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自然不屑一顾,只当是唬人的把戏,可是葵婆也只教给了她这干女儿,旁人怎可能会?还跳得这么像,这么好! 喉头蓦然发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脖颈,汪云海下意识脚下趔趄,喘着粗 气,“你是怜儿?” “香怜儿”笑得更欢,明明是侧对着他舞的,这会儿却几乎将头整个地扭转过来,直勾勾望着他,眼中并无半分情绪,“大人曾说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这话还作数么?” 汪云海一阵恍惚,他杀怜儿并非出于本意,而是被药物麻痹了神智,过后他也颇为自悔,盼着能有个机会解释清楚,然而人鬼殊途,到底只是妄想。 他也想过或许怜儿会来他梦里相会,却再料不到是这种情况,借尸还魂?等等,她说要他记着誓言,莫非现在就要将他带到地府团聚? 不,他还要活,富贵、寿数,他还远远没有享够,凭什么为她的一己私欲就得牺牲他? 汪云海奋力挣扎起来,随即便感觉腰上一酸,缓缓倒了下去。 葛太医拍拍手,将银针塞回到药囊里,也顾不上擦汗——他这一天流的汗都能聚成个小池塘了。 红芍快步走来,想去探鼻息,“死了没?” 葛太医摇头,“这辈子是不能下床了。” 那一针扎得恰到好处,刚刚好能造成风痹,只可怜今后服侍他的人,端屎端尿得多糟心。罢了,这些事让王爷考虑去。 他看向红芍,脸上充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你怎么想到那一招的?” 多亏徒儿精妙配合,他才能逮着汪云海神志恍惚的间隙,抽空给他来上一针,否则贸然动手,只怕项上人头不保。 红芍莞尔,她自然是看到义父袖子发光才随机应变,至于扮鬼更不在话下,主持祭祀不也是跳大神的一种吗?她跟香怜儿本就师出同门,舞姿自然惟妙惟肖,只是没想到汪云海这么容易上当,还真把她看成香姨娘的鬼魂。 也亏得她从小在南府打下的基础,身子比旁人柔韧些,想把头扭成一百八十度可真不简单呢。 见半夏仍痴痴发呆,红芍只当她看得入迷,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哪知半夏白眼一翻,扑通晕倒在地。 红芍:…… 有这么吓人吗?
第159章 宫变 幸好只是短暂晕厥, 开点明神静心的药就没事了。 可等红芍前来看望时,半夏仍只是唯唯,正眼都不敢瞧她, 还止不住地往床头缩,叫红芍哭笑不得, 往常看着无法无天的, 怎么胆子比麻雀还小? 罢了总得给她点时间缓缓,红芍这会儿没工夫打太极, 她得忙着给师傅清点库房余下的药材,唯恐有何闪失。 徐宁前来看望时亦嗔道:“人家救了你性命, 你怎么不冷不热的?” 当时那种情况,不管红芍选择站哪边,半夏都是首当其冲被牺牲的那个,也亏得红芍能随机应变, 想出扮鬼这招,方才不至于有何伤亡——对救命恩人如此寡情, 照她说有些忘恩负义了。 半夏讪讪道:“可我是真的害怕嘛!” 小姐是没见着,她可是正对着红芍, 眼睁睁看她面容扭曲, 眼睛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像是要生剜了她。 接下来一个月都免不了做噩梦了。 半夏就觉得不是自然而然, 多半当时的某一刻,香怜儿真上了红芍的身,只是跟鬼压床似的, 过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宁啐道:“越说越不像了!” 害她心里也毛毛的。不管怎么说, 那香怜儿是被汪云海弄死的,冤有头债有主, 只要不瞎都知道该找谁算账去——横竖汪云海不是还没死么?这对老情人有的是时间死生契阔。 徐宁决定弄些艾叶满屋熏熏,艾草有辟邪除鬼之效,好歹别扰了府中安宁。 红芍的机智化解了一场危机,徐宁就想赏她点什么,可是金银财宝之类红芍又不缺,难道给她找几个俊男消遣消遣? 徐宁囧了个囧,且不提红芍并非那种人,何况用俊俏小伙子来取悦她,还不知道谁占便宜呢。 徐宁思忖再三,总算有了主意,她想把红芍的身契还回去。 当然她自己做不得主,红芍是宫里赐下的人,得先问过齐恒。 齐恒殊无留恋,“你看着办罢。” 顿了顿,“也好,她原应得。” 徐宁看出他已对红芍有所改观,心情甚好,红芍因为出身缘故,以前多多少少为人所轻慢,美色于她虽是武器,却也往往使人忽略其内涵。不管是靠徐宁帮忙还是怎么着,她可的的确确混成一方大佬了,名成利就,再非南府那个只知以色侍人的舞姬。 何况,这回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花瓶——若她真个倒戈为汪云海利用,徐宁虽不至被瓶乌头散毒死,总归觉着麻烦。 徐宁径直将身契与了红芍,要不要当面撕毁,全看她的意思。 红芍很有些依依不舍,她是个无家可归之人,打小进宫,后又入了王府,如同无根浮萍一般随波逐流,如今重获自由,反倒无所适从。 徐宁笑道:“以后置几亩田地,买几间屋舍,大小也是个地主婆了,强如寄人篱下。” 奴籍不能蓄私财,徐宁知道红芍最近赚了不少银子,趁这机会明晰清楚也好。对她这般孑然一身,钱才是最大的安全感,索性过了明路,好过偷偷摸摸提心吊胆。 红芍泪如雨下,忽地扑入徐宁怀中,哽咽道:“王妃娘娘,我能唤您一声姊姊吗?” 她别无至亲,朝夕相处间,也就对徐宁多几分情愫。 “当然。”徐宁轻轻拍着她,一面嫉妒那头乌黑油亮的秀发,分点给自己多好;一面却又得以宽慰,还好红芍只把她当姐姐,当妈才奇怪呢——她还没那么老。 转瞬却又想起,叮嘱道:“私底下这么唤无妨,当面可别唤王爷姐夫。” 并非齐恒过于注重身份之别,他最讨厌缠夹不清的亲戚关系,连对徐家尚且淡淡,更别说其他了。 红芍破涕为笑,“我自然省得。” 趁着桃园结义,红芍又慷慨地送给阿笨一样见面礼——很好,这小子往后的干娘十根手指都数不完了。 经由此事,徐宁倒想起其他来,好歹跟着自己背井离乡、同甘共苦到现在,不能太委屈这些忠仆。半夏不须提,徐宁根本没要她身契,向来由她自己收着;至于白芷,徐宁有意放人,白芷反倒是态度坚决,并非她奴性坚强,而是她本意就要在王妃娘娘身边当女官的,至今也还在为这个目标不懈奋斗着。 徐宁觉得这位比自己更像个穿书的,事情发展到现在,连她都没把握一定能当上皇后,反倒是白芷坚信不疑,难道是直觉? 只得将底下人的月例都提了一等,以示褒奖。 半夏克服了心理障碍,规规矩矩去红芍跟前道歉,尽管见到人家仍会发憷,可红芍待她一如往昔,仍旧会为鸡毛蒜皮拌嘴吵架,她方才好过多了。 半夏抽空也会在红芍出勤时去帮她忙,一个跳舞,一个就在旁拼命敲着大鼓,轰隆隆如千军万马,什么邪祟都得吓走。 相应的,她也会分到人家给的小费,看半夏美滋滋来跟前炫耀,徐宁实在忍俊不禁。 曾经最正直不阿的半夏也学着招摇撞骗,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道是她这个主子的错?上行下效。 可她只骗富人不骗穷鬼,徐宁自认为还有挺有侠盗风范的。 汪云海的处置成了难题,反正他已是活死人了,掀不起什么大浪,齐恒干脆扔给葛太医试药去,倘能为人类的发展做点贡献,也算给从前的罪愆赎罪。 但据葛太医实践,病人尽管无法动弹,头脑与肌肤仍有部分触觉,试药时的痛楚可想而知——自求多福吧! 勤政殿里。 首领太监郭槐狠狠瞪了眼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内侍,清了清喉咙,向着殿中道:“陛下,已经子时了,太后娘娘适才派人垂询,问您可曾就寝。” 这回新炼制的金丹似乎分外管用,皇帝每到夜间便精神焕发,能御数女,可早朝的时辰却越来越迟,叫郭槐这些人苦不堪言,他倒不是怜悯那些白等的大臣,实在夹在其间难做——皇帝风评败坏,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太后娘娘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都杖杀了,又能找谁说理去? 里头并未作答,只见一个瓷盏斜斜飞出,亏得郭槐闪避及时,否则额头上定得缺个角儿,血流如注。 看着铺了一地的碎瓷,郭槐仍是心有余悸,景德帝却又不耐烦地唤他,“取朕的金丹来。” 还要?今晚上已经第四盒了。郭槐有些踌躇,是药三分毒,这东西如此厉害,可想而知副作用该多凶猛,万一出了岔子,他可担不起干系。 可皇帝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他能有什么办法?郭槐叹口气,到底认命地打开抽屉,翻出仅存的一盒丹药,琢磨着明天必得找太医来瞧瞧,就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谅来能对付过去。 服下金丹后,景德帝面上笼罩一层赤色,像庙里红脸膛的神像,“方才是哪个怀疑朕气力不支的?” 帐钩放下,里头的声音愈发不堪起来,郭槐默默退下,他虽是个太监,天天听着也难以心如止水,如今宫里的气象跟当初真是大不一样了! 正欲借尿遁出去松松筋骨,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像夜枭凄厉的呼喊。 郭槐便知不好,忙冲进去,也顾不得让那两个赤身露体的美人闪避,只定定望着榻上:景德帝面如金纸,早已人事不省。 好在气息尚存,郭槐只得一面叮嘱她们守口如瓶,自个儿且携了对牌,匆匆到慈宁宫报信去。这样大的事,终究得太后娘娘拿主意的。 小太监们虽一头雾水,可凭借在宫里生存的本能,知道利害,一个个守在殿外严阵以待,避免有人擅闯,却未发觉有个内侍悄悄来至后殿天井里,从袖中放出一只信鸽,看它展翅翱翔飞入天际,唇边露出诡秘的笑。 * 齐恒收到来自京城的急报时,已是接近年关,距离事发过去两月之久。 离奇的是吴王竟早早赶到京城,并以雷厉风行之势逼入宫中,要为他父皇讨回公道。景德帝至今仍昏迷不醒,太医诊断说是阳气亏损,内里虚耗。 炼制那金丹的道士已被下狱,一番折磨后受不住刑,吐口说是受东宫指使,陈皇贵妃与太子自然不认,架不住人证俱在,于是由皇太后下旨,将此二人禁足,那几个美人也被丢进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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