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吴王有妻有子,跟你又不清不楚,纵使日后过了明路,你一个再嫁之身,又是残花败柳,能给你什么位份?日子一久,恐怕也就渐渐遗忘了。” 这正是徐婉最恐惧的部分,却兀自嘴硬道:“不会,吴王并非寡情寡意之人。” 不自觉竟说漏嘴了,可见她这外室当得毫不勉强。 徐宁道:“现在是不会,可是往后呢,豆蔻梢头二月初,聘聘婷婷十三余,男子最钟爱的,往往是年轻娇嫩的姑娘家呀!” 徐婉下意识抚上脸颊,仿佛已经花残粉褪、被人弃若敝履。衰老的确是谁都无法逃脱的魔咒,对于女人尤其如此。 “还有吴王妃,她当真会坐视不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你俩共事一夫。” 徐婉像是在说服她,也像在说服自己,“吴王妃贤德得很。” 她可不像李凤娘那般悍妒,至少吴王府里没出过人命官司。 徐宁轻轻一笑,“吕太后在成为太后之前,听说也以贤惠著称,过后还不是将戚夫人做成人彘?” 徐婉浑身一颤,她虽不觉得吴王妃有这份魄力,可自己的处境也的确岌岌可危,倘若吴王一直不给她名分,只怕……在外头料理起来,当然更加方便。 她不禁想向徐宁求助,可徐宁自己都是笼子里的困兽,又能如何帮她? 徐宁却很乐意为她出主意,“有子嗣就不同了,听说吴王府子息不多,倘若你能为他生儿育女,吴王总会多几分眷顾,你想是也不是?” 这话正说到徐婉心坎上了,她早就想要个孩子,当然她也不觉得自个儿身子有问题,定是王家风水不好,害得她多年无出,那王珂不就是单传? 还是遇见的人不对,她耐心调养月余,觉得身子比以前好转不少,未必不能孕育阴阳——她更有一重想头,吴王眼看着要登临大宝,说不定她的孩子也能有幸传承帝裔呢!吴王妃那孩子病病歪歪,看着就不是个有福胚子。 徐婉揉着衣角,完全被拖入节奏,“可是,吴王总不与我亲近……” 每每孤男寡女独自相处,吴王便化作正人君子,说是体谅她有家室,不愿她在王珂面前难做。而徐婉也不得不披着贤妻良母的皮与他端正相处,她太知道,一个女子若不够矜持,必将为人所轻贱。 起初她也以为对方欲擒故纵,可这都大半年了仍无事发生,徐婉只能自认倒霉,早知道还不如学潘金莲偷汉子呢。 做戏做到底,这会子她也放不开了。 徐宁笑道:“你也真是个榆木疙瘩,就不会想点别的法子,药铺里多的是助兴的药,你便买些回来,掺在饭食里又能如何?除非吴王是石头变的,否则必得上钩。” 徐婉恍若醍醐灌顶,她怎么没想到呢?还是三妹狡猾——说不定就是靠这招才拿下静王的,当真人不可貌相。 她却也知道利害,“若殿下发现,恐不会轻饶我。” 徐宁道:“人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你就不会每次少弄点,零零星星掺杂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或是哄他酒醉,稀里糊涂入了港,又能如何?” 三妹倒真是熟手,可怜静王被她玩得团团转。徐婉顾不上心疼妹夫,赶紧上药铺买药去,再晚怕就关门了。 连脚步都比来时轻快几分。 徐宁脸上笑容消失,让半夏将方才瓷瓶扔掉,不,最好是挖坑埋了,省得祸害路人。 她才不信徐婉能好心送解药来,多半跟吴王串通好的,想让齐恒病势雪上加霜,她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半夏道:“那您还反过来帮二小姐?” 太慈悲了罢。 徐宁唇角勾起,慈悲?她可不觉得。所谓催情之药,是要对正常男子才能起作用的,吴王却仿佛一口封底的大缸,还不断添柴加火,这能是好事?早晚得炸开来。 别怪她狠毒,她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三皇子府上还没来信么?” 半夏摇头,本就是赌时运,只能考验耐心了。 徐宁长长叹了口气,到底是天牛迷了路,还是杨九儿没她想的那般聪明?老天保佑守得云开见月明罢。 * 天牛回来已经好几日,却总是焦躁难安不肯回窝,饮食虽然照旧,态度却比以前散漫不少。啃树皮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东挪挪西走走,还时不时用触角来探喂食人的手。 杨九儿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生病了?可是天牛有谁会看,太医院的业务也没广泛到这地步罢。 侍女道:“兴许前几天出去玩弄得太过脏相,您给它洗个澡罢。” 都知道皇子妃脾气好,乐意同她玩笑。 杨九儿却认了真,她也觉着天牛身上臭臭的,不知是墨汁的臭还是什么,总之有点古怪。 以前她怕伤着爱宠,都是拿细布打湿擦擦脊背就算完事了,这会儿突发 奇想,干脆连底下也擦拭干净,再喷点自制的花露水。 等她将天牛四仰八叉翻了个身,才发现其中一只脚白得异样,是沾了墙上的漆灰?伸手触碰,沙沙的像某种纸质。 天牛弹了弹腿,棉线松动,哗啦掉下一封小小的卷轴来。 杨九儿瞪大眼。
第165章 常山 徐宁这厢度日如年, 吴王那头却也没好过多少。 他并非草莽自负之人,纵使一切看似尽在掌中,但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齐恒不死, 终究是重隐患。 还有五弟带回来的三万精兵,如今就驻扎在城外, 纵使这会儿安然无事, 可谁知哪天揭竿而起一拥而上? 诚然吴王掌握了禁卫军,不乏对抗之力, 可一来两军对垒必定损兵折将,他这头的损失也不会少, 难道由着旁人渔翁得利——太子虽然禁足,却还未死,至于四弟,表面上唯他马首是瞻, 可心底里的想法又有谁知道?权力的诱惑是无穷无尽的。 能智取何必力敌,吴王原想着派部将接掌三万精兵, 岂料那帮人桀骜得很,除了齐恒一字不听一句不信, 还公然找他要钱要粮, 吴王又不能不给, 否则由着这帮匪徒在外打家劫舍, 只怕会生出更多乱子。 他悠悠吐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一不做二不休, 要了五弟性命, 直接搜出符节岂不省事? 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内侍来报,徐王妃闻听宫里新上供了鲥鱼, 想弄几条过去尝尝。 吴王没好气,“这么点小事还要过问?都给她便是。” 没见过这样心胸豁达的女子,丈夫快死了还成天嘻嘻哈哈的,要这要那。她平白要弄个污糟的名声,吴王也由她。 左右这断头饭也吃不了几天了。 内侍讪讪道:“那么胡嫔娘娘……” 本来以嫔位的份例是不该享有这等贡品的,可胡嫔一贯掐尖要强,怎么肯落于人后?如今太后娘娘卧病,她又奉命管事,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吴王觉得手底下尽是些蠢材,不知变通,“把我那份匀去给母妃便是。” 比起口腹之欲,他更在意其他,区区几条鲥鱼算什么,等他登上龙椅,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内侍就等着这句话呢,他何尝不知道解决办法,但若上头不发话,底下人怎么敢擅做主张? 心眼都是炼出来的。 领命正要离去,吴王忽又将他叫住,“太医都在按时问诊么?” 内侍点头,陪笑道:“您这样关心静王殿下身子,他们自不敢怠慢。” 吴王轻哼一声,他可不希望五弟治好,最好是能越治越坏,早些撒手人寰。谁知五弟恁个命硬,这都过去快半月了,依旧毫无驾鹤迹象,莫非那府里风水太好? 想在饮食里动手脚更是困难,徐宁那个狡猾的东西,每每用膳前都会叫侍卫试菜,听闻她更是扬言,自己若是死了,必定不会放过害她之人,化作厉鬼也要报复!这本是无稽之言,架不住吴王自己心虚,少不得安分些,倘若这事闹大,自己纵使能够脱身,也难免惹上嫌隙。 内侍刚走,徐婉便来了。她有吴王的手谕,出入如无人之境。 吴王当初找上她,一则是为排遣就藩的苦闷,二则也是因徐婉从诚意伯府出来,跟静王妃有亲,日后或能加以利用。 相处久了,他倒觉着这女子真是不错,聪慧又极富才情,最难得温柔解语,不管他说什么,徐婉总是听得格外专注耐心,她这样的体贴,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吴王自是觉得比家里那个冷冰冰的黄脸婆强多了。 尤为难得的是,她还主动提出要帮他分忧,吴王原打算用完就甩开的,这会子却开始认真考虑,往后给她个妃子或嫔御的位份——皇后就不必了,吴王妃家世好又有嫡子,当个摆设正合适。 进门说不了两句话,吴王便拐到送药一事上,听说徐宁毫无芥蒂就收了,吴王心下微微纳闷,莫非这姊妹俩交情好到十分,徐宁居然照单全收? 徐婉嗔道:“您也忒多疑了,三妹怎么会防我?我俩以前可是最要好的。” 那你还忍心去害她枕边人?吴王把这句话咽回去,无论如何,阿婉总是为了他,是他连累她当恶人。 他拉着徐婉手,柔情似水道:“难为你了。” “只要能让殿下舒心,我便不觉辛苦。”徐婉娇羞垂头,“对了,今晚上……” 她特意支走王珂扫榻相迎,就为了一叙别情——自打回到京城,已经许久没私底下见过面了。 吴王实在有心无力,可也不愿让她扫兴,只能勉强应承下来。 罢了,像从前那般多饮点酒罢,等醉过去便完事了。 徐婉更高兴了,她听从徐宁建议,特意去生药铺子里弄了几包猛药,保准能使人狼性大发,就不信他不中招。 到时候她该矜持些还是放浪些好呢?前者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后者又恐使他扫兴。 那就欲拒还迎好了。 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早晚,她得要他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 常山在太医院一向以踏实可靠著称,原本按照流程,他去年就该晋升了,奈何皇帝突然病倒,整个后宫乱成了一锅粥,自然也不好再提升迁的话。 常山并未流露分毫怨言,仍旧勤勤恳恳当他的医正,逢到有人不得闲或是急需帮忙,他也会过去打个下手,于是人人都喜欢这颗好苗子,每逢太医院有什么好处,也都会分他一份。 可唯独静王府之事讳莫若深,任凭他如何旁敲侧击,也探不出半点口风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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