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佩玉微怔,想要多问,抱着书案的女子已经走远了。 宫人的脚步很轻,突然出现在祝佩玉面前,吓的她打了一个激灵。 宫人不觉有亏,只颔首道:“陛下宣吏书觐见。” 祝佩玉抱手言谢,颔首步入正殿。 殿宇高挑,也很宽敞,即便室外炎炎夏日,殿内空气依旧凉爽,祝佩玉没有抬首,只是依着礼制跪叩问安,直至小腿已有麻意,上首之人才轻飘飘的问:“你可知朕唤你来所谓何事?” 祝佩玉:“……” 偌大的案牍上,金色的香炉上香烟萦绕,檀香气幽幽填满整座大殿,让祝佩玉稍稍燥乱的心平静下来。 祝佩玉沉默斟酌,原以为是为了尤怀的事,可刚刚那女子的提醒,不由让她多想。但谨慎起见,还是试探道:“小臣愚钝,还望陛下明示。” 女帝翻看着过往北洲的上表奏折,偶尔将眸光落在下首跪叩之人的身上。 除了身形单薄,女帝实在看不出什么。 “昨夜之事,你怎么看?” 祝佩玉谨慎思量,才道:“陛下,天降祥瑞,昭示着天佑我朝,国泰民安,此乃陛下圣德所致,万民之福也。” 女帝眸中泛寒:“你好大的胆子!” 祝佩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身体瞬间做出反应,全身紧绷:“小臣不敢。” “你不敢?”女帝轻飘飘道:“敢把朕当成老四糊弄,还说不敢?” 祝佩玉急道:“陛下乃睿智之至,英明无比,小臣纵有百倍之勇,亦不敢有丝毫欺瞒之心。” “既如此?”女帝又问:“那你怎么看待昨夜之事?” 祝佩玉:“……” 不知不觉间,祝佩玉额上已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按照书里的剧情,拍马屁、奉承天象明显是行的通的,怎么到了她这就不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祝佩玉只得先礼后兵了:“陛下,小臣初觐圣颜,心怀敬畏,若有所失言之处,恳请陛下宽宏大量,饶小臣一命。” 女帝居高睨着她:“你先说说看。” 祝佩玉拳头紧攥,斟酌道:“小臣以为……陛下乃天选神祇?,万民之主,世间无出其右者。其他自诩神子者,皆非真命也。” 上首之人先是沉默,良久才道:“朕看过你的乡试卷宗。” 祝佩玉有些吃惊,也跟不上女帝的脑回路,只能恭敬道:“小臣不胜荣幸。” “你这首《劝官赋》写的不错,官者,当以民心为心。不迷信神明,不依赖天意。民之所心,福必至之。”女帝话锋一转:“你不信神明,却先说昨夜是天降祥瑞;后又说朕是天选神祇?,如此自相矛盾,还不是糊弄朕?” 祝佩玉:“……” 女帝怎么还给她下套? 祝佩玉急忙道:“陛下,小臣绝无糊弄之意。天降祥瑞非关神明,乃是天象示吉,以兆国泰民安。天选神祇乃是言陛下乃为天下所共仰,民心所向。” 女帝薄唇弯起:“天降莲花是天象示吉?” 祝佩玉咬了咬唇:“陛下,莲花铺满长街,百姓欢欣鼓舞,相信宫内百官亦感圣恩浩荡。在小臣看来,这莲花无论是自然之赐还是人为之美,皆无关紧要。真正珍贵的,是这背后的深情厚意。对于百姓与百官而言,陛下之喜悦,便是最大的吉祥之兆。陛下欢喜,便是天象示吉。” 又是良久的沉默,女帝突然朗朗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宇回荡良久,反复长鸣的警钟,震荡的祝佩玉灵魂不稳,她只能警惕精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良久,女帝才道:“老四说的不错,你果然很会溜须拍马。起来说话吧。” 祝佩玉不敢一句废话,叩谢陛下后,才敢慢慢起身,继而眼观鼻,鼻观心颔首伫立殿中。 女帝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不悦:“抬起头来。” 祝佩玉缓缓抬首,不过是万万不敢对视的。 女帝打量着她,摸样生的倒也斯文周正。 “朕有一事不解。” 祝佩玉急忙躬身:“还请陛下言明,小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帝幽幽道:“朕是叫你祝长生好呢?还是祝佩玉好呢!”
第39章 祝佩玉终于明白那个女官提醒她的深意了。 两年前葬身火海后,她和自己的路引直接被天道传送到北洲境地的一座小城城外。 为避免遭人调查时身份匹配不上,天道还贴心的将时间延误到了一个月后,胸口位置也留有伤痕。 所以她还是祝佩玉,若是深究,她只是少了去往北洲那一个月路上的经历。 但想必无人会计较这些。 “两个名字皆属小臣。” 女帝似乎很有兴趣:“哦?” 谎言经不起调查。 女帝既然已经知晓她原本的名字,必然是对她过往有过细致的了解。 祝佩玉没有一丝隐瞒,直接将身世讲个明白。最初荒唐,为人不仁不义,又而与夫郎有了龃龉,遭到报复。侥幸活了下来痛定思痛,打算重新做人,于是去往北洲改头换面。 这与调查来的信息全部吻合。 可女帝却有些意外,本以为祝佩玉会为了面子粉饰过往,没想到她倒老实,交代的彻彻底底。 端看今日的祝长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之前的祝佩玉会做出那么多畜生不如的事。 所以女帝十分疑惑,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完完全全变了另一个人? 被报复后……改邪归正? 女帝也算阅人无数,通常那些卑鄙龌龊之徒被报复后,只会想尽手段报复回去。 改邪归正对于这种人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偏偏祝佩玉做到了,甚至全无过往劣迹。 当真稀奇。 “老四不知道?” 祝佩玉正色道:“殿下未曾过问小臣,但若殿下问及,小臣定不会欺瞒殿下。” 女帝挑挑眉:“那你还是欺瞒一下吧。” 毕竟她是祝佩玉时所做之事天理不容,以老四那性子,大概率会给她几十军棍。 祝佩玉:“……” 想过问的已经过问清楚,女帝不打算与她多聊,倚靠凤椅懒懒道:“退下吧。” 祝佩玉虽然一头雾水,但内心欢愉,急忙恭敬作揖:“小臣告退。” 只是刚退几步,女帝幽幽又道:“好好照顾老四。” 祝佩玉急忙又作揖:“小臣领命。” 原本一头雾水的祝佩玉这下终于明白了女帝召她的目的:面试。 女帝安排到凤思霜身边的藏老罹难,她需要了解凤思霜身边的新人到底是个品性和能耐。 虽然不清楚自己在女帝心中的定位,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过关了。 如此说来,女帝也是挺关心凤思霜的。 出宫时心境已经大不相同,祝佩玉只觉得一身轻松,只是半路上马儿突然扬蹄,眼瞅就要冲进闹市,马妇惊慌不已,死命的扯着缰绳非但不起作用,一个甩尾,竟将她直接扫下了车。 而马车中祝佩玉更是惨烈,早已被撞的头晕眼花,完全没有一丝自救的能力。只能随着惯性前后左右的翻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飒沓而来,只是一招就制服了狂暴的烈马。 随着烈马倒地,马车随之下沉,祝佩玉一骨碌就翻出了马车,万幸脸没着地,被人一手抵住肩膀稳住身形。 祝佩玉缓了好一会,才从衣饰上认出了此人身份,顾不得发丝凌乱,急忙抱手作揖:“感谢嬷嬷出手相救。” 孙嬷嬷在御前内宫侍奉,虽不常常露脸,但深得女帝信任:“吏书客气。”又将祝佩玉扶下马车,笑道:“吏书脚程快,奴婢追了好一会儿。” 祝佩玉虽不知她的身份,但只凭她的身手和宫服,便知此女地位一定不简单。恭敬问:“可是陛下还有事嘱咐小臣?” 孙嬷嬷已上了年纪,所以眼睛有些浑浊,但丝毫掩藏不住她眉眼的精明,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对祝佩玉道:“陛下让吏书转告安北王:未婚未嫁的,少行浪荡之事,若再半夜三更闯郎君卧房,扰乌郎君清梦,陛下就当那晚与安北王的约定作废。” 祝佩玉:??? 祝佩玉瞳孔地震:“嬷嬷说……谁?” 孙嬷嬷知晓她听清了,只是微微一笑未在多言,只躬身道:“奴婢告退。” 祝佩玉还沉寂在孙嬷嬷带来的消息中回不过神。 她没听错吧,半夜三更闯郎君卧房?扰乌郎君清梦? 谁啊?凤思霜吗??? 不是?凤思霜半夜三更闯乌温瑜的卧房? 这啥时候的事啊??? 靠靠靠,她竟然不知道! 马妇匆匆寻了过来,一见马已被制服,也未曾造成很大损失,当下心弦一松,只是那位祝吏书的情况不太对劲,发丝与衣裙凌乱不堪,神情有些呆滞,似乎还有一些木然。 不会是撞头撞傻了吧? 马妇急忙上前:“吏书您没事吧?” 祝佩玉堪堪回过神,看着地上躺倒的马,再看看破烂的马车,只得道:“你在此候着,我回府叫人来帮衬你。” 马妇本不想劳她奔波,但祝佩玉已经火急火燎的跑没影了。 彼时的凤思霜正在打木桩,面对突然冲过来满身凌乱的祝佩玉先是怔了一下。 “你被狗给咬了?” 祝佩玉急的跳脚:“别转移话题!你这不刚回京吗?啥时候的事?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闻讯而来的蒋幼柏更是激动:“乌郎君的床软吗?卧房香吗?” 凤思霜:“没注意闻,不过人挺软的。” 祝佩玉兴奋的眼睛都瞪大了:“靠靠靠!” 蒋幼柏马上搬了一把长椅过来:“想听,展开说说!” 凤思霜挑了挑眉:“这是本王的闺房私事,凭什么告诉你们。” 祝佩玉抿嘴、握拳、抓心挠肝。 蒋幼柏抿嘴、握拳、捶胸顿足。 凤思霜很干脆的无视两人:“奇怪,母皇怎么会知道?” 她自诩功夫一流,京城又是酒囊饭袋的安乐窝,若是有人监视她,她不应该没发现才对? 母皇身边竟然有这样一位高手,而她,竟然不知道。 凤思霜越想越不爽:“不行,本王必须要入宫找此人切磋一番。” 她安北王可以低人一等,但身手功法这件事绝对不行! 祝佩玉急忙拦住了她的去路:“陛下贵为天女,身边有几个高手不是很正常吗?况且陛下让小的转告殿下,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殿下知道。殿下这般风风火火的去,只能证明小的无能劝阻,小的的脑袋殿下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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