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总管倒也识趣,不单做了给太后的菜,还有给竹清的,他胖胖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殷勤地说道:“竹清姑姑,这是给你的,你伺候太后辛苦了,合该吃好些。” 寿仁宫的小厨房也有好饭好菜给她,但这回御膳房给的是竹清特别爱吃的菜,于是她就要了。你瞧,只要人得势了,不必说甚麽,自有下边的人讨好巴结。 待回到寿仁宫时,竹清在正殿门口见到了慎贵人的宫女,她想了想,让人把殊月找来,嘀嘀咕咕一番后,便散了。 太后果然高兴,看着慎贵人,“你是个有福气的,才伺候皇帝两回就有了,不错不错。只是还没有到三个月,你这些天可不要随意走动,要出门,也只来哀家这儿就好。” “欸,嫔妾明白。”慎贵人说,又聊了一会儿怀孕需要注意的事宜后,她便告退了。 竹清这才进去,端来了一碟子酸果脯糕点,“太后开怀,不若再吃些糕点,酸酸甜甜的最是开胃。” “果然不错。”太后吃了两块,脸上肉眼可见的变得满意,可见慎贵人的喜事又多让太后愉悦,竹清趁此机会又提了提殊月,“那丫头是个胆子小的,据说三日前就做了这糕点,偏不敢给太后您,还是方才奴婢提膳回小厨房,她扭扭捏捏与奴婢说了。” “哀家有这麽可怕?”太后心情正好,也不恼怒,竹清就摇摇头,“哪儿呢,这是知道太后潜心礼佛,身边安静着呢,她不敢打扰,怕惊扰了太后。” “如此说来,竟是个懂事的,也罢,让她到哀家跟前,哀家看看她。”太后摆摆手,待见了殊月,好一番言语自是不必多提。 竹清守在殿内,亲眼瞧见了殊月得偿所愿,太后给她的嫁妆还是两倍,比从前的大宫女们丰厚不知多少。 十一月二十五,正是殊月要出宫那日,竹清却没有要她的一半嫁妆,而是准备了珍贵的六个匣子的物件,钗环玉佩,还有自个制的膏脂,连同殊月之前给她的银摆件,也还她了。 殊月怔然,鼻头一酸,“姑姑……” 竹清把匣子合上,说道:“嫁了人,也不要忘记了自己是有独自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些你拿着,该用的就用。” “这些都是姑姑的体己,如今给你做陪嫁,你该高兴,哭甚麽。”菊儿亲亲热热地与殊月说道,来送殊月的也就只有四个人,除了姑姑与她,还有两个殊月的小姊妹。 宫道很长很长,看不见尽头,竹清站在拱桥上看着殊月的身影变小,直到看不见。旁边的菊儿问她,“姑姑,又走了一个人。” 这些年,她也见了不少人来来去去,有因为犯错被罚的,有因为要出宫嫁人的,也有被派去其他地方的。她如此,竹清更甚,她说道:“我十岁出头就伺候太后了,见惯了离别。”近的不提,远的,便是当年在王府的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一眨眼,已经多年不曾见过。 也唯有画屏,还与她有书信往来,但终究,也算不得亲近。 “你还小,往后这样的相送且多着呢。”竹清说道,菊儿是打算自梳的,还有两年便到二十五了,不用出宫。可其他宫女,大多待个几年就要离开寿仁宫。 这般说起来,竹清反而与那些太监更加熟络,毕竟他们要在宫里待一辈子。 “不说这个了。”竹清与菊儿慢慢地往回走,又说道:“宫中要填补宫女,司仪司可有回话说甚麽时候带人来寿仁宫?” “说了,三日后,正有一批宫女教导好了,都是十五六岁的好年纪……”菊儿说。 * 宫中一下子有了两位有身孕的嫔妃,淑贵妃免不了心里难受,她与陛下请求去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力,“皇儿没了,臣妾日夜悲痛,实在难以处理宫中大大小小的琐事,陛下不若让贤妃与良妃管这些事。”如果她要管后宫,免不了要时时问起贞嫔与慎贵人,教她怎麽受得了? 皇帝也明白淑贵妃哀痛,“也罢,你好生休息,太子朕会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咸福宫的事交给宫女即可,你不要多费心。” “是。”淑贵妃披着薄薄的披风,因着快速消瘦,倒有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娇儿姿态。 陛下国事繁忙,只在咸福宫略坐坐就走了,大宫女碧荷宽慰淑贵妃,“娘娘仔细眼睛。奴婢把帕子沾了冰水,帮您消消肿?”这般日日哭,眼睛只怕要瞎了。 “碧荷,我的孩子……”淑贵妃一想到小儿子是在她怀中咽气的就心如刀割,这几日夜夜噩梦,都梦到了那一幕。 “娘娘。”碧荷也不知该说甚麽,自从那日之后,所有安慰的话语都讲了无数遍了,她看着自家娘娘都麻木了,不得法,只能搬出陛下来,“娘娘,陛下也不希望您太过伤心。” “陛下,陛下终究比不得我难过。”淑贵妃凄凄惨惨地苦笑,她只有两个儿子,而陛下,会有无数个,往后妃嫔越来越多,皇子只怕轻易上两位数。 * 竹清出了宫,可巧陆霜玉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辣菜,“干娘不是不吃辣?怎麽煮了这般辛辣的菜?” “是扶风送来的调味料,有好些是市面上买不到的,我闲来无事,便下厨做一回,瞧着真是香。”陆霜玉招手,用筷子夹了一筷鸡肉给竹清,“仔细着烫。” “嘶。”竹清仔细嚼了嚼,发觉只是微微辣,顿时觉得惊奇,“嗯?一大盆辣椒,竟不辣?” “是不是难以置信?据说是从外头来的,那些出海的游商天南地北的都敢去,这些都是他们搜罗回来,价值千金。”陆霜玉解释。 竹清点头,自从皇帝开放沿海港口,且放松商业局限之后,几乎隔三差五就能在京都瞧见新奇的物件,不错,这正是兴盛的迹象。 “对了,今儿有人送礼来,帖子上写了是宁夫人,我打听了一下,宁夫人是从高家嫁出来的旁支娘子,与如今的贤妃是疏远的堂姐妹。”陆霜玉猜测道:“只怕是打好关系,日后有事想要求你。” “以后这些礼品也都不要,我们不掺和这些大事,且看着就是了。”竹清说,“娘亲可曾觉得无聊?不若过个半个月,跟我一同出门?” “去哪儿?”陆霜玉问道,竹清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福州。” “太后娘娘的小辈来京都了,前两日进宫瞧了太后,道出来意,说是母亲在沈家被嫂子欺负,偏偏以长嫂的名义压着她,搅风搅雨,让她好生苦恼。太后一听,加上许久不见妹妹,便差我去福州走一趟。” 陆霜玉吃惊,“长嫂?那沈大人在任上如何把嫂子也带着?” “他父亲已经告老还乡,本来跟大儿子住着,但那大儿子为官时巡查河堤,与水匪斗争,不小心落水,淹死了。于是那一大家子就跟着沈大人去了任上,连那寡嫂也跟着。可想而知,寡嫂原本是管家的,去了福州,也不懂得收敛,与沈夫人争权呢。偏偏她那样的身份,实在教人头疼。”竹清有几分能理解沈夫人,这寡嫂一入门,是个好权力的主儿,要与她争。而她夫君是为民才死的,所以沈夫人少不得给她面子,不能过于苛待。
第137章 姜氏 沈知州家,老爷子住的院子里正安静着,沈夫人姜氏晃觉得荒谬,问道:“大嫂,你说甚麽?” 一身素色的陆氏却不惧怕她,又说道:“珉哥儿大了,也该说亲事,父亲母亲,自从郎君去了之后,儿媳一颗心只在珉哥儿身上,他虽然不是长孙,却是我们这一房、是郎君唯一的一个儿子,他的婚事自是不能含糊。” 言罢,又看向妯娌姜氏,“弟妹莫怪,我并非有意抢夺你管家之权,只是这事于我却是重要非常,若不能亲自操办,不知内里,只怕心里不安乐。” 姜氏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做甚呢!你是何心思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既然操办,少不得从议亲开始,随后是定亲、过礼、大婚,如果前前后后花个两三年,家里的人只认得大夫人,何能认出来她这个二夫人?再说了,这权给出去了,甚麽时候还回来? 万一上边两位长辈见她管的井井有条,让她管着又该如何呢? “父亲,你觉得如何?”陆氏看向了上首坐着的公爹,她知道公爹站她这边,眼下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公爹了。 姜氏余光瞧见沈母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里叹息,纵然母亲喜欢她的郎君,可如果公爹开口了,她能反驳麽?故而她也不期望旁人来帮,只在横眉很重的沈老爷开口之前便说道:“我固然知道大嫂的心思,只是要操办婚事,需要府里上下全部配合,单说衣裳,是家里织造还是从外头采买,又有甚麽下聘的首饰、摆件,要开了库房仔仔细细看过……如此,就是阖府忙碌。我作为长辈,自然也疼爱珉哥儿,可府里大事却不是只有珉哥儿成亲,与人交际也是重中之重。” “若大嫂管事,这外头与女眷来往,又是谁理呢?若是大嫂理,恐怕不大方便,若是我理,这权又分开了,恐误事,也是不妥。”姜氏到底给陆氏留了一层面子,不然就直说:如今福州与我们沈家来往的女眷皆是看在我夫君的面上,你居住在知州府上,以为自己是知州女眷便可以越俎代庖麽? 你去外头看看,哪个给面子你?沈知州的夫人是姜氏,不是她陆氏! 陆氏面色僵硬,手中的帕子死死地搅和在一起,胸口猛烈的起起伏伏,看着就是气狠了。 沈老爷一番话堵在喉咙里,觉得二儿媳的话甚是有道理,是了,倘若大儿媳管家,这外面交际岂不是乱套了?但大儿媳的话也有道理,唯一的儿子要议亲成婚,她慈母心肠想要亲自操持,也没错。 “咳,此事稍后再议,陆氏,且等到珉哥儿找到合适的小娘子了,再提不迟。”沈老爷说道,到底给陆氏留了希望。 待从松柏院出来,陆氏一言不发先走远了,徒留姜氏在后面,岔路口,姜氏望着她的背影走远,狠狠地哼了一声,想与她争! “晴娘有没有写信回来?怎麽样了?”姜氏问身边的心腹陪房,晴娘便是去了京城的小女儿,名义上是进京探望外祖父外祖母,实际上是进宫搬救兵的。 管家的权力不能给陆氏!她是个难缠的,给了只怕后患无穷,搞得家宅不宁——不,如今还没给呢,就已经搅风搅雨了。偏偏公爹很喜欢死去的大郎君,爱屋及乌也偏疼她与珉哥儿,在大郎君死了之后,这偏疼偏宠更甚,跟溺爱无甚区别了。 所以姜氏才头疼,她对于公爹来说是晚辈,要行孝道,孝之一字压上来,端得教她苦恼,而能压过孝字的,也只有君臣之命。如果太后肯帮她,那麽沈家上下再如何觉得陆氏可怜,也断然不会再让她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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