黑的头发有点长了。 傅望舒的眼型像她,对,只有那桃花眼型像,不同于她眼里的戾气叛逆,他的眼睛清澈干净,只会用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似的眼神安静沉默地看着你,和他爸爸一样难以猜测。 曾经有一段时间苏晚很讨厌相由心生这种说法,总觉得是在暗讽她有心计,现在却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她确实偏激心思重,他们性子也确实冷淡。 现在晏山已经进入了雨季,昨天可能已经下过雨了,天有些微凉,苏晚见小孩儿的手还放在外面,想将他双手塞回被子下。 牵起手后意外发现傅望舒手很冰凉,她虽然没什么带小孩儿的经验,可她也知道小朋友因为新陈代谢快,身体要散热,所以手的温度比大人的要高。 现在傅望舒又盖着被子应该是很暖和才对,也不至于这么冰,苏晚看着那满手背都是输液孔的小手猜测到,他可能是才输完液不久,手才这么凉的。 苏晚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放进自己手心里焐热,热了后又赶忙拉了被子给他手盖上。 她来这么久了,傅白榆也不知道是跑哪儿去了。 如果是别的家长不像话地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人扔这儿,苏晚肯定会在心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嘲讽那家长不像话,有偷小孩儿的进来怎么办?小孩儿病情出了问题怎么办?他这么小,睡觉不小心用被子捂住口鼻怎么办?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可现在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是她,她就是最不负责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评价别人。 呵,“生而不养,枉为人母”,这是苏晚放下尊严求儿子救她时,他身边那个女生给她的评价,哦,那女生也就是冯希薇她女儿。 苏晚最后的时光想到这心就绞着疼,五脏六腑都疼,就连呼吸都是痛的,现在也会觉得心底喘不过气来。 所以啊,有时候折磨人的不是别人的绝情,而是她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她没有回头路了,她也没有爷爷奶奶那唯一的避风港了,她脾气倔,就应该即使风大雨大,也要一个人走下去,她就不应该回头去求他们的呀! 此时此刻,苏晚那些压制着自己不去回忆,且逐渐遗忘的记忆仿佛又回来了,她不懂她已经不择手段地一而再地救自己于世间水火,为什么她的生活一直不如她的意。 …… 等傅银花中午哄完托儿所的学生睡好觉后,才有空带着打好的饭菜急急忙忙跑到医院。 他们两口子因为傅望舒请了两天假了,昨天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平稳好转,单位确实也不好再请假,而且苏晚也发了电报,说这几天要回来的。 所以只能把小侄子一个人放医院,他们回去上班了,空闲的时候抽空过来看一趟,顺便送送饭。 如同预料中,傅望舒还躺在床上,而他面前端坐在病床旁椅子上的苏晚正抬头用手指擦了擦眼眶。 傅银花猜测应该是哭了,还会哭?看来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苏晚心里装着事情,没有注意到门外的来人,等人进来了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过身擦干了脸上的泪迹,只是那泛红的眼眶到底是明显。 苏晚起身,冲着来人点点头示意。 傅银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回来了?我们出去说吧。” “嗯。”苏晚点头同意了,跟在她身后。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出门的脚步声,突然身后小孩儿发出了呓语:“妈妈……” 苏晚回头看了眼,傅望舒还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苏晚想他应该是做梦了,最后凝视了他一眼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被子下小孩儿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床单,傅望舒睁开眼,翻了个身。 沉默着,一言不发。 真好,他的妈妈回来了。 眼泪打湿了一侧的枕头。
第22章 第 22 章 苏晚和傅银花两人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苏晚虽然对傅白榆一直没出现感到疑惑, 却还是没开口询问,他在哪儿不重要,现在关键是孩子的病情。 可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 傅银花先凄凄惨惨地开口了:“我猜你在想二弟怎么没在吧?唉,老天爷还真是捉弄人, 二弟他在你走后去了煤矿上班, 也把孩子交给我带着上了托儿所。可这都还没干多久,就在四天前那煤矿炸了,我家老吕前天去矿上看过, 说是除了离爆炸点远的井底活着跑出来十五个人外,其他下井深的人都还在下面,少说也有几十个人,现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矿上的领导只是说会尽力救人,老吕去的时候,那帮领导还在修供电系统说是要等通风机开了才敢下去救人, 等他们下去谁知道要救到猴年马月, 到时候人早就饿死了, 我二弟他还那么年轻, 小望也那么小又生着病, 万一有什么事以后可怎么办啊?” 老话说厄运专挑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二弟就是命苦啊,媳妇儿跑了, 儿子病了, 自己还出了这档子事。 唉, 一想到这傅银花就开始掉眼泪,“我们也没其他办法, 只能去大队部问了你地址才把你叫了回来。” “嗯。”苏晚说不出其他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嘶哑痛哭的女人。 脸上表情很平静且漠然。 不管傅银花说的再危险,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人肯定是死不了的。 再说了,她也没什么立场和心思去担心未来健健康康、事业有成、美人在怀的成功人士,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操心操心她自己。 傅银花哭了半天,诧异的看向苏晚,最后情绪也平静下来了,忍不住叹了一声,在心里感慨:唉,所谓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来在苏晚这是不存在的,人家也真的对痴心一片的二弟没感情。 对于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傅银花也知道一些内情。 比如傅白榆刚刚高中毕业没多久,有一天急急忙忙地跑到她面前说要准备彩礼结婚,他要怎么办?买哪些东西?他不懂,他也先去问了妈,妈气得要打死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所以只好问问她这个姐姐。 其实那年她比傅白榆大不了多少,妈生的几个孩子年龄很紧凑,都只相差一两岁,那年她才十九岁,刚刚和吕明谈对象,她没经历过结婚这一步也不是太懂,好在作为女人,听过的这方面东西比男人多,更别说从小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弟弟了。 她先问二弟手里有没有钱?妈一向不喜欢二弟,而且妈不想让他娶苏晚,所以肯定不会给钱的。至于刚刚成年的二弟手里有没有钱,她觉得应该有,她人不聪明但心细,很早就注意到妈很少给过二弟钱,爸藏下的钱没那么多,他却能读完高中,生活费学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哪里挣的。 还有喜不喜欢苏晚?毕竟他们这些地方会根据男方的看重程度,买不同的彩礼,当然最好的就是城里三转一响配置的彩礼。 前一个问题,二弟只是点点头表示有钱,而后一个问题,他虽然没回答也没点头,但看的出来人应该是羞涩的。而且他们家上知青点谈亲事那天,她也偶尔看到二弟他看似淡定冷静,其实会偷偷地注意苏晚,虽然很隐晦。 她知道二弟如果不喜欢这个姑娘的话,绝对不是这样的表情,小时候过年,她去妈娘家那边接亲戚过来团年,也顺便接一直住在外婆家的二弟回家,有个远房亲戚小姑娘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缠着二弟,他仿佛身边没人一样,也不跟那个小姑娘说话,漠视地彻彻底底。 这才是他不喜欢别人的表现。 婚后,二弟两口子好像过的不怎么样,那时他们家还没分家,有次她回娘家眼尖地看见二弟唇色惨白的样子,多嘴问了句他怎么了?他像是纠结了很久,后面她都快要回家了,他才追了出来,苍白着脸又不好意思地开口问她,夫妻应该怎么相处?而且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碰他,心里会犯恶心,要怎么解决? 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不喜欢别人碰他?有洁癖嘛,那就让对方洗干净点看能不能好些,或者这是心病,得自己克服掉那种感觉。 夫妻怎么相处?她嫁的吕明是个只做事不说话邀功的男人,有些事还是她细心观察才看到的,然后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蜜,她也同样这样做,自然他们就更满意对方了。 可二弟本来就是个性子冷淡、只做不说的人,这法子倒是没什么用处,所以最后她只让他等着,等苏晚发现他的好。 再后来苏晚生孩子后情绪不稳定,二弟还专门去问了下放牛棚的医学教授,人家给他的法子就是让他带孩子远离母亲,不然的话母亲不仅会伤害自己,严重的还会伤害孩子,必须等苏晚自己心态好转了才行。 又是等?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分居直到最后的离婚。 虽然她一直认为苏晚分不清是非好歹,但凡细心点就会看到二弟的好。但或许她是知道的呢,就是要故意糟蹋二弟真诚的感情,对于冷血的苏晚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么重情重义的二弟都不要,希望她有一天不会后悔,而且感情这种事,也强求不来。她在县城没看到,可也听村里人说她是跟别的知青跑了的,问二弟,他也不说话,所以傅银花不知道是真是假。 万一二弟真的没了,就看苏晚愿不愿意带走小侄子。苏晚要是不想要小侄子,觉得是自己再婚的拖油瓶,要把孩子扔这儿,也行吧,她们家来养着,就当是还弟弟给她这个工作的一个人情。 以后这孩子就给他们两口子养老了。 想到这,傅银花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也不再打二弟的凄惨感情牌,而且本来这次叫苏晚回来的目的就只是让她带钱给小侄子治病的。 之前两人还是姑嫂关系时,就不太交心,她也认得清自己的位置不会去找苏晚麻烦,就算再不喜苏晚,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甩脸色的时候,她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小望这病说到底也怪我,煤矿爆炸那天小望就在现场,他被吓到了,也很担心他爸爸,医生说这小孩子想太多的话容易发病,唉,你说我为什么偏偏选了那天带小望去看二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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