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秀娘道:“秀娘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从未见过这等有违常理之事。 粮食涨价多半因为当年收成不好,加上粮商囤积居奇,人不吃饭便要饿死,涨再多也不得不买。 只要有人还买,这价钱便能继续升高,直到就算是被饿死也无人买得起。 总之这价钱涨得再高,不能涨过买家所能承受的极致。” 张夫人若有所思,半晌道:“可如今这蜡烛便是最富贵的人家怕是也舍不得点了,最重要没有蜡烛还有油灯可点。 退一万步,没有油灯那便不点了,并非像米粮一般非买不可。” 秀娘点点头:“这正是秀娘的顾虑所在,秀娘出身微寒,可姐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这么多年可你曾见这蜡烛的价钱有什么变化过?” 张夫人摇摇头,“我从娘家时便学着管账,对府里所用物什的价钱也算有所了解,虽说对具体价钱记不太得,可府里的用度基本上没什么变化,若有那样物什短期内涨价,我必会从账目上有所察觉。” “姐姐说得没错,所以秀娘实在是不明白做局之人意欲何为。” 秀娘深以为然,道:“如今就连你我这样的门第都舍不得再买,秀娘认为眼下这个价钱已经涨到头了。” 话音一转,秀娘道:“我就是有些好奇,什么人这般吃饱了撑的,他短时间内囤这么多蜡烛到底想做什么!” 张夫人点头:“妹妹的疑问怕是全京城的人都想要知道,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件极严重之事……” “哦?是何严重之事?” 张夫人抿了抿唇,凑过头朝秀娘低声道:“先皇的百天可还没过完呢。 ……” 闻言秀娘先是一怔,随即捂着嘴幸灾乐祸地坏笑来,“先皇那边需要的蜡烛可不是一根、两根、十根、百根,那可得成百上千支蜡烛日夜长明。” 张夫人心有余悸,道:“幸好没囤货,这事陛下若要过问,那做局之人可就惨了。” 秀娘咯咯乐,“活该!谁叫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囤积什么蜡烛,搞得我这都点了两三天的油灯了。” 张夫人就笑,“你也真是的,又不缺这些。” “不缺归不缺,可我凭什么要当这冤大头!” “是这个理儿,我们府上现下也开始点油灯了。” …… 同样内容的谈话还在京城的豪商大贾之间进行,这些做生意多年的人精,普遍认为这蜡烛的价格不会再涨。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蜡烛本身的价值。 还有,众人都一致认为这做局之人在短短十日内将蜡烛价格拉到顶,就是不给别人跟风的机会。 从感觉到蜡烛价格上涨,再到下定决心筹集银钱跟进,再到去外地找货源,还要加上运输的时间, 根本来不及! 洛京城里有财力有能力做局之人能有几个?不过五指之数。 可问题是这几人对此事一无所知,这新开的蜡坊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平地惊雷,上来就把京城里的蜡烛以及原料全都买光了。 找人过去偷偷探访,更是稀奇,那蜡坊既不造蜡,也不卖蜡,却养着一批人在那里白吃白喝。 想要打听一下这蜡坊的东家是谁,那成想对方的保密做得极好,任你如何费劲也打听不出来。 一众人商议一番,觉得此事只有通达商行的马良总管事或可知晓一二。 却说马良这几日快要被宋景辰整崩溃了,正如这祖宗自己所说,他是个急性子。 岂止是急性子,这简直是火烧猴屁股让你片刻不得安闲的性子。 他说让你干什么,你当天就必须得给他结果,干不成他便会同你说:“既是如此,我有一妙计。” 马良发誓这辈子没有比这更有杀伤力的话了,堪比借你脑袋一用! 好在,在他即将要崩溃,打算及时止损再不能任由这祖宗胡来时,老爷的回信终于来了。 信件上的内容简单而明了,大概意思如下: “养儿不易,总要付出些代价,趁我能赚钱,尚赔得起,且由着他折腾去,权当买个教训罢了。” 马良的心都要碎了,这教训着实费钱,想到老爷拳拳爱子之心,马良只觉得——独生子太可怕,还是生两个的好。 马良才刚收好信件,外面小伙计跑进屋来,“大管事,东升商铺的李掌柜,利丰商铺的王管事,还有其他几家掌柜过来了。” 不用问马良都知道这帮人过来的目的,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做事谨慎,提前就预想到了这一步,各项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大个笑柄传出去,这要老爷的面子往那搁? 那小祖宗看着也是个傲娇的,成天个异想天开,给自己画大饼,若是成了全京城的笑话,这叫孩子还怎么有脸见人。 问题是这祖宗脸长得还那么能见人。 无奈叹口气,马良整理了下情绪笑眯眯迎出来,行至厅中,众人齐齐起身朝他拱手,“马大管事。” 马良笑呵呵请众人落座,自己则坐到主位的圈椅上,端起旁边茶盏抿了一口,笑道: “诸位今日前来,莫不是为了最近京中蜡烛价格暴涨之事?” 坐他下首的东升店铺李掌柜接口道,“正是此事,我等对此事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想不出这背后之人到底图什么?” “是啊,马大管事您消息灵通,不知可知晓这蜡坊背后之人来历?”旁边利丰王掌柜附和道。 马良:“……” 马良脸上露出同样的好奇之色,“怎么,诸位你们都不知道这蜡坊背后之人的来历。” 轻轻点了点头,马良道:“那就对了。” 众人:“……” 马良一笑:“我是说那我马良查不出此人的来历也就不奇怪了。” “怎么,以咱们通达商行的能力都不晓得这背后之人的丁点线索。” 马良:“也不是说一点线索都没有。” 众人抻长脖子,“这话怎么说?” 马良继续又抿了口茶,“此人不差钱,且任性。” “……”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王掌柜道:“不管如何,这蜡烛的价钱已经涨到了顶点。 如此,我等倒是要拭目以待,届时瞧一瞧这背后之人能做出个什么名堂。” 马良笑而不语。 呵呵,呵呵,涨到顶点了? 你们瞧不起谁呢? 人家老子的钱可没有这般不禁造。 出乎所有人的欲料,这蜡烛的价格非但没有到顶,简直是坐了蹿天猴般势不可挡。 不过是又过了短短三日,这蜡烛的价钱竟然是又往上涨了一千文,涨到了三千四百文!!! 就现在这个价钱,便是那顶级勋贵之家也咽不下这口气了——我可去你的吧,老子不买了! 宁可老爷我吃苦,不能让你这背后捣乱之人得意洋洋。 没人买归没人买,那蜡烛的价钱只管自己涨自己的,大有一副“我管你们买不买,价钱就得我说了算!” 以致于到最后,全京城进入到“我猜,我猜,我猜猜”的狂欢之中。 国丧期间装模做样强说愁,可给众人憋坏了,好容易有个乐子,还是不犯法的乐子,谁能放过。 “张兄,你猜今天这蜡烛的价格还会不会涨?” “难说,眼下涨多少钱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即便是涨到百两银子一□□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玩儿,我只是好奇这笑话要持续到何时?” “是啊,若不是抓心挠肝想要一个谜底,谁天天没事儿老关注这蜡烛呀。” 终于,这蜡烛之事捅到了皇宫。
第206章 别哭,先替我善后。 皇宫御书房内—— “查, 给朕去彻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贪腐,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底气!”赵鸿煊猛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方才, 他正与赵敬渊谈完京城军营之事, 眼下赵敬渊虽说接手了原镇国将军刘猛手下的军队, 但情况却完全不容乐观。 刘猛最近这几年身体不行, 军中事务大部分放权给两个儿子,尤其是大儿子,可惜两个逆子全无老子的半点本事, 将整个军营搞得混乱不堪。 此等情形在赵鸿煊夺嫡之时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如今他要用这些人来对抗施家军就是怒其不争了。 赵敬渊的意思是当务之急要整顿, 要重新练兵。 赵鸿煊也是这个意思,再烂也是他们手中现在用来对抗施家军的唯一筹码,那么问题来了——练兵得需要银子,大把的银子, 这银子该从哪里调?” 这当会儿, 内侍进来禀报, 说是内府总管有要事禀告,在书房外候着呢。 宣人进来, 内府总管刚一开口,赵鸿煊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 给先皇祭祀用的蜡烛竟然敢报账五两银子一支, 这报帐之人不是太过蠢货就是太过有恃无恐, 依他看定然就是后者! “还请陛下息怒。”内府总管李朝贵俯身下跪,不慌不忙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这账务确定无不妥之处。” “你竟敢说并无不妥之处——” “陛下稍安勿躁。这五两银子一支蜡烛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不过满朝文武以及整个洛京城的百姓均可作证, 此属实情” 顿了顿,“陛下,如今这满京城里,除却皇宫,外面已无人能点得起蜡烛。” 闻言赵鸿煊不由面露错愕之色,与旁边赵敬渊对视一眼。 赵敬渊苦笑:“陛下,李总管所言不假,眼下就是微臣家里也燃不起蜡烛了。” 李朝贵插话道:“这其中内情,还请容臣细禀。” “你说,给朕好好说。”赵鸿煊来了好奇心。 “事情还需从十日之前说起……” 李朝贵用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包括背后之人如何买断蜡烛,京城各方如何反应等。 重点是最后一句:“陛下,这帐面上虽标的是五两银子一支,但那卖蜡之人并未收取分毫。” 赵鸿煊不解:“这又是何故?” 赵敬渊亦是面露异色,两人齐齐看向李朝贵—— 李朝贵沉吟了一下,道:“卖蜡之人说他爹从小就教他要忠要孝,他是陛下的子民,坑谁也不能坑了陛下您。” 赵鸿煊:“啊?这……” 貌似这话有点耳熟。 李朝贵有些欲言又止。 赵鸿煊挑眉:“他还说了什么让你难以启齿的话?” “陛下圣明。”李朝贵朝皇帝行了一礼,道:“那人还说请陛下暂时不要追究此事。” “嗤!”赵鸿煊被气乐了,同赵敬渊道:“敬渊你听听,他以为他自己是谁?朕凭什么要给他这个面子? 他是朕的子民,难道这满朝文武以及全洛京城的老百姓就都不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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