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县令与竹清给考生们排了名次,前十名中有男有女,只在头名上,林县令与竹清发生了争执。 “案首是个女子,是从未有过的事。”林县令看着竹清排的名次,最前面的名字有些刺眼。 竹清淡淡地看了林县令一眼,说道:“如今便有了。”她很了解林县令,知道他想往上爬,又畏手畏脚,出头的事怕担责。 “恐怕其他县也不会……”林县令忍不住多想,万一只有大阳县的县案首是个女子,那会造成甚麽后果?同僚会不会笑话他,觉得他迫于压力,压不过竹清才点了女子为头名? 竹清收回目光,心中嗤笑,你看看,人就是很奇怪的。林县令可以为了政绩支持女子上学,但也可以为了政绩而反对女子当头名,皆因一个“利”字。 “林大人,前五名的卷子我们已经反反复复查阅过,她当案首是当之无愧,难道还有别的考生能比得上她?如果不服,我们可以再把前十名的卷子拿出来,一一细看,如何?” 竹清不怕麻烦,就怕这些官员不公平,她刚说罢,三名女官就向竹清低了低头,“下官等人紧随少师大人,不觉得排名有误。” “林大人呢?” 林县令喉头发涩,也不敢多说,“少师大人,下官没有意见。”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张榜的时候。英山伯包下了离告示栏最近的云鹤楼,楼中坐满了碧桐书院的学子们。其中英山伯的干女儿崔令意也在,她双手搅弄着一张帕子,有些焦急不安。 整个云鹤楼弥漫着一股着急的气氛,没有哪个学子能够冷静下来,能不能成,且看今日。 “张榜了张榜了。”忽然,听见告示栏面前传来一阵儿喊叫,即便有官兵在维持秩序,也难以让这些激动不已的考生冷静下来。 “我考中了我考中了,二十二名,爹娘啊,你们且可以安息了。”一名头发半白的老者跪地,掩面痛哭,听见声音的富商们赶来,见是一个老人,就走了,还以为能榜下捉婿。 有一个中了,其他人便更加耐不住了。学子们探出头张望,心不在焉地说道:“怎麽还不回来。”先生们派了身强力壮的护院去看榜,如今还没有消息。 不多时,派去的人回来了,他记忆力好,不待询问便麻溜地说道:“头名,头名是陈学恒,第二名第三名是……第八名是上官晚澄,第十五名是崔令意,还有……” “恭喜恭喜。”第一场榜上有名的都在相互恭喜,虽然还有四场,但是历来第一场的名次差不多就能定了,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贺喜陈案首,贵书院真是人才辈出,竟一下子包揽前三。”云鹤楼的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酒楼就要出名了,他能不高兴? “为着恭贺,上的菜式酒水便不用付银钱了,权当我的贺礼。”掌柜的对陈学恒很是尊敬,还有四场,但陈学恒能得县案首的概率最大,以后考个举子定是不难,可能再过一段时间,这位案首就要变成举人了。 陈学恒被围起来时还在发呆,这就中了头名?学了十几年,一朝得中,浑身好似在云中一般,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感。 陛下下令,今年有女考生的县秀才名额扩充五个,即为二十五人,而其中,在第一场排在二十五名前的,碧桐书院一共有十八个学子,其中六个女子,剩下的都是男子。 饶是就这,也足够让人震惊。 接下来,四场考试依次举行,卷子麽不难不易,比起第一场,多了“颂”与“论”,考官们加班加点批改试卷。在开考后的第十六天,县试落下帷幕,最终排名张榜,县案首妥妥是陈学恒! 轮不到其他人不服,此次考试一罢,考生们的卷子已经统一刊印成册,有不服的一看,心中那口气已然泄了。陈学恒被两位老先生教了几年,文采用词精进,加之见多识广,所答皆是言之有物,颇为深刻。 县试一结束,竹清就把得中的学子们聚集起来,让他们戒骄戒躁,还有府试院试,之后才能定秀才功名,且还有一段路要走。 “四月份要举办府试,五月份有院试,哪一个都耽误不得,要想获得秀才这个功名,还要努力。”竹清环顾一周,县试的前二十五名最有可能夺得秀才功名,但也不是没有意外情况的发生。 “是,山长。”学子们俱都平静下来,想着今夜要读些甚麽书。 * 既然还有府试院试,竹清也得监考,不过这一回,她的工作轻松不少,女子里有资格参考的就六个人,她一眼就能看完她们。 竹清忙碌,她的干娘陆霜玉便暂时接过了管理书院的责任,安慰一些在县试中失利的学子。特别是贫困学子,例如许清云、王立秋等女孩子,她们与男孩不同,本就顶着“嫁人生子”“谋生”等等压力来读书,如今一考,没有考出名堂,便失落至极。 许清云哥哥宽慰她,反倒是王立秋,沮丧得不行,跟陆霜玉吐心中的脏水,“我奶奶让我继续读,但是我娘,不止一次跟我说,让我早些回去嫁人,说我再读下去说不定年纪大了,哪怕有了学识见识,也不好嫁。” 陆霜玉搂着她,“你奶奶支持你便好了,不听你娘亲的,你看看你这回县试,合格了,也有资格去参与府试,这便很不错了。” “我娘亲不懂这些,只问我能不考上秀才。”王立秋能怎麽回答?她总不能说,才读了几年,便想考秀才,她进晖桐书院时已经快要十三岁了,能在县试及格都是她很努力才得来的结果。 “别怕,如果你娘亲再逼你,你就与我说,我们让山长去你家谈话。”陆霜玉说,王立秋天赋差了点,读书也晚。不过所幸她家还没有分家,做主的是王婆子,那是个聪明人,看得明白。 “先生,我家隔壁的寒霜要退学了。”王立秋说,“她与我同岁,这回也参与了县试,不过没有合格,也不能继续参与府试。她家里人觉得她大了,又没有个名堂读出来,让她家去议亲。” 一想到寒霜昨夜伏在她的肩头哭,王立秋心口就堵得难受,她说,“寒霜不想回去,但是她爹娘说不回去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她还能去哪儿呢?没了家,哪儿也不能去,她只能应了。” 也许这般一别,就很久才能再见,也许她日后也会像寒霜一样,寥寥草草找个人嫁了,可是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麽?王立秋无可避免地想到,那日学恒姐姐中了县案首,是何等的风光。 先生们都说,她这个名次,几乎定了秀才功名,日后有功名在身,便与她们不一样。 “你甘心就这样回去?如果你成亲了,你的女儿也要读书,你的亲人会不会说,‘你娘读了几年,甚麽都没有读出来,你也不准去’,这时,你该如何自处?”陆霜玉讲得很慢很慢,却让王立秋听进去了。 她就像一只即将破茧的蝴蝶,在关键时刻,被注入了力量,于是成功了,成了一只翩翩起舞、自由飞翔的蝴蝶。 * 四月的府试、五月的院试也陆陆续续落幕,碧桐书院共有十八名学子取得秀才功名,其中陈学恒两场考试皆是头名,小三元! 再没有比这更加风光的了,上官晚澄如今是秀才,也敢写信回家,与父母亲族说上一说,婚期再延后!她还要继续考试,乡试、会试、殿试,只要她还年轻,还活着,便一直考! 碧桐书院好生出名了一番,鞭炮一茬接一茬,没有停过。无数人家都想把儿女送来,教先生们忙碌了一阵。 至于竹清,已经带着她的贴身护卫们,再次去往宜州,因着宜州科考出事了,其中一个女官被指与中了秀才功名的女秀才有瓜葛——涉及到科举舞弊。
第126章 有人想她死 科举舞弊一事必得处理得漂漂亮亮,不然教天下人怎麽看?女子头一年科举,在这般重大意义的事情上,居然出了事故,会教许多人质疑:科举不限男女真的正确麽? 竹清是与丁香一同前往宜州,陛下命她们两个调查此事,务必要查个清清楚楚,在秋闱之前查个水落石出,不然这一场秋闱,只怕宜州的女子是考不了的。 马车上,丁香还在问道:“具体是怎麽一回事?我相信尚宫局的女官不会作此事的,哪怕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趟浑水。”问罢,她又看向竹清,见她垂眸不言语,不由得急得上火。 “原本好端端的,也不知怎的,忽的宜州内就大肆有风声传出来,说监考官之一的陈司计与秀才李一金在考试前曾经出入过一个客栈,这才导致宜州的读书人不忿,纷纷猜测是陈司计泄露了题目,才让李一金考上的。”来接人的是同在宜州监考的黎司宝,几日前,乍然一听闻此事,她与陈司计原打算找宜州知州澄清,哪儿知事情愈演愈烈,到这会儿,陈司计已经被关押在宜州的牢狱内,若不能查清楚,陈司计想要出来,难。 黎司宝的脸色非常差,眼下有大片的乌青,一看就是几宿几宿没有睡过。她能不着急上火麽,科举舞弊的罪名一旦安在陈司计身上,她这个司宝也免不了被非议,这个位置坐不稳。 “陈司计果真与那李一金出入过同一家客栈?我记得监考官们住的客栈是不允许无关人进出的,她怎麽进去的?再则,她顺利混进去了,又这麽恰好没有被你们发现,顺利地泄了题目?”竹清这话就是不相信陈司计会那样做,那李一金与她无亲无戚,陈司计犯不上用抄家灭族的大罪来帮她。 黎司宝稍稍振奋,“少师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司计住我隔壁厢房,但凡有个动静,我都能察觉到。我很确定,那日根本没有甚麽李一金去找她。但是……” “但是甚麽?快说。”丁香急促地询问。 “但是那日,李一金的确进了客栈,有一个伙计、一个厨子看见了。”黎司宝解释,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当初是不是陈司计贿赂了这些伙计,才让他们密而不发。 丁香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他们院试前就看见了,怎麽不说出来,硬要等到放榜?” “说是只以为是陈司计的亲戚,有急事来寻,万万没想到,那是个读书人,还考上了秀才。他们觉得对其他考生不公平,这才说了出来。”黎司宝皱眉,“宜州知州大怒,下令把守在客栈的官兵全部下大狱,还有其他知而不发的人,一同获罪。” “他这个举动,岂不是把事情闹大?”竹清忽然觉得不对,按理来说,官兵们放了无关的人进去,的确该罚,可也不是大张旗鼓的下牢狱。 “正是,所以宜州上下都知道了。”黎司宝脑子混乱着呢,她是有关人员,昨日从宜州出来迎接少师还有尚宫时,都遭了不少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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