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墙边立着一整排衣柜,她赤着脚下床,过去打开衣柜,见里面挂满衣服,春夏秋冬四季的都有。 靠近衣柜的,是梳妆台,仅一瞥,就看到桌面上摆满钗环珠翠,在半人高的铜镜里闪闪发光,更不用说底下的暗格里还藏着多少。 脚下传来厚重绵软的感觉,她低头,看见雕花地毯从脚下铺开,伸向房间每一个角落。 这里还有书架,足足三个,上面摆满书,她翻了翻,其中不少是古籍珍本。 这个房间宽大、奢华又舒适,不,它不像房间,简直像一座小型宫殿。 卢筠清把书放回书架,心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除了吃食,日常所需这里几乎一应俱全。 她穿好鞋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两名侍卫立刻行礼。 “请问卢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我想出去。” “实在对不住,卢小姐,没有将军的手谕,我们不能放行。” 卢筠清深吸一口气,视线移向远处,只见院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身着铠甲的士兵。 她咬住下唇。 门口两名侍卫一直保持着行礼姿势,恭敬、谦逊又强硬。 她抬起脚,两人各拿出身后的长枪,在她面前组成一个X。 “对不住,卢小姐,您不能出去。” 看来殷玄是铁了心,要把她关在这里。 侍卫也是听命办事,她不想为难他们,抬头看了看高远的天空,她转身走回屋。 殷玄在软禁她。 夜幕降临时,她再次打开门。 “请给我一些蜡烛。” “好的,卢小姐,请问您要多少?”侍卫恭恭敬敬地俯下身。 “越多越好。” 很快,就有人搬进了成筐的蜡烛,她在屋里各处点上蜡烛,以避免自己回想起那被囚禁在水牢里的可怕情景。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那些事了,可是今天,恐惧的回忆又卷土重来,气势汹汹。 她盯着那些摇曳的烛火,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殷玄开门进来,抱着小白。 小白一见她,就从殷玄怀里跳下来,跑到她身边。 右前腿一崴一崴的。 卢筠清立刻抱起它,见小白的右前腿上缠着绷带。 “它跳下车时崴了脚,府里医生检查过了,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好。” “所以这么晚才把它送来。” 卢筠清没看他,低低“嗯”了一声。 殷玄环顾四周,“怎么点这么多蜡烛?” 卢筠清抚摸着小白,不说话。 殷玄苦笑一声,“你且好好睡,我今晚有事,过两日再来。” 殷玄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门快合上时,她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身着戎装,腰间配剑。 指尖传来温软触感,她低头,是小白在舔她。 小白渴求的眼神告诉她,它饿了。 卢筠清立刻起来,给它倒水、喂食,小白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地上,舒服地眯起眼。 小白的到来驱散了回忆的恐惧。 卢筠清戳了戳它粉白鼓胀的肚皮,它的腿轻轻一动。 再戳一下,腿又动。 像某种条件反射。 卢筠清忍不住笑了,可这笑容随即僵在嘴角。 被关在这里,她还能笑得出来? 不知是谁说过,先把一个人关进冰冷监狱,他会痛苦愤怒,可是第二天给监狱里铺上精致美妙的天鹅绒,第三天给监狱里添加华丽的床褥,第四天送来桌椅和书画…… 物品风格甚至全部依照被囚者的喜好挑选。 渐渐地,牢笼变成一处华丽舒适的住所,甚至比他以往住过的所有房子更美妙、更安全。 “监狱的冰冷栏杆被套上了天鹅绒,人们忘记了它仍是监狱。”
第96章 笼中燕(下) 整整两天,她被关在这处房间。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吃的来,各种珍馐美味,满满当当铺开一桌,三餐中间,又有流水似的点心供应。 可她胃口骤减,对什么都没兴趣。 白天被无限拉长,眼睁睁看着阳光在窗棂上一寸寸爬过,直至消失。 晚上,蜡烛彻夜得燃着,她睡不着,抱着小白窝在圈椅里看书,直到看累了,沉沉睡去。 第三天,殷玄来了。 他穿着一袭半旧的紫衣,袖口有些微磨损。 见卢筠清盯着衣服袖口,他便低头,理了理袖子,笑道,“这是落月送我的衣服,还记得吗?” 她别开脸,声音冷淡,“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等到安全的时候。” 她锐利的目光射向他,“什么是安全的时候?” 殷玄浅浅一笑,“快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 殷玄上前拉起她的手,她想挣脱,他却握得更紧。 “来,落月,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拉着她走到西壁窗边,那里有一扇细窄的小窗,他推开窗户,指向外面。 “来,落月,你看那里。” 窗外有一株粗大的梧桐树,树下挂着秋千,秋千两旁,立着两个半人高的东西。 仔细一看,一个是铁皮人,一个是稻草人。 铁皮人黑色的外皮打磨得锃亮,在阳光下反着光,稻草人带着一顶红色的帽子,张开的双手像在等待拥抱。 双眼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殷玄从身后拥住她,清冽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后山上的狮子,是我送你的礼物,还记得吗?” “我们说好,要一起来看狮子。” “这些年,我一直好好养着它。” 她垂下眼眸,感受胸口激荡的情绪。 殷玄的手臂搭在她腰间,不松不紧,贴合得刚刚好。 右手上有一道疤痕,是经年的旧伤,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触目。 她抬手覆上他的手,殷玄一怔,随即更紧地抱住她。 连日来,她看他的眼神写满抗拒,不愿他靠近一分。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触碰他。 可是下一秒,她坚决地掰开他的手。 他固执地不松手。 在她耳边轻声说,“走,我们去看狮子。” 她不回答,手上的力道加大,指甲在他皮肤上划出红痕,最后甚至挠破皮,带出一抹血丝。 他的手却纹丝不动,依旧牢牢扣在她腰间。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最终以她的溃败告终。 卢筠清颓然地垂下手,一滴眼泪滑下,砸到殷玄的手背上。 他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终于放开她。 卢筠清抹一把眼角,转过身,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紧闭的房门。 “只有在你的带领下,我才能走出这道门,是不是?” 殷玄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声音很轻。 “对不起,落月,我不能再失去你。” “所以就把我关在这里?” 她抬起下巴,眼神凌厉地射向他。 “这房间再美再奢华,我也不喜欢!” “我宁愿在天一坞啃又干又硬的馒头,穿粗布衣服,我也不想待在这笼子里!” 她说得很硬气,眼泪却滚下来,殷玄下意识抬手想为她擦去眼泪,被她侧头躲开。 殷玄的手在空中僵住,回握成拳,缓缓收回。 外面忽然传来低沉的鼓声,一声接一声,连脚下大地都震动。 这绝非寻常鼓声,只有战场上的鼓,才有这样的穿透力。 她转头看向窗外,见北方天空一片赤红。 她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真正的战场不在迟国,在这里。 “带兵攻打迟国的,另有其人,你的真实目的不是迟国,是奚族。” 殷玄迎上她的目光,点点头,“是。” “北伐或能成功,但羽朝国力已不足以支撑过去的庞大版图,我的目的是踏平奚族。” 卢筠清沉默了,这一点,倒是跟千里和郭默的看法一致。 “在迟国厮杀的前锋,是谁?” 殷玄凝视她片刻,缓缓道,“北宁公主”。 卢筠清一滞,不敢置信得重复了一遍,“北宁公主?” “是,公主殿下为驸马而去,临行前她亲口说,驸马被迟国人掳走,下落不明,她要杀进王都,为驸马报仇。” 难怪人人都说,那位前锋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且上阵杀敌总是戴着面具。 原来竟是北宁公主。 卢筠清闭上眼睛。 眼前浮现兄长病入膏肓的模样,他伏在桌前习字的单薄背影,脚踝上的金色锁链,磨破又结痂的皮肤,纵横交错的鞭痕,还有在她手里渐渐消失的体温。 若是兄长知道,公主为他披挂上阵,是会担心还是欣慰? 兄长答应尚公主,对公主有几分真心,还是全为着家族荣耀?这些问题,恐怕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一只柔滑的帕子塞到她手里,“擦擦眼泪。” 殷玄的声音低沉又温柔。 “你不喜欢我碰你,我就不碰,你不想做的事,我也不会强迫你。只有一点,留在我身边,不要再离开。” 说完,转身离开,卢筠清叫住他。 “非打不可吗?” “国仇家恨,非战不足以止。” 说完这句,殷玄带上门离开。 卢筠清坐在窗边,感受着鼓声带来的震动,心狠狠地揪起来。 她离开奚族领地的时候,千里带人到迟国边境支持张桃汤,这样一来,王都的守卫必然空虚。 千里刚刚回归奚族,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东边迟国乱成一团,南边与纪州对峙多年,殷玄这招调虎离山,他恐怕难以招架。 桃叶和阿弟被丢回奚族,千里一定知道了她的情况,他会怎么做? 千里和殷玄会不会在战场遇见? 她陷入痛苦的思索,不知不觉,竟然又来了那个白雾缭绕的站台。 那顶系着丝带的旧帽子正在前方飘来荡去,像在跳某种奇怪的舞步。 见她过来,帽子一下子俯冲过来,在她面前停住,激动地说,“你来了,宿主,恭喜你获得笼中燕CG!” 帽子很是兴奋,不断地旋转飞舞,随着它的话音,空中浮现一张画像。 画像中,殷玄从身后拥着她,修长手臂扣在她腰间,两人一起临窗而立。 卢筠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收集CG,成就感满满。” 帽子在空中漂亮地转了个身。 卢筠清不耐烦地叫住它。 “你最好解释解释,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被殷玄软禁?” 帽子飞到她眼前,干脆地回道,“因为你选了千里呀,所以殷玄要发疯,喜提笼中燕CG。” “这…… 我要是选了殷玄呢?” “那他永远温柔体贴,不过千里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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