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绕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见四下无人,终于抬起脚狠狠朝树上踹去。 一脚下去,树干纹丝不动,她倒是疼得几乎站不稳,眼泪都出来了。 “小姐,你没事吧?” 桃叶紧张得过来扶她。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没事,没事,先扶着我,让我缓一缓。” 她猫着腰扶紧桃叶的胳膊,才勉强站住。 这一幕,被碰巧路过的柳季景看在眼里,听了柳季景的转述后,殷玄才知道,自己一句话惹她生了这么大的气。 见殷玄表情僵硬,柳季景的声音无奈中带了一丝揶揄。 “不是我说你,从风,同女子说话,要讲究温言软语,而且,你关心她就直说嘛……” 暮色渐深,庭院里挂起灯笼,橘红色火光映在他眼眸中,影影绰绰、摇曳不定。 “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平安无虞,并非误会你刻意出现在他面前。” “对不住。” 卢筠清一怔,片刻后唇角上扬,笑意充盈眼底。心中一点不快、三分龃龉,皆在这声郑重的道歉中,烟消云散。 “没关系,我明白你是好意,你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务必开口,我一定倾我所有。” 她这番言辞恳切,面上不复先前的拘束与疏离,透出真切的愉悦来。 殷玄看着她,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从未觉得一个人的笑,可以如此美好。 卢筠清回到屋里,不知为何,心跳有点快。 她拍了拍胸口,连喝了两杯茶,才觉得松弛下来。 视线移向茶桌,那里摆着两碟剥好的栗子,圆滚滚的栗肉裹着石蜜,散发出淡淡的金棕色光泽。
第16章 起心动念 “殷玄去你家了?”裴云舒放下手中茶杯,秀丽的眉毛微微挑起。 “没错,带着柳公子一起,说是在调查瑞王被刺之事。” 裴云舒唇角勾起讥诮弧度,“瑞王行事张狂,又风流无度,受些教训也好。” 说到此处,她压低声音,“听说先帝当年是想传位于瑞王的,先帝最宠爱这个小儿子,不过朝堂之上,立长之声终究压过一切,况且这位瑞王也没什么贤明之声。” 卢筠清听得入神,原来京中还有这段曲折旧事。 “陛下为人温和,只可惜身体孱弱,朝堂之事千头万绪,无暇管这亲弟。太后又一味纵着,多少次收受贿赂之事被翻出来,到了太后那里,不过责骂一番了事。” 卢筠清连连摇头,慈母多败儿,看来瑞王长成今日这副样子,亲妈太后功不可没。 这是城中一处热闹的茶楼,名为听风阁,两人在二楼雅间坐着,向下能看到一楼大厅客似云来,摩肩擦踵,尤其是大厅中间有位说书先生,口条极好。 前朝宫闱密事,今日乡野趣闻,海外异域传说,经他三寸灵舌说出来,无不活灵活现、引人入胜。 卢筠清一手托腮,向下看去,“坐在这里喝茶听书,真是莫大享受,只可惜念纯不在,也不知她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两日前,盛念纯接到家信,父亲盛珍奇不幸染病,便立刻坐了车赶回曾州。 裴云舒闻言,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 “其实,盛大人并非染病,而是受伤。” 卢筠清看着她小心又郑重的眉眼,惊道,“当真?阿云如何得知?” “我从父亲书房外偷听到的,说是盛太守自从升任刺史,麾下集结了一批忠勇之士,将曾州地界的流民团伙管得服服帖帖,又几退了迟国的数次进犯。谁知上月竟然截获一封书信,一查才知,麾下一名将士乃是敌国细作。” “盛大人将此人绑了,就在行刑前一晚,却被一伙流民救了,不仅如此,这名细作还刺伤了盛大人。” 曾州地处羽朝最北端,与迟国隔水相望,两国边境摩擦不断,是羽朝最重要、也最危险的地界之一。 “念纯不知道此事?” “难说,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念纯为人敦厚,就是心思重了些,或许怕父亲背上失察罪名,所以不愿告诉我们。” 卢筠清点点头,可以理解。 “她既不愿说,咱们不问就是。” 楼下说书讲到激动处,传来一片叫好声,其间夹杂着雷鸣般掌声,卢筠清不由向下瞟了一眼,谁知却撞上一双熟悉眉眼。 清冷的丹凤眼,眼尾上挑,正抬眸看向她。 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虚。 卢筠清别开眼,片刻后再看下去,却不见了那抹紫色身影。 卢筠清忽然想起,殷玄和瑞王都爱穿紫衣,只不过同样的颜色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却是天差地别的味道。 瑞王身上的紫,仿佛从暗处蔓延出来的紫色岩浆,黏稠浓郁,带着吞噬一切的颓败气息。 殷玄衣角上的紫,却是寂静夜空下的树影,白瓷瓶口的暗香,清冷高贵,神秘凛冽。 “看什么?莫非楼下有熟人?” 裴云舒也好奇向下看,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临走时,卢筠清吩咐桃叶去结账,另一边裴云舒也安排了烟树去,两人在途中推搡一番,争执不休,到了柜台处,账房先生笑眯眯对道,“两位小姐休要争抢,茶水费已有人结过。” 回去把此事告知两位主人,卢筠清和裴云舒俱是一惊。 裴云舒先开口,“没想到第一次来听风阁,竟遇上这等好事。你可有头绪?” 不知为何,心底闪过那双清冷眉眼。 卢筠清仍摇摇头,“没有。” 又过了几日,两人下了学堂,相约去买首饰。 三层楼高的沁水坊,每一层都摆满金玉首饰,累累坠坠、琳琅满目,多得是衣香鬓影的贵夫人,轻抬下巴同店家说,“贵不打紧,最重要的是特别,独一无二才好。” 掌柜冬娘认识裴云舒,热情地将两人迎进二楼里间。 一踏进去,满室幽香。 墙角半人高素瓶里插几只皓白玉兰,柔嫩叶片上还残留晨露。 两人在朴拙沉香木椅上坐下,细挑一批批放在木盒里的首饰。 卢筠清瞧这排场,心知价格定然不菲,想想自己随身木箱里的银票,她有些踌躇。 父母留下的银票不少,但若没有进项,便只能坐吃山空。 这些年姑母给的生活费亦很充足,但姑母一家养大她已是劳心劳力,怎敢再用他们的钱买奢侈品。 若是不买,又恐扫了裴云舒的兴。 思来想去,便选了两只手串,一只蓝宝石,一只红宝石。 蓝色那串是深浅不一的蓝,切割成菱形或方形,晶莹剔透似玻璃,冰凉丝滑,很适合苦夏。 红的那串是鸽血红宝石,浓郁的红色仿佛凝结包裹住一团火焰,戴在腕上越发趁得肤白胜雪。 卢筠清打算自留蓝色,将红色送给裴云舒。 裴云舒选了两套白玉雕刻的兔形金宝石耳坠,笑着将一套递到她手中。 “你我都属兔,这对耳环,你一对,我一对,正相宜。” 选过首饰,便坐下喝茶聊天,顺便等侍女去结账,谁知侍女还未出门,门外已传来冬娘爽朗笑声。 “两位小姐随意挑,已有人付过账了。” 首饰不比茶水钱,抵得普通人数年花销。 卢筠清终于忍不住。 “谁付了账?” 冬娘抿嘴轻笑,“不是别人,正是殷小侯爷。” 裴云舒挑眉看卢筠清,眼里明明白白写着看戏的乐趣。 “你……怎认得……他?”卢筠清结结巴巴地说。 冬娘噗嗤一笑,“这满京城的小娘子,谁不识得少年英雄的小侯爷?不瞒两位小姐,当日小侯爷进城,奴家也曾上这沁水坊的顶楼扒着看,真真是惊才绝艳,你说他长得这样好看,偏又打仗这般厉害;打仗这般厉害,偏又写得一手好字;字写得这般好……” 打住,打住,卢筠清怀疑,若是给冬娘充足时间,她能从日落夸到日出。 一脚深一脚浅走出沁水坊,裴云舒郑重拉她到僻静处,还不许侍女跟着,俨然是要谈心。 “你有何想法?” 眸中有三分急切,三分担忧。 卢筠清瞬间想起,在现实世界,也曾与闺蜜这样探讨感情问题。 一切似乎遥远地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垂下头,“没……没什么想法。” 裴云舒深吸一口气,“殷玄这是摆明了对你有意,但他之前对女人也花过心思的。前几年他跟柳四为了一个歌女大打出手,这事在纪州闹得满城风雨。” 卢筠清只觉一颗心沉下去。 “不过我也懂得以讹传讹的道理,事情或有隐曲,也未可知。他前些年眠花宿柳,荒唐无稽,自从带兵打仗,却是纪律严明,身边连一个侍女也无。”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若对他有意,还需细细观察才是。我再多说一句,即便他今后对你一心一意,你可要知道,刀剑无眼,嫁给武将,总不如文臣来得安稳。” 乖乖,她只想到好感和恋爱,裴云舒已论及婚嫁,也是,这游戏设定在古代,并非可以自由恋爱、随时分手的现代。 想想还是原来的世界好,多谈恋爱少结婚,也没人说什么。 看着裴云舒眼里的担忧和郑重,卢筠清心头升起感激之意,她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 两人分开后,卢筠清忽然不想乘车,打发了车夫回家,自己带着桃叶和书剑慢慢走。 街上人头攒动,来来往往,随便一抹紫色衣角,都叫她心跳加速,想要定睛看个明白。 待看清了不是他,一时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 她清楚自己病了,必须趁着病灶弱小,狠命拔出,以绝后患。 心底不断提醒自己,总有一天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届时他不过是一串代码,是关机即宣告永别的电子蝴蝶。 对代码心动,没有将来的。 可是又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试一试,怕什么呢?就算将来回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不算不负责任。” 卢筠清摇头,誓要将这罪恶声音甩出脑壳,保持清明自持。 这天傍晚走出学堂,远远就看见一抹紫色身影立在车边,她想装没看见,收回迈出的腿,假装返回静嘉堂取东西,对方已叫住她。 “卢筠清。” 连名带姓的叫,也不再唤她卢小姐。 卢筠清讪笑,对他点头间,来人已走到近前。 “多谢你帮我付茶水钱,还有首饰钱。一共多少,我还给你。” 硬着头皮说完这段话,对方许久没响应。 忍不住抬眸,殷玄正定定地看着她,双眼沉静无波。 “你提供了关于刺客的关键信息,这是谢礼,不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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