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息传到殷府,殷玄还没说什么,立于一旁的双蒙先忍不住了。 “柳家母子的动作倒是快,这边柳太常替范先生来讲学,那边柳夫人仗着与严夫人的情份,竟就去府上相看卢小姐了。母子俩齐上阵,这是明晃晃跟咱们侯爷抢人!” 阿莫抬手给他额头一记爆栗,“侯爷忙公务时,不喜聒噪,你给我注意点。” 双蒙撇撇嘴,露出可怜相,“阿莫哥,我这也是为侯爷着想,再不着急就火烧眉毛……” 阿莫不客气地给他后脑拍了一掌,双蒙立刻噤声,不再说话。 殷玄头也不抬,专注看手中一份军情报告,半晌才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负手而立。 “午后随我进宫,请陛下赐婚的圣旨。” 双蒙沮丧的表情一扫而光,双眼圆睁,连连点头道“是,是,侯爷。” 殷玄缓步走到门口,望向庭院,望向北方辽阔高远的天空。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 卢筠清上午送走郑氏,下午约了盛念纯去买胭脂水粉。 盛念纯指名要去荣沁斋,说是那里的茉莉花头油清香馥郁,最是好用,别处都买不到。 荣沁斋的茉莉花头油,盛在细致的白瓷罐子里,刚开盖时闻不见什么味道,过上片刻,便有清幽香气丝丝溢出,萦绕鼻端,既清新又持久。 卢筠清深吸一口,叹道,“果然是好东西,这味道十分清雅,毫无寻常头油的艳冶甜腻。” 两人各买了一罐茉莉花头油,又细细试涂了口脂和香粉,不知不觉,就买了一小堆。 从荣沁斋出来,抬头便见“软红阁”三个大字,题在一栋富丽堂皇的三层楼正门上。 这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楼,卢筠清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就在荣沁斋的对面。 此时太阳西斜,白日快要结束,软红阁的热闹才刚刚开始。盛念纯好奇地向那边张望,卢筠清也忍不住上下打量。 软红阁门口香车宝马不断,一位又一位世家公子从车上下来,被小厮引入阁内。 “听说软红阁有位歌女,姿容绝色,却是卖艺不卖身。她擅弹箜篌,一曲《明妃出塞曲》技惊四座,很多大人府上宴饮都会请她。” 寥寥几句,令卢筠清想起上学时学过的古诗,“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竟有这般人物?她叫什么?” 盛念纯想了想,“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叫祁修容。” “怎么这么多人,念纯你看,是不是有人要出来了?” 说话间,就见十余小厮从软红阁出来,在门口向西的半条街上站成规整的两排,接着,又有几名穿纱衣的年轻女子出来,每人手执一柄玉壶,边走边往街上倾洒壶里的东西。 很快,空气中飘来浓丽的香气。 “是香水。”卢筠清一边说,一边感叹,这软红阁的派头可不小,居然沿街洒香水,真真是温柔乡、销金窟。 撒完香水,便有四名侍女模样的女子,扶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出来,女子头上梳着灵蛇髻,脚下踏着蜀锦鞋,鞋面上缀着大颗玉石,行走间有流光异彩。 女子戴着薄纱面罩,虽然看不清面容,其窈窕的身姿和柳条般的腰肢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这样的排场,应该就是祁修容吧? 女子莲步轻移,向停在街西的一辆四驾马车走去,车身四周垂挂如意滴珠,闪闪发光的铜马衔上刻着盘龙纹,车辕前端的兽首负夔龙铜饰威武霸道。 想来马车的主人,不是天潢贵胄,便是王孙公子。 下人打起车帘,侍女扶祁修容上车,卢筠清踮起脚,想看看车里是谁。 车帘掀起的一瞬间,她瞥见了车内坐着的人,笑容立刻僵在唇角。 清冷的眉眼,熟悉的下颌线,不是殷玄还是谁? 虽只是一瞬,她却看得清楚明白。 是啊,若是心爱之人,一个动作、一处侧影,也能认得出来。 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她仿佛被扔进一处真空所在,与周围的人事物隔绝开来。她回过头来,看见盛念纯和桃叶的嘴在动,却听不见她们说些什么,只听见脑中嗡嗡作响。 一只手无意识地按住胸口,头一次体会到了“空落落”的感觉。 这是不是网友们常说的,“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此刻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分量,调侃自嘲之下是无尽苦涩。
第33章 吵架 卢筠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也忘了是怎么样与盛念纯道别的。 回过神来,已在家中正厅坐下。 车内一闪而过的殷玄的面孔,不停在眼前晃动,与祁修容华丽婀娜的身姿交织在一起,晃得她耳鸣目眩、神思恍惚。 她忽然记起,阿云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殷玄和柳四,曾为一个歌女大打出手,谁知如今又好了……” 歌女,大打出手。 盛念纯说,这祁修容是软红阁的歌女,擅弹箜篌。 若将两条信息串联起来,这祁修容,莫不就是当年令殷柳二人大打出手的歌女? 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收紧,直到坚硬的指尖戳疼掌心,她才回过神来,放松五指。 “不行,这事我一定要当面问个明白。” 卢筠清忽然起身,径直向外走去,把身边的桃叶吓了一跳,紧跟上来。 刚从书房出来的卢知意,见到侄女急匆匆向外走,叫住她。 “落月,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天已晚了,当心着凉。” “我…… 今日念纯来了葵水,我去给她送些艾叶,她父母兄弟皆不在京中,此时正是需要人陪得时候。姑母放心,我去去就回。” 趁着两人说话时,桃叶立刻去卧房取来一包艾叶抱在怀中,跟着卢筠清匆匆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向西,直奔殷府。 暮色四合,殷府门前的灯笼已点亮,说来也巧,今日守门的,还是上次那个守卫。 经过上次的事,守卫已将卢筠清的身份、长相牢记于心,见是她来,远远地就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称呼她“卢小姐。” “你们侯爷可在府中?我有事找他。” 守卫为难地抬起头,“回禀卢小姐,今日实不凑巧,侯爷有事外出,尚未回来。” 有事,怕不是和那祁修容在一起的事? 卢筠清只觉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得跳起来。 “你可知他何时回来?” “属下不知。” “既然不知,那我就在你们府里等他回来。” 说着便带了桃叶往里走,守卫忙不迭让开,并通知府里的管家来带路。 “不必了,我知道怎么走。” 她记性一向好,只来过一次,该在哪个廊角拐弯、该转几道弯,全记得清楚明白。 她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到了客厅径直坐下,殷府的顾管家跟在身后小心陪侍着,一面吩咐下人奉茶,一面悄悄擦去额头的汗。 习惯了迎来送往、打理内务,顾管家自然知道这位是自家侯爷心尖尖上的人,更是一眼就看出来她正在气头上,当下就打发了人去请侯爷。 “卢小姐,您请喝些茶,稍事休息,小的已叫人去请侯爷,一时半刻便会回来。” “有劳顾管家。” 卢筠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便不再说话。 她无意迁怒他人,也无力寒暄周旋,她只想当面问清楚,今日车里坐的到底是不是殷玄?他跟那祁修容究竟是何关系? 她坐在那里等啊等,等到太阳下山、月亮升起,等到天边的蓝紫色变为浓稠的黑,殷玄还是没回来。 心中的焦灼不安越聚越多。 “桃叶,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现在是戌时了。” 顾管家吩咐下人端来食物,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卢小姐,您且用些宵夜。” 卢筠清没有食欲,看都不看一眼,只一味盯着庭院,只可惜庭院深深,全不见殷玄的身影。 “顾管家,你派去的人可见了你家侯爷?他不打算回来了,是不是?” “不不不,”顾管家急忙解释,“并非如此,只是,侯爷现下正在宫中面圣,咱们传个信要通过宫里的人层层往里递话。若正好遇上陛下商议军机要事,宫里的人也不敢轻易搅扰。” 殷玄去了宫里?是真是假?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我再等一会。” 声音冷得不像自己的。 卢筠清背脊挺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赌气般一口茶不喝、一粒饭不吃。 一直等到巳时末,殷玄还是没回来。 卢筠清撑着桌子缓缓起身,桃叶立刻伸手来扶住她。 “快到半夜了,不等了,咱们回去。” 回到府中,姑母焦急地拉过她的手,“可用了晚膳?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她勉强笑一笑,“姑母别担心,念纯她肚子痛,我陪了她一会,现在总算好转,已经睡下了。” 当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清晨一睁眼,迫人的痛感就扑面而来,然而,饭还要吃、学还要上,她不想令姑母担心。 勉强吃下半碗瑶柱粥,一块金丝饼,带着桃叶去静嘉堂。 马车刚驶过第一个拐角,就被人拦住,定睛一看,是阿莫。 阿莫身后,殷玄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她车前伸出一只手。 “落月,下车来,我有话与你说。” “没空说话,我赶去学堂,叫你的人让开。” 说完,便把车帘放下,拒绝得不留情面。 殷玄收回手,倒也不恼。 “既如此,等你下学后,我去接你。” 说完便让阿莫等人让开。 卢筠清并不回答,吩咐马夫驾马急走,到了静嘉堂门口,跳下马车急步走进去,生怕再被殷玄叫住。 昨夜,她原是想找殷玄问个清楚明白的,可她等了他半夜,始终不见人,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反而开始赌气不想见他。 因此,下午课上到一半,她便谎称不舒服,向柳叔峦告了假,提前走。 想着这样应该就不会遇上殷玄了。 一夜没睡好,加上心神不宁,她的神情委实有些憔悴,柳叔峦以为她当真病了,关切地问了几句,又亲自将她送到门口。 谁知到门口,便看见殷玄已等在那里。 装作没看见他,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殷玄叫她,她也只当没听见。 殷玄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扣住她手臂,将她拉至自己身侧。 “落月,若是生气,尽可对我说出来、发泄出来,何苦这样赌气。” 他一贯清冷自持的眼眸中,写满关切与担忧。 “你放开我。”卢筠清避开他视线,用力转动手臂,想要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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