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无法,只得乖乖由她摆布,还好徐宁没让他戴那种少奶奶坐月子式的头巾,否则真要羞愤欲死。 徐宁给他的兜帽是亲手缝制的,仿着雷锋帽的款式,两边帽檐格外拉长,像某种动物的耳朵,随着头颅摆动还会一扇一扇,格外俏皮可爱。 暖和倒挺暖和,就是不知那俩立耳有何作用。齐恒板着脸,有意不去深究是否某人的恶趣味。 红芍看得咋舌,王妃还真是胆大包天,敢这样戏弄殿下。但,就以她个人的审美来看,那帽子确实挺好玩的,于严肃中透着几分活泼,所以殿下也不怎么生气吧。 这个就叫打情骂俏。 徐宁原以为要径直出城,岂料在离城门两丈远的时候,马车硬生生拐了个弯,朝着一条僻静小巷驶去。 好吧看来温家就在城内,只是住得偏了点,徐宁正如此想着,却见眼前渐渐开阔,如同桃花源里所写的那般,“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望着眼前巍峨的庄园,徐宁肃然起敬,她就说齐恒怎可能亏待自己母家,这才叫财不外露,好处都在里头哩。 其实建筑算不上多么高大,但是占地极广,估摸着总有半公顷的样子。里头布局则颇有田园风味,花木葱茏,鱼池、果林、菜地应有尽有,看来温妃种地乃家学渊源,砌墙的无非普通青石砖,看不出名贵之处,而在犄角沟壑则多借用紫藤、丝萝等灌木围成篱笆,颇有天然意趣。 其中乱石林立,这个徐宁就看不懂了。 齐恒道:“外祖父爱研究阵法,这庭院布局便是照着八阵图而来。” 徐宁从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顶多叫人看得眼花缭乱迷了路,还能飞天遁地不成?只好唬唬不懂行的外人。 且据说诸葛亮去世后,八阵图早已失传,温家又能从哪得来? 倒是这庄园所居地势恰恰绕开城门,徐宁不由得心想,若真发生兵变,从此处突围倒挺合适,而偌大的占地面积不知能蓄多少私兵——她这位相公还真是不简单呀! 温家人听见消息,已齐齐在角门处等候,虽有辈分之别,可对面乃天潢地胄,无敢不尊礼数,已黑压压地跪满一地。 齐恒快步上前将两鬓斑白的二老搀起,“外公外婆再如此,可真是折煞我了。” 二老眼眶含泪,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无疑对齐恒这位外孙也十分喜爱,见到他才会喜出望外。 徐宁有样学样,去搀另外几个,温老太爷只得一子,看上去面貌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可见在家也是宠爱备至,没吃多少苦头。 她笑着虚扶了扶,“舅舅好。” 温大爷连声告喏,“不敢当,不敢当。” 他妻子则在一旁腼腆微笑着,岁数按说已过四十,看去仍如三十许人,可见感情十分和睦。 徐宁松了口气,一个有爱的大家庭,通常也不会太为难外人。 另外一个面貌年轻些的,想必便是温家表妹了,看见她,就好像小家碧玉四个字活过来,十分清秀细致的脸儿,绷得紧紧的,跟齐恒一样的单眼皮,不过生在女子脸上多少减了几分颜色,嘴唇略薄,显得硬朗,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 但徐宁还是让半夏取来见面礼,一个小小的梳妆匣子,里头放着两支钗,几枚金锞子,并一盒上等的内造胭脂。 都是亲眷,不便过分隆重,倒像摆阔似的,但就这份礼也很难得了。 女子直挺挺地接过蹲了个福,“谢王妃赏。” 脸上看不出半点笑意。 温舅母只得帮着圆场,“长宁一向怕生,王妃莫与她计较。” 徐宁笑道:“原来表妹唤作长宁呀,可巧我单名一个宁字,倒是投缘。” 本是套近乎,却仿佛戳着对面痛脚似的,温长宁道:“母亲,等会儿怕是要刮风,我先把晾的衣裳收屋里去。” 是个勤快姑娘,莫非与她这懒虫天生气场不合?徐宁摸不着头脑。 温舅母脸上笑意更勉强了。 好在温老爷子机伶,道风口里不宜久站,速速请客人进去。 红芍很自然站到徐宁身侧,跟半夏一左一右呈包抄之势,温舅母多看她两眼,神色亦黯然几分。 徐宁大致拼凑出真相,悄悄问齐恒,“你家中表妹可有议定亲事?” 齐恒奇怪地瞅她一眼,“没有。” 好端端怎么提起这话? 徐宁懂了,应该是背着人跟温妃提的,但很显然,温妃并没有答应。虽说亲上加亲乃寻常事,可皇子娶亲往往得慎之又慎,毕竟岳家是极大的助力。就算她不让儿子娶表妹,温家也得支持齐恒,既如此,何必白白浪费机会? 徐宁了然,看来便宜爹吏部侍郎的身份助益良多啊。 倒是温老爷子怎么才是个礼部从五品员外郎?温舅舅更差,只在刑部任刀笔吏,温妃就一点没想过扶持娘家吗? 齐恒佩服她总有那么多疑问,眉毛抽了抽,“外祖父年事已高,实在不宜担任过重的差事,以免操劳。” 这话,徐宁不信,要知道温家可是出过国子监祭酒的,这么大落差,当真能心理平衡? 忽地灵光一闪,温家这两门官职虽不起眼,却涉及礼部与刑部,再加上便宜爹所在的吏部与齐恒自己掌管的工部,妥妥的盘根错节,就不知安王所掌的兵部与吴王所掌的户部有无安插人手,这里头怕是暗藏玄机呀。 她到底嫁了个怎样的丈夫…… 齐恒知她善于脑补,也懒得废话,直接抬步进门。 古朴雅致的花厅内,桌椅摆得一丝不乱,看得出都是些上年头的家具,隐隐窥见细碎的裂纹,连扶手也因长期抚摸而有了一层温润的包浆,坐上去却十分舒坦。 可见主家很懂得招待客人。 徐宁细细品着香茗,不知是金银花还是别的什么药材,十分清凉解渴,一口下去让她长途跋涉的疲倦扫荡一空。 看来温家是个很有格调的地方,她开始喜欢这里了。 至于齐恒跟他家人的闲谈,徐宁插不上嘴,索性两眼放空,这里不知能不能逮到野味呀,没看到兔子锦鸡什么的,这么冷的天,池塘里的鱼想必都冻死了,但应该能挖到菱藕之类? 她好久没吃过现切的鲜藕了,就算老了点,拿来炖排骨莲藕汤也好啊。 正觉口舌生津,上头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静王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宁:…… 说什么来着,她根本就没注意!拼命朝齐恒使眼色暗示这人救她,奈何糟老头子坏得很,装作不知。 徐宁深吸口气,谁怕谁呀,真当她就尬住了? 遂莞尔一笑,柔声说道:“外公何必见外,唤我阿宁就好。” 看,她多会转移话题。
第054章 聚餐 齐恒对她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假作抿茶,掩去唇边那抹笑意。 徐宁正沾沾自喜随机应变,就见方才那个穿藕荷色衫子的姑娘直冲进来, 满脸是泪道:“祖父不要阿宁了吗?” 又愤愤瞪了徐宁一眼,都怪这位, 抢她的表哥, 抢她的婚事,如今连她的昵称都要抢, 世上竟有这样贪得无厌的家伙! 徐宁方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位叫长宁, 想起之前在家中也是如此唤她的,自己一来便要改弦更张,难怪她生气。 温舅母怔了怔,随即连忙起身呵斥, “长宁,不许胡闹!” 又对徐宁欠了欠身, “小孩子不懂规矩,王妃莫与她计较。” 这话已经说了两遍, 温舅母甚是心累。 徐宁拿得起放得下, 是她挑起的麻烦, 没什么不敢承担的, 遂坦然笑道:“原赖我一时糊涂,忘了与表妹重名,外公还是唤我三丫头罢。” 叫家中排行, 这个总没问题。 她如此落落大方, 温家人都松了口气,怪道能当王妃, 确实涵养好,至于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就无从论证了。 温舅母借口带孩子下去梳洗,自顾自离了场,温舅舅则去盯着厨房做饭,他是个颇为憨厚的中年人,尤其热衷庖厨,虽然大部分时候不是菜烧糊了就是饭锅炸了——今儿当然不能由他亲自主厨。 淸完场后,温老爷子目光灼灼看向徐宁,“听说,恒儿原本议定的你们家大小姐?” 这回徐宁总算听清楚了,就不知是否她错过的那个话题,抑或换了个更刁钻的? 齐恒放下杯盏,身躯瞬间绷直,如果徐宁不能完美应对,他将负责打退唇枪舌剑,到底夫妻利益是一体的。 但,徐宁怎会被这么点小事难住呢?她含笑点头,“是。” 为何不能承认?是温妃先开口求娶,诚意伯府则是处于被动的那方。 温老爷子道:“可最后却换了你,这其中有何缘故?” 温家家风清正,不代表老爷子就像张白纸,那些个妻妾互斗、姐妹阋墙的故事屡见不鲜,如果徐宁是靠着争风吃醋扳倒她大姐姐,老爷子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门亲事。 当然,他也有点为自家孙女可惜,长宁虽然戆直了点,但品性不坏,加以梳理,未必不可为王妃。 只因温妃一意拦阻,他才不好说什么罢了。 徐宁道:“并无缘故,我大姐姐身患隐疾,自惭退婚,我则顺势被娘娘选上,仅此而已。” 徐馨后来主动下嫁给文思远,似乎坐实了传言的可信,否则伯府嫡长怎可能与穷秀才为偶? 老爷子并未深究此事,只道:“即使如此,你不该主动谦辞?孔融让梨,尚且为人千古传诵,还是富贵弥天,使你无法拒绝?” 真是个狡猾的问题,她若认了,若等于贪图静王妃的位置;假使不认,又更添虚伪做作之嫌。 徐宁道:“依您的意思,有才之人都不该毛遂自荐是吗?自来明君礼贤下士,不惜千金买马骨,就为了仁人志士能脱颖而出,若个个都只顾谦辞推让,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她这句话的语气有点冲,温老爷子竟也不生气,“既是贤君能臣,自不会使明珠蒙尘,如此,谦辞一番又有何妨?昔日汉王三顾茅庐,卧龙先生固三辞之,难道碍着他们君臣相得?” 所以这俩都早死了啊,留下个阿斗让人耻笑。 徐宁心中如此想,面上并不肯露出。她算是瞧明白了,老头子纠结的纯属程序问题,嫌她当初姿态不够谦卑,太过急功近利,可那是圣旨,辞一辞难道有用?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齐恒有点坐不住了,今日这番言论并非两人商议好的,他也没料到外公会突然发难,可若是让徐宁当场被问得哭出来……他还真想看看徐宁梨花带雨的样子,但,并非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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